宗英說話實在粗俗,賀拔瑾瑜的眉頭蹙的更緊。
轉頭看她死死的拉着覃初柳,怕自己惹怒了她,她反過來傷到覃初柳,便只得壓下脾氣好言道,“宗姑娘,有什麼話咱們進書房去說,如何?”
宗英扒拉了一下散落在額前的頭髮,雙眼警惕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賀拔瑾瑜好一會兒,“你不會想着進去關上門佔老孃便宜吧。”
賀拔瑾瑜被她氣笑了,眼睛也毫不客氣地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兒,輕哼一聲,“我就是要佔便宜,也不會佔你這樣的”,說完,他還拉了拉覃初柳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邊拉過去一點兒。
他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他是想告訴宗英,他若是想要佔便宜,也佔覃初柳這樣的……
覃初柳大窘,幸好宗英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思忖了下便道,“好,老孃倒要看看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說完,宗英大步邁進了書房,覃初柳走在最後,進去之後想要關上門,卻被宗英制止了。
“不能關門,咱們兩個小姑娘可制不住他一個大男人,他若是起了獸心,吃虧的可是咱們。”宗英把覃初柳推到裡面,動手把兩扇門全都推開了,這才滿意地回來坐了。
“賀拔瑾瑜,你說怎麼辦吧?現下四周鄰居都知道你摸了我的手,老孃本來就嫁不出去,這下更嫁不出去了!”興許是屋子裡不若外面敞亮,宗英說話的聲音也比剛纔小了一點兒。
賀拔瑾瑜用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地說道,“宗姑娘,那一下我真的是無意。你想讓我負責,我也不可能娶你,我已經……”
“宗英姐姐,不若我把門關上,你有什麼心裡話就好好的說說。”覃初柳儘量做出無害的樣子。笑着對宗英道,“這院子裡都是他的人,若是他真想做什麼,關不關門也沒有差別。”
宗英脾氣火爆。性子其實很單純,她覺得覃初柳說的有道理,便點了頭。
覃初柳關了門回來,問宗英,“姐姐有什麼要求不妨與賀拔瑾瑜說清楚,也省得這樣一次一次來鬧,還什麼事情都解決不了,平白壞了姐姐的名聲。”
她這一口一個姐姐的,把宗英的心都叫化了,難得的。從亂髮裡露出的半張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好妹妹,果然還是咱們女人懂女人,我來這裡鬧多少回了,這裡的臭男人都沒弄明白我想要幹啥,你一聽就懂了。”宗英拉過覃初柳的一隻手。輕輕地握在自己手裡。
她人長得高大,手也比覃初柳大出很多,且十分粗糙,一看就是做慣了重活的,和她自己說的小嫩手一點兒都不搭邊兒。
覃初柳有些無語,其實她也不知道宗英想來幹嘛,只是她見宗英嘴上說賀拔瑾瑜佔了她便宜。卻好似對賀拔瑾瑜沒有別的想法,這才懷疑她興許是有其他事情。
“你到底有什麼事?”賀拔瑾瑜的眼睛盯着她們握在一起的手,臉比鍋底還黑。
宗英極喜歡覃初柳,並沒有鬆開她的手,轉頭對賀拔瑾瑜道,“我看上一個男人。他不想娶我,你給我做主吧!”
這,這要怎麼做主?覃初柳已經徹底驚呆。
這時候賀拔瑾瑜倒鎮定了下來,他的背往後靠了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宗英。“你看上了岑無!”
不是疑問,而是十分的肯定。
“你怎麼知道?”宗英疑惑地問道。
賀拔瑾瑜暗笑,怪不得每次宗英來鬧的時候都是岑無在的時候,開始幾次岑無還會露面,那時候宗英還沒有這般蠻不講理,後來岑無不出現,宗英才越來越變本加厲。
原來,宗英的醉翁之意,全在岑無。
不過……
“岑無已有家室,我沒法給你做主!”賀拔瑾瑜看着宗英,一字一頓道。
宗英鬆開覃初柳的手,大手啪地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盞都顫了好幾顫,“屁!他哪有什麼家室!他拿這話騙我,你也騙我,你們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我不管,我四個弟弟就戰死了,家裡就剩下我一個弱女子,若是不找個好人嫁了,被人欺負了我可真要你負責了。”
賀拔瑾瑜的嘴角抽了抽,看着眼前的“弱女子”,開始頭痛起來。
他之所以對宗英如此忍讓,也正是因爲她的四個弟弟都戰死了。最小的一個,才十三歲,還是戰死之後才知道的真實年齡。
最大的一個還曾經在他身邊待過,十分勇猛,若是現在還活着,定然受嘉獎。
“他沒騙你,岑無確實有家室,你若不信,不妨把他叫來你們親自對質,如何?”賀拔瑾瑜提議道,岑無惹下的事,還是讓他自己去解決吧。
說完,還別有深意地看了覃初柳一眼,覃初柳會意,拉過宗英的手,“姐姐和岑無說明白也好,若是他敢再騙姐姐,我也幫你收拾他。”
覃初柳揮了揮小拳頭,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宗英被她逗樂,笑着點頭,“好,若是他騙我,咱們一起收拾他。”
賀拔瑾瑜吩咐下人把岑無叫來,這時候宗英突然緊張起來,用手整了整有些髒污的衣裳,又順了順頭髮,“妹妹,你看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確實不好看,臉上沾了不少灰塵,都看不出本來的容貌,頭髮再順也凌亂的不行。
覃初柳吩咐冬霜打了水來,宗英梳洗過後又重新梳了頭髮,雖然未施粉黛,也沒戴首飾,但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爽利,特別是一雙丹鳳眼,更顯出幾分厲害來。
“姐姐這般美,哪人男人不想娶姐姐,定然是他沒眼光。”覃初柳看到宗英的真容,不由讚道。
宗英二十二三歲的年紀,沒有少婦的風韻,卻也比少女更加成熟。
宗英竟然紅了臉,她本就皮膚白皙,臉這麼一紅,倒真有幾分嬌羞的樣子。
只是,她一說話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妹妹說的對,他敢看不上我,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摳出來!”
話音剛落,岑無就走了進來,與賀拔瑾瑜行了禮,便規規矩矩地站在一側,垂頭不語,就好似沒看到宗英一樣。
宗英哪裡受得了他這般無視,幾個大步走到他身前,明明比岑無矮了大半個頭,卻還是伸手去抓他的衣襟。
“姓岑的,你給我說清楚,你爲啥不娶老孃?”宗英氣勢洶洶道。
她的力氣不小,卻沒有拽動岑無分毫,他還是低垂着頭,淡淡地道,“多謝姑娘厚愛,岑某已有家室。”
“有個屁,”宗英啐了一口,“我已經打聽過了,你根本沒有過親,你還想騙老孃!”
“岑某之妻已於多年前亡故,岑某沒有再娶的打算。”岑無還是沒有擡頭,但是語氣裡卻夾雜了些許難言的悲傷。
宗英緩緩地鬆開了手,定定地看了岑無好一會兒,“你,你打算一輩子不再娶了?”
好半晌,岑無都沒有回話,最後也只輕輕地點了點頭。
宗英一下子就頹喪下來,鬆開岑無,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哎,宗英姐姐……”覃初柳喚了一聲,宗英也沒有停下,她乾脆追了出去。
“宗英姐姐,你等等我”,覃初柳邊跑邊喊,她身子不適,跑的很慢,不一會兒就不見了宗英的影子。
她停下來扶膝喘了一會兒,剛要起身,就見身前多了一雙寬大的繡鞋,擡頭去看,不是去而復返的宗英是誰。
宗英的臉上滿是淚痕,剛剛梳理好的頭髮又亂作一團,見覃初柳看她,只囁嚅了一句,“妹妹……”,然後就上前抱住了她。
覃初柳哄了她好一會兒她才漸漸止了眼淚,哽咽道,“我就想嫁他,他不娶我,我就終生不嫁。”
覃初柳把宗英帶回了自己的院子,親自擰了帕子給宗英擦臉。
宗英已經穩定下來,卻還是悶悶的,也不說話。
覃初柳坐到她身邊,輕聲安慰道,“姐姐也別難過,剛剛岑無也沒親口說會一輩子不娶,說不準哪一日他自己就想開了呢。”
“真的嗎?他真的能想開?”宗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緊緊地抓住了覃初柳。
這,覃初柳怎麼敢肯定,不過看到宗英的期冀的眼神,到底還是咬咬牙點了頭。
“他見我時總是低着頭,定然是沒見到我的好,我以後要多在他面前露臉,這樣他就能喜歡上我了,對不對?”
覃初柳點頭。
宗英的臉上馬上浮現出了笑意,“那我以後就多來找妹妹說話,這樣就能常見到他了”,想了想似乎落了個很重要的問題,“妹妹該怎麼稱呼?”
“我叫覃初柳,姐姐叫我柳柳就好。”覃初柳有些無奈地回道,說了這麼半天的話,終於想起來問她叫什麼了。
覃初柳和宗英很談得來,知道她家只剩下她一人,乾脆邀請她過來一起住,“我要在這裡帶上一陣子,姐姐能過來陪我也是好的。”
宗英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家裡空蕩蕩的,她還總是想到死去的幾個弟弟,還不如過來住。
當晚,宗英就住了下。
第二天岑無就趁着宗英回家收拾東西的時候找了過來,覃初柳不等他說話便直接道,“岑老闆,你們不是要開製衣作坊嗎,我已經給你找好了製衣作坊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