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真真羞澀道:“原以爲我會嫁出錦官城呢,老太太慈悲,四嬸孃,可要在錦官城裡細細挑,否則老太太看不上眼,我就只能嫁到外地去了。”
說罷,她雙眸期盼地望着金穗。
金穗一呆,敢情姚真真沒看上誰,只要能嫁在錦官城便滿足了,難怪她看出端倪,雖然羞澀,卻還是積極赴宴,原來原因在這兒。
換位思考,金穗也不願意嫁到全然陌生的外地去。
左右斟酌,金穗頷首,還未說話,姚真真喜得一把摟住她的脖子,給了她一個擁抱,喜滋滋地道:“四嬸孃,你真好!”
金穗怔了怔,她習慣了古代規矩禮法下,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突然靠這麼近,還真有些不習慣,也笑道:“好了,這事兒跟我說沒用,主要是大太太和三太太在相看。我聽老太太的意思,是定了幾家的,想再挑一挑。二姑娘,你就沒自己的想法麼?”
姚真真苦笑道:“四嬸孃以爲天下的夫妻都能像四嬸孃和四叔那樣麼?大姐姐和大姐夫定親之前,幼時只見過一面罷了。我原沒指望能留在家門口,哪裡敢奢求更多。而且,我信老太太的眼光。”
“老太太眼光毒辣,一定給你挑個好夫婿。”金穗抿脣笑了,姚真真這句話真沒說錯。
姚真真則調侃道:“老太太給四叔挑了四嬸孃,這就可見一斑啦!我原沒料到,四嬸孃能管得過來我們這一大家子呢。”
金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也是被迫的好不好?誰不想天天有人伺候,又不用操心?而且姚老太太和姚大太太擋了大部分姚家宗族的糾紛,她才能跟坐辦公室一般,坐在鏡明院心無旁騖地處理商務。
如金穗所料,十月中旬,蜀王妃親自帶上媒婆到姚府給二孫子嵇延卓求親。
金穗細細打量堂下笑得傻掉的嵇延卓,十分懷疑,這嵇延卓不會真是個傻的吧?嗯。嵇延卓和姚真真肯定有故事。
未等金穗瞭解這個背後的故事,白龍一行人回來了。
金穗沒看見任管事的身影,關心地問道:“任管事呢?其他人呢?”
白龍臉色青黑,噗通跪下,面癱臉上浮現一抹沮喪和愧疚。
金穗心口一跳,臉色發白,忙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任管事他們……沒了麼?”
爲了避嫌,金穗見白龍時,書房內有青鳳和錦屏。
青鳳見白龍三緘其口。忍不住踢了他一腳:“白龍。到底怎麼了。是死是活,你說話啊!不是讓四奶奶乾着急嘛!”
白龍頭垂得更低,在青鳳第二腳踹來之前,他沉聲說:“四奶奶。任管事遭遇追殺,屬下和任管事失手殺了攝政王的兒子嵇延興!任管事不敢回來,又怕奶奶着急,攝政王報復,便讓屬下先行回來報信,萬望奶奶做好準備。”
青鳳和錦屏完全呆掉了。
金穗也愣住了,頓了頓,問道:“任管事他們沒受傷吧?”
白龍一怔,說道:“任管事他們有兩人受了重傷。幸好我們趕到及時,沒有再添死亡。奶奶……奶奶不怪我們麼?”
金穗深深吸了一口氣:“貨船是嵇延興安排翻船的麼?又是嵇延興對任管事他們趕盡殺絕麼?”
“是,任管事確認都是嵇延興小王爺一手安排。”
“那不就結了,我們姚府那條貨船一共七十六人,船翻之後。只剩下二十一人僥倖逃脫。嵇延興害死我姚府五十五人的性命不算,還要追殺任管事,這等心腸歹毒的蠹蟲死有餘辜!”
金穗想起那些活生生的人命便心有餘悸,走的那一天,她還親自去送行,看着他們面帶笑容地離開,那些人激動地朝她使勁搖手,轉眼船翻了,大半人死了。是她大意了,以爲攝政王不敢動姚府的人,可攝政王對藏寶賭坊的手下都那麼狠,姚府是他仇人,又豈會心慈手軟?
青鳳和錦屏都垂下了頭。
白龍道:“可嵇延興是小王爺……”
金穗皺眉打斷他的話:“小王爺怎麼了?誰賦予了他權力對我姚府人生殺予奪!他是小王爺,是天之驕子,也不能草菅人命!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任管事是正當防衛。而且,他要殺的何止是任管事,是我們姚府所有人,我們不反抗,難道要引頸就戮?任管事一點錯都沒有,有沒有這件事,攝政王府已經盯上我們府了,白龍,你不要因此自責。”
白龍、青鳳和錦屏都因金穗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而激動,金穗是個很寬和的主子,也是個很嚴厲的主子,獎懲並濟,恩威並施,不過分仁慈,也不過分狠辣,能和丫鬟們開玩笑,一同分享新搗鼓的美食,也會在丫鬟們犯錯時,毫不留情地打板子、攆人。而且,金穗這番話把姚府的奴僕也看做了姚府人,金穗那麼生氣,是因爲攝政王動了姚府的僕人。
錦屏和金穗熟悉一些,看着這樣的金穗覺得又熟悉又陌生,眼裡忍不住含了熱淚,原來他們的命也是珍貴的。
金穗卻沒心思理會他們的感動,她是有些護短,也是講道理的護短,那個叫做嵇延興的小王爺行徑令人髮指,死了一點都不值得同情,任管事他們只是護送貨船,就要被他追殺,若是因他的身份而怕了他,不敢反抗,那天下可真沒有道理可講了!
皇帝都不敢隨便殺人,和攝政王鬥法這麼久,也不見得攝政王敢這麼囂張,他一個連正式爵位都沒封的小王爺倒是敢光天白日地殺人,比他爹都蠻橫霸道。
不過金穗還是被白龍的消息震了震,她定定神,問道:“白龍,起身吧。當時的情況是個什麼樣子,你描述一遍。你們是怎麼認出嵇延興的?嵇延興的手下有漏掉的麼?”
白龍回過神來,不敢再把目光定在金穗臉上,站起身,神色不再那麼緊張和忐忑了,想了想,說道:“當時屬下順着記號趕到那個小山村裡,山村裡的人指路引我們到了一處洞穴,原來任管事怕連累山村村民,只好藏在外面的山洞裡。屬下剛到不久,嵇延興就帶人趕到了。
“因爲屬下這邊人多,嵇延興很快被捉住。屬下只是想逼退這些人,以嵇延興作爲人質。嵇延興亮出自己的身份,屬下怕惹麻煩,放了他,誰知他偷襲傷重的任管事,屬下掃了他的腿,任管事亮出匕首威脅。陰差陽錯的,那嵇延興便撞在匕首上穿心而死。屬下索性殺光了嵇延興的手下。”
“那麼,知曉這件事的便只有那些村民了,這可麻煩了……”金穗微微沉吟。
白龍敬佩,金穗一語道出關鍵,他們不可能殺了那些村民,而攝政王遲早會通過線索找到那個村子裡去的,那些村民到時可就凶多吉少了,任管事和他的身份也會暴/露。
金穗當機立斷道:“白龍,你再走一趟那座山村,多拿些銀子,讓那些村民遷走。這件事要快。你們這批侍衛是後去尋人的,只要把那座山村裡的村民藏起來,就找不到你們,倒是任管事他們比較麻煩……把他們送到南邊,從南海坐船先去外邦避避風頭好了。攝政王,當不久了。”
三人頭埋得更深,這話可不是他們該聽的。直到今天他們才知道,原來藏寶賭坊的幕後東家是攝政王。
白龍甕聲甕氣地應諾,金穗自然囑咐一番讓他們嘴巴閉緊的話,白龍還罷了,青鳳和錦屏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
金穗給了白龍八萬兩銀子,其中五萬兩用來安置任管事等人,三萬兩用來遷移那個村子,她另外撥了一筆銀子給侍衛們壓驚。
侍衛們也的確被嚇得不輕,殺了攝政王的兒子,雖然他兒子該死,但攝政王怪罪下來,可是要命的很。
白龍忙去安排了,金穗怕白龍沒有經驗,特意讓白龍帶上一個有經驗的管事處置遷徙的事,至於任管事去南海,只要速度夠快,就能躲開攝政王的追殺,而且任管事雖未走過海商,蜀身毒道卻沒少走過。
安置完這些事後,金穗讓各處掌櫃們提高警惕,她不想坐以待斃,伯京那邊王家三兒子死遁的事沒尋到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施展,姚君陽那裡的剿匪進行得也不是那麼順利。攝政王的空子不好鑽啊!
金穗再翻了翻攝政王的家譜,嵇延興是攝政王的小兒子,寵妾所出。
攝政王有三個兒子,一個是嫡妃所出的大兒子,從小身子骨不好,三天兩頭生病,病氣沉沉,攝政王不喜歡;二兒子是通房丫鬟所出,據說是個意外,攝政王嫌棄他血統低賤,也不喜歡;只有這個小兒子嵇延興,生母是書香門第的嫡女,地位是僅次於嫡妃的側妃,很得攝政王的喜歡,而且嵇延興生性殘暴毒辣,極合攝政王的脾氣。
嵇延興被姚府人殺了,不啻於捅了馬蜂窩。
金穗猜測,嵇延興年歲不大,這回掀翻姚家的貨船,不過是他一個小小的歷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