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的一輪箭矢射出,袁軍就如同被剝了皮的洋蔥那樣,忽然露出了後面一層。不過,第二波直面太史慈“詭箭”的袁軍士卒,顯然運氣也沒有比前任的同袍更好些。
一個士卒在張口呼喊戰號時,被箭矢飛入,以生命爲代價,嘗試了一次吞箭表演。第二名士卒胸前的衣甲,在之前的激戰中被守軍劃破。就是這點兒被露出的空擋,成爲一支飛箭得以刺穿他心臟的通道。最後一名士卒,則被太史慈一箭射在大腿窩處,當即仆倒在地,抱着襠部狂叫。
華麗的箭術演出,已經開始了。
接下來,太史慈手不空弦,連射十二輪,清空了隨身的整整兩袋箭矢。而這些箭矢的效果,便是讓三十多名向他涌來的袁軍,一組一組的陸續倒下。
在城頭髮動衝鋒的袁軍,最近的時候,是太史慈射出第十輪箭矢之時。那一刻,衝在最前頭的袁軍,離太史慈只有三丈之遙。不過,在第十一輪箭矢發射完以後,太史慈與袁軍士卒的距離就開始變大。
距離沒法不變大。要知道,在太史慈媲美機關槍掃射的箭雨下,衝在前面的人,都已經倒在了衝鋒的路上。剩下的敵人,全都沒有繼續衝鋒的想法。
等到第十二輪箭矢射完,被太史慈出神入化的箭術射破了膽子的袁軍,完全沒有前衝的想法了。他們在城牆上張望了一下,立刻發一聲喊,掉頭向後潰逃而去!
沒有盾牌的掩護,就沒有哪個袁軍,還敢繼續向太史慈發動衝鋒。就算是有了盾牌在手,幾名袁軍看了一眼堆在城牆上。形成了一道人體障礙的袍澤們的遺體,依然沒有靠近太史慈的打算。
袁軍的撤退,總算給了太史慈一個回氣的機會。活動了一下痠麻不已的手臂,太史慈不得不將心愛的寶弓換到另外一隻手來握。
其實。袁紹軍並不是沒有勝利的機會。那種暴風雨式的火力全開。可不是輕鬆能夠做得到的。剛纔的狂暴射擊,對太史慈體力消耗之大。讓他差點兒就成了強弩之末。如果袁軍的衝鋒再繼續兩、三輪,那體力不支的太史慈,怕是就要暫避其鋒了。
所以,很多時候。勝與負,其實就在於誰能再堅持片刻。
回過一口氣來之後,弓交右手,太史慈用左手抽出一支長箭,緩緩向前逼近。他身邊的兩名親兵,則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先行一步,將那些倒在城牆面上呻吟不已的傷兵一一了結。
見到幷州軍殺戮己方的傷員,其餘的袁軍臉上盡皆憤怒不已。但是,太史慈一箭出手。箭頭刁鑽的從盾牌縫隙裡,射中一名軍士面門的表現,告訴了士卒們:
——在神射手太史慈面前,就算有盾牌的掩護,也是不保險的!
不過,袁軍的此次攻城作戰,並沒有就此結束。就在太史慈射殺數十人的當兒,從城下的雲梯上,又補充了一批生力軍上城。
這些生力軍雖然駭於前軍死傷一地的慘象,畢竟沒有親眼看見太史慈是如何大發神威,一舉用狂猛的箭雨射退敵軍狂攻的。於是,短暫的退縮後,由新一批登城者組成的陷陣小隊,再次朝着太史慈的位置,發動了突擊。
這一次,太史慈倒是沒有用出“一弓三矢”的絕技。體力不允許他這麼做。他只是將射箭的速度提高了一倍。
袁軍發動的第二輪突擊,開場就不順利。
前一輪攻擊中,死傷的袁軍士卒,爲第二輪突擊隊伍製造了諸多障礙。如果不看腳下,突擊隊伍一不小心就會被前車之鑑們的身體給絆到。如果分心去關注腳下,在面對太史慈這麼一位大漢頂尖射手的時候,那明顯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任……
於是,第二輪突擊隊伍華麗麗的敗退,完全是合情合理的。當然,他們堅持的時間,好歹比第一輪略長一些。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第三輪被組織起來的袁軍突擊隊,無論是士氣,還是實力,都比前兩撥要低落不少。而且,經過太史慈的頑強抵抗,張狂派出的一支百人隊後備精兵,終於趕到戰場。
爲首的一員小將,身高接近九尺,腰大十圍,從遠處看,當真跟頭熊的形態極爲類似。他對太史慈行了一個簡單的軍禮,立刻大喝一聲,手持一支狼牙棒,殺入城頭的袁軍當中。
但見那支至少有五十斤重的狼牙棒,被小將如同揮動一支竹竿那樣輕鬆,掄圓了砸向敵人。被狼牙棒正面擊中者,不是骨斷筋折,便是肝腦塗地。即使有人成功的用小盾抵擋下來,至少也要廢掉一隻手。
有這等猛將作爲箭頭,後面跟着的幷州軍士卒,士氣堪稱爆棚。只是一個突擊,小將帶着部下精兵,便將不下三十名袁軍精兵擊殺一空,奪回了失守的城牆段。
如果光看“戰炁”修煉,這名來援的小將,也就是能夠做到“戰炁外放”的程度,不過“百人斬”一級。可他仗着身高力大,以力服人,就算對上了“千人破”級別的強者,也不見得就會吃虧。
當然,作爲體型太大,太沉重的代價,這名小將的移動能力非常可疑。還有耐力,也是他心中的隱痛。張狂曾經這樣評價他:
“對付彭瑩玉,只要等上半柱香,他自己就倒了。”
從張狂的這句話裡,可以看出,彭瑩玉,也就是大名彭璉的這名小將,屬於那種“三分鐘英雄”的角色。在他有體力的時候,就連雛鷹之首殷罡,也不願意直攖其鋒。可是等他力竭,那就是任人宰割了。
由於這一點,彭璉在“十六雛鷹”當中,綜合能力只能排在第三。不過,他的武力此刻用在守城時的反擊上,卻是極爲有效。
擊退了這一波危險係數不小的進攻,雙方接下來的戰鬥,再次變得波瀾不驚。圍繞着城牆的攻防戰,一直持續到太陽西斜時分,才由於袁軍大營裡傳來的鳴金聲而結束。
夜幕即將來臨,攻防雙方都安靜的退回自己的營地中,恢復精神,以待明日再戰。
但是,一天的激戰下來,張狂的臉上,卻絲毫沒有守城成功後的輕鬆。讓張狂如此煩惱的,便是人員的傷亡情況。
前幾天的對射作戰中,死於拋石機和強弓之下的幷州軍約有四百餘人,傷者一千多。可今天光是一天的戰鬥,就讓幷州軍付出了死三百,傷七百的巨大損失。
光是幾處被袁軍成功登城的地段,就有好幾個十人隊守軍全隊被滅。如果袁軍堅持這種強攻,只要四、五天,城中的兵力便會嚴重不足,變成連城牆都照看不過來。
當然,袁紹進攻如此兇狠,損失也不會小。粗略估計,一天的登城戰打下來,袁紹至少損失了三千人。如此高強度的進攻,張狂不相信袁紹能夠堅持發動幾次。
現在的情形,就是看兩支軍隊誰能夠堅持的更久。張狂固然有着自己的自信,心中的沉重依然不減。不得不說,袁紹這次突襲行動的戰略施行,的確獲得了極大的成功。而張狂所面臨的劣勢局面,讓他除了被動的接下袁紹的出招以外,別無良方。
袁紹不是什麼攻城大師。不過,他的手下當中,絕對不乏精通城池攻防的強者。除了常規的正面攻城,地穴攻也是袁軍正在使用的方法。
爲了防禦袁軍挖掘地道來攻城,張狂讓人在城牆邊佈設了不少地聽。所謂“地聽”,便是將一個陶甕半埋在地裡,在陶甕的口子上蒙一層皮,人則將耳朵貼在皮子上,聆聽甕內傳來的響動。
按照五步一個的密度,幷州軍在城牆邊埋了不下幾百個地聽。如此一來,只要袁軍的地道挖到靠近城牆的地方,便會被守軍所發現。
鉅鹿城坐落在黃河的沖積扇上,地表覆蓋着一層厚厚的黃土。肥沃的土壤,讓鉅鹿每年能夠得到充足的糧食收穫。可是鬆軟的黃土,也讓地道的挖掘變得頗爲便利。
袁紹利用自己人多的優勢,絲毫不掩飾自家的地穴出口。從城頭上看去,東、西、南三面城牆外,少說也有十多處暴露出來的地穴開挖口。至於被袁軍隱蔽起來的暗道,那就更加難以估量了。
挖地道需要大量的時間和人力。袁紹的時間緊張,於是便用人力來彌補。大膽的袁軍,將地道的挖掘口,就明目張膽的設在離城牆不過兩百步之遙的近處。於是地道的挖掘土方量,被有效的減少了不少。
爲了對付幷州軍城頭的牀弩威脅,那些從地道里挖出來的黃土,被壘在朝向城牆的那一側洞口。每個洞口附近,還有粗大的拒馬和木柵欄保護,以避免被城內的守軍摸出來堵掉。
地道的挖掘,可是夜以繼日的在進行中。哪怕袁軍一天只挖進二十步,只要十天,就能挖到城牆腳下。這不,已經有好幾處的地聽,發現了袁軍的掘進聲。張狂雖然知道怎麼對付地穴攻最有效,卻終覺得袁紹的招式,不會那麼簡單。
沒辦法,這一戰裡,袁紹所擁有的兵力優勢,實在是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