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無名村是出了名的破落村,村裡人平日裡連口飽飯都吃不上,就算是辦紅白喜事兒,也沒有多餘的錢和肉,可以來打賞。
這些人明顯就是那種無利不起早的主兒,自然是不可能登門的。
久而久之的,若是誰家能有打板的光臨,說上幾段俏皮話,也是件很長臉的事兒,說明這家人,日子過的紅火。
所以,這些人一來,整個季家便安靜了下來,就是在忙着蓋房子的幫工們,也都紛紛轉頭朝這邊看。
這剛送走了侯府下聘的,竟然就來了打板兒要飯的,今兒這季家,還真是熱鬧呢。
村裡沒有來季家做活的,也都在這個時候跑過來看熱鬧,一個個的臉上都帶着笑。
季家搬來無名村十幾年了,這也還是第一次遇到打板兒的上門。
兩個小丫頭快速回去,裝了不少的饅頭和菜出來,都還是熱乎乎的。
可是這時候,意外卻發生了。
那原本還能算得上富有節奏感的打板兒聲,卻變得雜亂無章,衆人只覺得腦中一片嗡嗡作響。
季山的眉頭都擰在了一起,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十幾個人,哪裡是來給自家添彩兒湊熱鬧的,這擺明了,是來找茬兒的!
眼前的人一個個穿着亮麗,手中雖然拿着板兒,臉上也帶着笑意,可是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的奇怪。
在看向季山和季冬父女的時候,眼中不時的有戲謔和貪婪的神色閃過。
季山此時哪裡還能不明白,這些人,怕是不來者不善。
季禮和莫凡這時候也從書房裡出來,鴛鴦和喜鵲也跟在他們身後,看到門口這番場景,季禮的眉頭不由的一皺。
喜鵲鴛鴦對視一眼,快步的走到了紅姨身側。
紅姨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衝着喜鵲等人使了個眼色,衆人擡腳兩步上前,程扇子行排開,堵住門口,並將季家的主子們護在了身後。
斑鳩和四喜此時也趕了過來,毫不猶豫的與紅姨站在了一起。
噼裡啪啦的打板聲不絕於耳,蓋過了所有其餘的聲音。
過了好大一陣子之後,一個強壯的漢子,從人羣后頭走了出來,看樣子像是領頭的。
果然,那人走到了最前面之後,向後微微擺了擺手,那足以讓人抓狂的打板兒聲,應聲而停。
原本極其吵嚷的門口,也隨着這聲音的消失,而變得異常的安靜。
可是季冬只覺得,耳朵裡仍舊在嗡嗡作響,臉色也不大好看。
“哈哈哈哈”男子的笑聲很是張狂,挑眉看了眼,擋在季山等人身前的幾個丫頭婆子,對季山說道,“今兒一大早起來,就聽到喜鵲喳喳叫,我們兄弟合計着,定是有什麼好事兒啊。”
那爲首的男子,朝着季山拱了拱手,表情倨傲,“季大老爺,恭喜恭喜啊!聽說貴府大小姐,與定遠侯府的小侯爺訂了親,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啊,我們兄弟幾個,過來給你捧捧場,你不會不歡迎吧?”
這時候,季秋與方天朗已經走到了門口,季秋看了眼那說話之人。
這人看起來約莫三十來歲,長得倒是還不錯,只是這一身的痞氣,卻像是從骨子裡帶來的似的,舉手投足之間,讓人好生反感。
“好說好說,既然是來恭賀的,那季某自然是歡迎的,只不過,現在並不是吃飯時間,幾位要是不嫌棄的話,便帶着東西回去吃吧。”
季山雖然是個老實巴交的山裡漢子,可是好賴還是分得清的,這人言語之間,沒有絲毫的恭敬,更看不到一點兒誠意。
不過,季山此時更想知道,他們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
雖然季山並不喜歡惹事兒,但是也不是個怕事兒的,對方雖然有十幾個人,但是,自家這邊人也不少,更何況,季山可是清楚的很,紅姨她們都是懂武的,再加上,方家的護衛們,也都慢慢的圍了過來,這也讓他更有底氣了。
“季大老爺的好意,小的不敢不從,只是”
那中年人說到這裡,脣角微勾,露出一個痞痞的笑容來,隨即提高了音調道。
“只是,最近弟兄們幾個手頭上有些緊巴,不如,讓弟兄們幾個,給季大老爺打個板兒,助助興,恭祝咱們季大小姐山雞變鳳凰,越飛越高啊!”
聽到這裡,季家人的臉色都變得異常的難看起來。
一邊的季秋也擰緊了眉頭,這些人很明顯是來找事兒的,不知道自家最近怎麼招惹到他們的。
“弟兄們,開唱囉!”那爲首之人見此,臉色的笑意越發的濃郁了,大聲一喝,招呼着衆人再次打起了竹板。
十幾個人都嘻嘻哈哈的站在原地,準備打板兒,凌亂的打板聲稀稀拉拉的傳來,雖然沒有之前那麼嘈雜,但是看笑話的意味卻是那麼的明顯。
中年男子此時心中的確覺得很暢快,季家的二老爺給了他五兩銀子,說讓自己來這兒找季家些麻煩,最好,是能讓對方開不了工。
原本他還想着,能跟定遠侯府結親的,定是有些本事兒的,卻沒想到卻是個軟蛋,頓時心中鄙夷。
在衆青年嬉笑之間,大門口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的周圍竟是圍了足足幾十個漢子,有季家的家丁,也有來季家幫工的人,還有旁邊工廠裡的木匠師傅。
陳二舅給了季山一個放心的眼神,堅定的站在了人羣的最前面,那邊程瓦匠也看了季山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帶着徒弟們圍在了另一側。
“哎喲喂,我們弟兄幾個好心好意的,來給季大老爺賀喜,你們這又是幹什麼?不歡迎我們,還是想打架啊?”
爲首之人剛還在想着,要怎樣才能將事情給弄的更大一些,然後狠狠的鬧上一場,砸一些東西,或者搞一番破壞便走人。
他卻沒想到,向來怕事兒的村民,竟然選擇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這事兒是鬧大了,可這真要鬧起來,自己這邊,還不一定能占上什麼便宜。
爲首之人忍不住呸了一聲,沒想到這季家,在這地方的聲譽還挺高的。
“幹什麼?我更想知道,你們這又是要幹什麼?”
此時季山的身上,散發着一種山裡人的血性,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對於家裡人,他可以忍讓,可以軟弱,那是因爲還有那一份血溶於水的親情、那一份養育之恩在中間,他做不到冷血無情。
可是對於外人,他卻並不認爲,自己有忍讓的必要。
這兩年,季家所經歷的事情不少,就是當初歐陽家那樣的人物,他都沒有低頭過,更何況現在,只是這麼幾個地痞流氓。
門口的氣氛異常的緊張,此時的季秋反倒是安心了下來,如今的父親,已經不再是那個任誰,都可以搓圓捏扁的包子了,這樣很好,至少,以後沒有自己在身邊,他也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那十幾個人身上散發的惡意太過明顯,想要讓人忽略都不行。
季山的眼睛微眯,緊緊的盯着那帶頭之人,前面的陳家兩個舅舅以及季家的家丁,也都全神戒備的看着對方,就是來季家幫工的人,也都警惕的盯着他們。
“哈哈”爲首的男子見此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幹他們這一行的,又豈能沒有一些本事兒?他手底下的這羣人,都有一些拳腳功夫,不說一個打十個,一個挑兩個普通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季家這些人,只不過是些烏合之衆,他還真是不怕。
“弟兄們,咱們也有好長時間沒有活動活動脛骨了,既然季大老爺想要陪咱練練,咱們也不能掃了他的興不是?”
那男子笑罷,轉頭看着自己人,“一會兒下手輕點兒,可別將人給打死了,可明白?”
“虎爺放心,小的們明白!”一個面容偏黑的少年忙應聲道。
說話的功夫,還不懷好意的看了季冬一眼,並活動了一下脖子和手臂。
“鄉親們往後退一些。”就在這時候,季秋的聲音從衆人身後傳來。
她雖然不怕打起來,但是這畢竟是季家的事情,若是讓這些工人在自家受傷,那就不好說了。
紅姨等人的本事兒她還是有信心的,剛纔她也有問過方天朗,方天朗只說了一句,讓其他人退遠些。
季秋也就知道了,如果鄉親們留下來的話,反倒讓紅姨他們束手束腳了,於是這才踏前一步提高音量對衆人說道。
“這些人挑釁的是我季家,自然有我季家人來解決,若是我們不成,你們再幫忙也不遲。”
季秋最後將目光看向了陳家的兩個舅舅,衝他們露出一個放心的眼神,示意他們將人給帶開。
陳家兩個舅舅沉吟了一下,還是帶着人往後退開了一些,卻然後緊緊的盯着這羣人。
季秋的目光在轉向那羣街痞子的時候,變得異常的冷冽,“紅姨,給我好好的招待,今兒來的這些個客人!”
“是,小姐!”紅姨上前站了一步,聲音顯得波瀾不驚。
鴛鴦等四個丫頭,以及斑鳩和四喜也都一字排開,站在她身後一步的地方,眼神冰冷。
那叫虎爺的人見此,笑得更加的得意了起來,如果這麼多人一擁而上的話,他或許還有些忌憚。
可是就這麼幾個人還有老人和女子,他還真不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