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過爹孃牌位,吉時到了。
響亮的爆竹聲從界北巷口紅紅火火地燃放至宅院,足足響了有一刻鐘。
太子大婚,京城百姓全圍在界北巷附近瞧熱鬧,除了禁軍攔出的迎親道,其餘能看見迎親隊伍的地兒皆被擠得水泄不通。
隊裡最顯眼的要數明鸞紅幔油壁香車,香車前頭的趙允旻着銀硃金銀團花紋袍服,束金冠,騎一匹獅子驄,陽光照下來,英俊明亮的臉龐上笑容柔和溫暖。
迎親隊到大門外,李仲仁帶一衆鄉親堵在門前,可對方是太子爺,哪個敢鬧。
李仲仁自己亦是趙允旻下屬,平日極敬重殿下,是以胡亂問兩個問題就放人了。
趙允旻爽朗地笑着擡手揮出一支銀箭,穩穩地摘下大紅花球。
香梨和凝光院的金匠師們人手分到一根裹紅綢的棒子,初始還嘰嘰喳喳地說要好生鬧一番,可趙允旻邁大步氣勢十足地朝她們走來時,立馬慫了。
同樣的,無人敢將大棒子往未來天子身上打。
“阿琬要被大哥搶走了,你們這羣不頂用的。”原本陪在華琬身邊的雲嵐按捺不住,一下跳出來,搶過香梨手中的紅綢棒。
唯見雲嵐雄赳赳氣昂昂地衝出去,旁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樂呵呵地圍上前,要瞧公主如何打太子。
“大哥,吃我一棒。”
趙允旻身手誰能及得上,雲嵐棒子還沒揮起來,趙允旻已經閃身到了廂房前。
雲嵐被晃得暈頭轉向,要追上去繼續打,忽然聽到一聲喝止,“雲嵐別鬧了。”
是安琚。
安琚和鄭家五郎當趙允旻儐相,雲嵐吐了吐舌頭,剛卯足的氣勢眨眼消了。
陶學錄替華琬遮上蔽膝,雖是嫁與殿下,可這心裡還是酸酸澀澀的,“阿琬,照顧好自己和殿下。”
華琬懂事乖巧,不用她多交代什麼,叮囑的話一句夠了。
趙允旻接過華琬的手,緊緊握在手心,擔心華琬蓋蔽膝瞧不清路,故意放慢步子,直扶華琬上香車,才依依不捨地鬆開。
界北巷離皇城不遠,但香車要先繞到城頭,再自御街行入東宮。
太子本身是傳奇,華琬又是來自民間的太子妃。
二人有許多流傳民間、膾炙人口的美好愛情故事。
還有趙允旻接管朝政後降賦稅、查冤案,蒼松堂的堂衆也承認了太子是他們主子。
百姓們對太子是讚不絕口、感激不盡,早在心中將趙允旻視爲新宋皇上。
一路上無需迎親隊拋撒錢帛,百姓已在高呼賀詞。
“恭賀太子殿下、太子妃!”
“祝太子殿下、太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趙允旻聽了心歡喜,交代侍衛不要傷了擁擠的百姓,又令內侍多撒錢帛和窩糖。
香車緩緩行入皇宮。
宮裡規矩多,好在有趙允旻護着,又有宮裡嬤嬤指引,華琬除了覺得金冠和織金禮衣沉得慌,旁的皆不勞心。
禮數週全,華琬被送入東宮新房坐福,趙允旻欲跟了去,被臣子攔住。
“太子殿下可不能走。”話音剛落就有內侍送上佳釀。
姚大人、穆堂主、剛回京不久的杜大人等朝中重臣皆跟着起鬨。
趙允旻意識到這事兒沒人會幫他,大約不灌醉他都不肯罷休。
……
華琬靜靜地坐在內殿,新房四處是大紅幔帳,隔間一扇牡丹雕花屏風,桌案上擺了金葉寶石石榴盆景和和合吉祥玉如意,八寶櫥內堆滿了金銀玉器。
宮婢時不時過來問華琬會不會渴、會不會餓。
考慮到華琬妝重吃東西不便,御廚做的宮廷御點每一個皆如櫻桃大小,正好一口一個。
早上只喝半碗粥,又穿了沉沉禮服忙活大半日,華琬卻不覺得餓,吃兩顆杏仁糕就飽了。
華琬輕輕揉着銀紅衫袖,心裡牽掛在大慶殿陪同賓客的殿下。
擔心殿下被灌醉會頭疼,又吩咐宮婢請御膳房準備醒酒湯。
酉時初刻趙允旻偷偷溜回東宮。
華琬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擡頭嘟嘴吹了吹紅彤彤的蔽膝。
趙允旻握住華琬的手溫柔地摩挲,“阿琬累不累。”
華琬搖搖頭,“我不累,大慶殿宴席結束了嗎?”
“還沒結束,我想阿琬了,先回來看看阿琬,一會還要出去。”
趙允旻也不顧及殿內還有不少宮婢和嬤嬤,自顧地向華琬訴相思。
華琬紅了臉,不肯搭理趙允旻。
沒有聽到華琬的迴應,趙允旻心裡仍甜絲絲的。
捏了捏華琬的手,趙允旻與喜娘說道:“先爲我們成禮,成禮後伺候太子妃更衣。”
“是,殿下。”喜娘立即吩咐宮婢準備喜秤和合巹酒。
大紅蔽膝被挑起,現出春花曉月般的妙人兒。
喜娘奉上合巹酒,“祝太子和太子妃和合如意,子孫滿堂。”
合巹酒交腕飲盡,禮便全了。
趙允旻深情地凝望華琬,“阿琬在殿裡歇息,我儘快回來。”
送走趙允旻,宮婢爲華琬脫下鳳冠霞帔,洗去面上鉛華。
換上柔軟茜紅常衫,華琬整個人鬆懈下來。
內殿燒了地龍很暖和,華琬靠在矮塌上犯迷糊。
不知過了多久,華琬感覺面上酥酥癢癢,似乎有人在用髮梢撩她。
華琬睜開眼睛,對上趙允旻熠熠發亮的眸光。
華琬撓撓頭,大喜的日子她不好好等夫郎回房,竟睡着了,“殿下喝了多少酒,可會難受。”
華琬要起身,被趙允旻按住,得意地說道:“安琚他們全醉倒了,橫七豎八地倒在桌案下,唯有我心裡念着阿琬,保全了清醒。”
“殿下說的甚醉話。”華琬剛睡醒,漂亮的杏眼蒙一層水霧,臉頰微透粉色,嬌憨的模樣令微醺的趙允旻心神盪漾。
“阿琬,爲我更衣。”宮婢皆被趙允旻遣走,他不需要旁人伺候。
華琬笨拙地替趙允旻解下大紅喜袍,柔軟的手指碰在趙允旻硬實的胸膛,似點火一般,惹得趙允旻渾身發燙。
趙允旻忍耐着,迅速在華琬脣上映下一吻,“阿琬,我去沐浴,等我一會,千萬別睡着。”
華琬羞澀地坐在鋪銀紅褥子的矮塌上,琢磨自己是不是應該睡着了去。
不待華琬想明白,趙允旻已經披鬆垮的中衣進來。
走到華琬跟前,趙允旻半跪在地,雙手攬住華琬柔軟腰肢,聲音輕緩地說道:“阿琬,今日你我終成秦晉了。”
“嗯。”華琬俯身吻在趙允旻鬢角,“山一程,水一程,與君共此生。”
趙允旻打橫抱起華琬。
皎白月光照在隨風輕動的紅紗賬,紅燭春意、金風雨露,彼此交輝的相融勝卻人間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