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光遠意識清醒了一些,那深入骨髓的疼痛讓他有種再昏過去的衝動。
昏過去最起碼不會再感受到這種鑽心的痛苦了。
朱棣拖着秦光遠極爲關切的問道:“還好嗎?”
秦光遠現在已懶得開口了,對朱棣的詢問本事不願回答的,但還是忍痛扯起一道笑容,艱難回道:“暫時死不了。”
吱呀一聲,那木門重新開啓,一人朝着朱棣扔過一個小瓷瓶,道:“給你的創傷藥膏!”
丟下藥膏之後,那木門又重新合上。
在木門關上後,朱棣才道:“朕來爲你上藥。”
秦光遠現在已沒精力支配自己的身體了,任由朱棣爲之褪去了衣物。
在褪去衣服後,身體之上的傷痕更是輕而易舉的彰顯了出來,全身上下已是沒有一處好地兒了。
朱棣面色黝黑,把那瓷瓶中的藥膏仔細的擦在秦光遠的傷口之處。
當擦在肋骨之處時,突然一陣劇痛朝秦光遠襲來,不由自主中吐出了幾口殷紅的鮮血。
朱棣放下藥膏,扶着秦光遠躺平,道:“肋骨恐是斷了,不易隨便行動了,若插入肺臟之中,小命恐就保不住了!”
秦光遠迷迷糊糊之中,只能聽到朱棣的自言自語,至於具體所言的是什麼,他則是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朱棣爲秦廣與昂上藥之後,他便自己靠在長條凳之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
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秦光遠,朱棣是發自內心感謝他的,若那幾個賊人的鞭子真就落在他身上,他這面子豈不就保不住了,他身上傷疤也算不少了,可那這一輩子榮譽的象徵,若留了這賊人的鞭痕,那他英明神武的聖君形象不得要毀於一旦了嗎?
就在秦光遠在小黑屋受盡折磨的時候,外面已經是炸開了鍋。
最先知曉人丟了便是徐皇后,朱棣與秦光遠二人雙雙出宮之時劉生本是知曉的。
人家皇帝要微服私訪,他一個小小的宦官怎能怎能阻止得了,幫着秦光遠找來了衣服,便眼巴巴的看着朱棣帶着秦光遠雙雙出了宮門。
劉生怎能不羨慕,明明是他在朱棣身邊時長伴駕的,一日之中,也只有他待在朱棣身邊的時間最長。
沒想到的卻是,朱棣要微服出宮竟連考慮他的餘地都沒有。
誰能體味,他自小因家貧進入這皇宮之中,在靖難之時賭了一把,給當時的燕王殿下報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事情不過就是建文皇帝的起居罷了。
對當時的戰局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影響,但就是因這番報信,才一舉得以伴隨在皇帝的身後。
像他這種身份的人,能時長伴隨皇帝身邊着實已算是熬出頭來了。
還與一個皇帝身邊的寵臣爭風吃醋,豈不是自討沒趣。
可現在皇帝已走了一整日不見人影了,總得是找個主事之人彙報一下的,畢竟人家是偷偷出宮的,現在整個宮中知曉皇帝微服出訪的也就只有他一人。
這個時候了,他若還瞞着不報,那萬一出個什麼事情,豈是他能夠擔待起的。
權衡利弊之後,劉生立即便前往了坤寧宮。
坤寧宮之中的徐皇后已在宮女春花的服伺之下洗了澡,準備睡下了。
春花是徐皇后從燕王府帶入宮中的,平日之中坤寧宮的一切事物皆是由春花再做打理的。
“娘娘,看着樣子,陛下晚間是不過來了,娘娘要不早些睡吧!”
朱棣雖說是擁有三千佳麗的後宮,但夜宿在坤寧宮的時間明顯要多餘其他地方的。
每次朱棣過來,皆是會述說一些心中的煩悶,每次所說的皆是朝堂之中的事情,徐皇后每次除勸說朱棣之後,還能給朱棣出些謀劃。
春花話音落下後,徐皇后看了眼外面的月色,回道:“嗯,睡吧!”
徐皇后纔在春花的服侍之中躺了下去,蠟燭還未吹滅,外面便響起了一道聲音,道:“娘娘,陛下伴隨劉生求見!”
徐皇后自己起身看了一眼春花,自語道:“時候也不早了,劉生怎單獨過來了?讓他進來!”
春花走至門口把劉生一直引至了牀邊。
劉生一進來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徐皇后的腳下,接連幾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擠出幾滴眼淚道:“娘娘,娘娘…奴婢罪該萬死...沒能攔着陛下,陛下出宮去了,直到此時還了無音訊,陛下御案之上的奏摺堆積了不少,明日早朝那些大臣若是見不到陛下人影,還不知如何呢?”
劉生的彙報後,徐皇后臉上雖有擔憂,倒也沒對其發脾氣,依舊柔和的道:“陛下若非要出宮也不是你能攔得了的,陛下出宮可還有陪同之人?”
劉生如實回道:“有有有…新城伯陪着陛下一道出去的,不過,新城伯換了短褂短褲的,佩劍和火銃也留在了暖閣之中。”
秦光遠是何許人也?京師之中的一磚一瓦的,他都已是異常熟悉了,還能走丟了不成。
徐皇后明顯鬆了口氣,道:“派幾人去新城伯地界中瞧瞧,若是太晚了便不必帶着陛下回來了,免得被那巡城御史發現又要上彈劾之言。”
這些事情劉生自己也能想到,但他只不過是伺候皇帝吃喝拉撒的一個長隨,豈能夠越俎代庖自行做這些事情。
得了徐皇后的命令後,劉生立即從地上起來,道:“娘娘,奴婢馬上便去。”
直到劉生出去,徐皇后也沒絲毫不放心的。
徐皇后,她也清楚,朱棣雖說對秦光遠沒什麼好臉色,卻是把他與朱高煦放在同等地位的,雖說不能把他考慮到皇位繼承人中去,但就是封個王爵也絕不眨眼。
異姓不王,但那也得看那個異姓是何人的。
對秦光遠,朱棣除卻當作是後輩子侄看待,更多的還是當成了知己。
在朱高煦面前需要保持一個君父的威嚴,在秦光遠面前卻可在醉酒之時述說一番自己的苦水的,秦光遠也能揣摩在朱棣的心思,時時說在其心坎之上。
劉生退出去之後,徐皇后溫婉道:“注意着劉生那裡的動靜,陛下十之八九的又在光遠那裡喝多了,也就只有在光遠那裡,陛下才能喝的盡興。”
春花也非那種咋咋呼呼之人,對徐皇后的吩咐一句話沒多說,直接道:“是,娘娘放心睡吧!”
劉生帶着幾個太監,一路騎馬趕至新城伯府門前,把硃紅色的大門咣咣鐺鐺的敲個不停。
前來拜訪秦光遠之人還未有人這般咣噹敲門的。
門子已睡下,對這敲門這聲自是煩躁的很,“誰啊,趕着投胎啊!”
氣哼哼之餘開了門,便瞧見是一夥子穿着宮服的閹人。
領頭之人倒也沒怨怪他的無力,着急忙慌的問道:“新城伯可在?”
那門子也認得站在他面前之人,那可是皇帝身邊的長隨,時長來府中宣旨的。
自然,那門子對之便再沒有了怠慢,馬上回道:“我家少爺不在?”
劉生本以爲朱棣跟着秦光遠就在府中的,得知了如此這麼一個結果,最終並未問及朱棣。
只是含蓄的問道:“那新城伯可曾回來過?”
門子雖說費解也還是,回道:“沒有,我家少爺自早朝就不曾回來過。”
劉生現在開始有些驚慌了,這若是把皇帝給丟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現在外面可還有不少打着建文皇帝的旗號謀奪皇位的亂臣賊子,若朱棣有個三長兩短的,那他的榮華富貴豈不是要到頭了。
劉生驚慌中,尖着嗓子問道:“可知你家少爺現在何處?”
找到秦光遠了,那朱棣在哪裡可不是就能找到了!
沒成想,那門子卻是回道:“不知,我家少爺產業多,朋友也多,宿在那裡實在不得而知,況且我家少爺像這般的夜不歸宿也是常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