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當凌巴從一片火海中走出來的時候,天知道他自己此時心中是多麼的慶幸。
在裡面浪蕩了那麼久,四處尋求着從那看似壁壘一般的火海中出來的通道和機會,但實際上生存空間卻是在以可見的速度逐漸的縮小,壓迫着他帶着劉宏的屍體越來越往中央處過去,但這是於事無補的,最終可想而知的結果,就是被火焰吞沒,連渣滓都不剩。
凌巴當然不會選擇這樣坐以待斃,所以他最後乾脆抱着拼一拼的決心,將劉宏的屍體在懷裡護好,然後便開始努力尋求前進的出路。
這一路過來,被煙燻、火浪煎熬,受盡了折磨,最後是衣衫被燒破了、整個人更是狼狽不堪,不過至少劉宏還護着,並沒有受到太大的侵襲這算是唯一的安慰,而且更大的安慰自然是,他終於出來了,連他自己之前都是沒有想到的,可說其中有運氣、有誤打誤撞但也不全是這樣的偶然,凌巴的速度猛然爆發也是其中一個決定(性)的因素,沒看到他剛一離開,身後立刻響起連串的被燒壞的朽木倒落寢宮的一大片構築轟然倒塌的聲音?這一點,也自然讓他心中更加慶幸。
不過他的頭腦還保持着清醒,並沒有覺得自己因此就完全脫離了危險,因爲剛一出來,他便立刻察覺到了外面氣氛的詭異,所以沒有逃出生天的放鬆,依然保持着足夠的凝重、冷靜和戒備,不過劉宏的屍體是放到了地上了。
而外面的人看到他一個人……不,準確地說,是一個抱着另一個人的人,就這麼從冒騰的火海中跑出來的時候,一個個差點沒把下巴掉下來。
同樣在外面關注着情況的張讓,也很快注意到了這一邊,雖然此時的凌巴看起來狼狽不堪,衣衫襤褸的樣子,別說別人了,如果不是異常熟悉的人,一般可能都認不出來了——凌巴自己看到了估計也一時會認不出來;但張讓那是什麼眼神,多年來在宮中光光是看人就練出了一副火眼金睛,只略微觀察了一下,他就確定下來這人就是他這一次要對付的凌巴。
知道對方就是凌巴之後,張讓先是心底一驚,剛纔要段珪去火上澆油,那是建立在凌巴還在火海中的前提下的,誰想到他居然會自己從那裡面出來,更想不到他居然還出得來,這個時候不免就有一種乍然被抓到什麼的心虛;不過很快他就不這麼想了,因爲他又看到了凌巴懷裡的劉宏,第一個反應就是皇帝已經駕崩了,他可不會像是別人那樣還以爲皇帝是暈過去了被凌巴抱在懷裡,雖然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然後他就想到了一不做二不休。
他不相信剛纔凌巴在裡面對外面的情況會完全沒有察覺外面有人故意搗鬼、火勢明顯在變大,而不是在救火中變小,而以現在雙方基本上撕破臉皮的關係,想必凌巴只要一看到這邊來,立刻就會聯想到他身上,這幾乎是毫無疑問的,所以他所能夠想到的就是先下手爲強,在衆人包括段珪都愣住的時候,他暴起發難,突然指着凌巴對身後叫道:“來人,快來將這叛賊給我抓住!”
現場大部分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段珪聽着倒是愣了一下,可也是沒有反應;但張讓身後,一支數目不少的(禁)衛軍裝扮的隊伍,卻在這一聲令下沒有絲毫的遲疑,連多問一下都沒有,就好像接收到了指令的機器人,立刻便朝着張讓針對的目標凌巴而去。
這一支隊伍,起先並不是那麼引人注意,是剛剛纔到沒多久的,而且在不少人、即便是同位(禁)衛軍的那些護衛們看起來也是很陌生,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出來的,此時卻都該知道和張讓肯定少不了糾葛關係;段珪看到這一幕,更是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腳下卻已經悄悄退了一步,直到張讓的目光似有意無意掃過來,讓他心底一驚,臉上保持着鎮靜,腳下卻停下不敢再動了。
眼看着一大羣全副武裝的(禁)衛軍士兵朝着自己氣勢洶洶而來,雖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這副架勢,傻瓜也知道他們來者不善了,即便已經察覺到不對並作了一定心理準備的凌巴也着實嚇了一跳,然後也不知道怎麼的,視線這個時候才接觸到了這羣士兵的後防,一下子就看到了目光(陰)冷望着這邊的張讓,他注意到張讓嘴角一抹森然的笑意,心中便陡然一沉,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已經被對方逼得不得不動起手來。
……
高覽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地上倒下了一大片,滿地屍體和鮮血橫流,周圍則是圍攏了更多,還有外圍的許多,像是看好戲的樣子,他們身上統一都是穿着他之前就已經見識過了的(禁)中侍衛的套裝,旁邊則還有些許的“雜魚”;但其中最引人注目、能夠讓他一眼看到的,無疑還是中間的那個身影。
那個身影並不高大,甚至身上還顯得有些狼狽,配合着一臉肅穆偏偏身上穿着都已經破爛、一條布帶拉下老長拖在地上,這樣怪異的對比顯得有那麼些滑稽,但誰也笑不出來。
暗夜中,這樣一個身影昂然挺立,帶着一種不屈的意志、特別的氣質,讓高覽對這一幕終身難忘。
“你們……誰還要上來受死?”
此刻的凌巴,並沒有散發出什麼王八之氣,甚至他的聲音還顯得有些虛弱,並不是被這些(禁)中護衛攪的,而是剛剛纔從大火煙薰中逃出來,任是誰也一下子受不了,調整也是需要一個時間的,偏偏對方根本就沒有給他時間,讓他沒喘口氣就直接接着打。
手中緊握着那杆剛剛從一個路人甲手中搶過來的長槍,槍尖朝下,還在滴滴着鮮紅的血,證明着剛纔帶給這一地血屍的不是夢境,更震懾着周圍蠢蠢(欲)動的人。
而張讓在意的,卻是更外面那一層(騷)動的人羣——“你們想幹什麼?”張讓突然轉過身去,眼神變得異常(陰)冷,倒是符合他一貫的風格,他咧着嘴冷笑道:“你們莫非是想要助紂爲虐,幫着那叛逆?此人無君無父,沒看到陛下也因他而死,你們也要犯下這等錯誤幺?”
張讓這番大帽子蓋下來,實在是太驚人了,這些人頂天了不過是軍中一個小小校尉,即便是(禁)衛軍中人,即便背後可能有背景有後臺,但在張讓畫的這麼大一個餅面前也只能夠退卻,他們是真的畏懼害怕,還有些頭腦則是被震懾的微微有些迷糊。
本來嘛,大家看到凌巴懷裡抱着皇帝的時候就一個個感覺奇怪了,再知道了皇帝居然已經駕崩了,車騎將軍帶出來的只是皇帝的屍體,他們更是被雷的都找不着北了;現在張讓這一番話,一下子就震住了在場這些大部分還是中立的人,他們本來也只是看着凌巴如此威勢,忍不住心中爲之所服,也不知怎麼就想要去幫他了,可現在這樣誰還敢隨便動手?
張讓也一下子滿意了,他不求這些人站在他這邊幫他,只要他們不動手更別去幫凌巴就可以了,自己完全可以搞定的。
其實要說會偏幫凌巴的,宮裡面不是沒有,比如說如果是南邊的典韋、或者是西邊的淳于瓊,肯定都會來幫凌巴,即便張讓在場,但絕對不會是這些人。
更何況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在沒有人能夠出面來承擔出萬一選擇錯誤的風險的時候,他們只能夠選擇(性)保持退讓和沉默,一個個目光閃爍,都還是退了下去——總之就是,先旁觀着看看,等到兩個人鬥得差不多了,還要根據具體形勢看着情況再定論。
凌巴看到這一幕,本來升起的希望又消散了,對着朝這邊一臉得意冷笑的張讓怒目而視,恨得是直咬牙。
他相信一旦給自己機會,自己就算是衝上去咬他幾口的事情都會做得出,自己可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更不會受到這個時代觀念的拘束,真的逼急了自己,纔不會管那樣夠不夠風度、是不是符合一個車騎將軍身份所爲呢。
但沒有辦法,凌巴知道自己現在沒法衝過去,至少在這之前,他要面對今天之內或許僅次於那片火海的險境。
這支宮中(禁)衛隊,或許纔是張讓手中真正拿得出來的力量,誰也沒有想到他會藏得這麼深,就是和他一道的段珪大概也沒有想到,從他驚愕的表情中可見一斑。
剛剛那外面侍衛們的動靜當然也引起了凌巴的注意,他現在實在是太累了,又面對這樣一支武裝,他根本沒有把握能夠扛得過去,人數實在是太多了,太耗費個人心神和力量,而這些都正是此時的他缺少的,就算武力沒人可以壓過他,但靠着人數、靠着車輪戰也可以壓死他了,別看他現在震懾住了周圍的人,但倒在地上的和還站在那邊圍成一個圈的人數對比一下,就能夠很明顯看出來,凌巴的處境還是很不利的;所以這種情況下,凌巴難免對於可能的任何支援都是十分敏感的,在當時心情也着實雀躍了一下,可惜立刻被張讓澆了一盆冷水,冷靜下來也知道自己異想天開了。
此時這火災現場的氣氛也比較詭異,火勢還在蔓延,有的人在救火,卻有更多人卻是在看戲,至於外面因爲這裡的事情亂成什麼樣、或者即將亂成什麼樣,和現在的他們毫無關係。
就在這樣詭異的混亂中,高覽一人一馬出現,高調而拉風,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也讓很多人打起了另外的心思。
此時高覽卻管不了那麼多了,他一邊驅馬前進,一邊衝着那邊戰圈裡的凌巴喊道:“主公莫急,高敬志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