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何爲公平,我們生活在這世間,何曾有公平可言。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這公平嗎?公平二字只在於手握大權定人生死的人口中。人都說好人會有好報,可我們無法否認好人也會遭遇不幸,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好報,我們又該向誰去索要公平?善有善報並不是現世現報,我們這輩子的行善是爲了下輩子而積累,罪犯也不會在行兇之後立馬遭到報應。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佛說世間八苦這世間是一片苦海,我想好人只是解脫了,不用再經受苦難,逃離苦海去往極樂世界,享受應得的快樂。惡報不僅是下世報,還有現世報。今生做惡之人總到結局處落得悽慘悲涼的下場,兒孫敗家,子女不孝……
好景不長我只在那個崗位呆了十幾天就被領班調去拉車,說以後我們那幾個檔子的機器就由我來拉。從流水線到檔子也就二十米左右的距離,E線流水線機器流的很慢,產線上每一臺電腦的間距都很遠,到最後一站裝好車最快也要一個小時的時間。產線最後一站裝車的是一個看着年齡很大的人,後來才知道他只有二十六歲。他叫徐波天水人,他年齡不大可長的很老相,跟我一樣我也算是看外貌看不出年齡的人,十六七的人,長的跟二十多似的。他人很不錯,當他聽我胡謅的陝西人後,很激動的說我們是半個老鄉。
時間一久便扯起閒話,他跟我說過很多關於他的事。快奔三的人無一事之成,他說他十五歲出門,做過很多的活,當初還差點被朋友騙去傳銷。說他從出門一月四百多的工資到現在一月三四千的工資,幹了十幾年才攢了有六萬多塊錢,還不夠蓋一棟房子。他說他已經快三十了,家裡只有一個當爹的一直催他結婚,他很是糾結。我說你還好,最起碼還有那麼多錢,我出門幾年了卡里也就幾千塊錢,攢不住錢老想着玩這玩那的。
他信佛教信的很虔誠,我很喜歡聽他講的佛教故事。六月份左右的時候,他說有個朋友在拉薩開了賓館,叫他過去幫忙,他說那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也是離佛最近的地方,他想去看看。臨走時我送他到火車站,他說如果我過年回家的一定要在天水下車,帶我去他老家玩兩天。
年末因買票緊張便把票買到了天水,想起當初他的邀請,我給徐波打電話說我在天水。他打的過來接的我,一路上他很是熱情問這問那的。下午兩點多我們纔到山下,上山路上說當初他從拉薩回來後便找人修了個小房子,還說他從此不結婚要在那個小房子裡度過一生。
到地方後他指着門口那一片稀鬆的土,說開春他就在那種東西,也許那幾分地裡種的東西,就是他生活資費的主要來源吧!他一進門就給我端茶遞水,說房子簡陋隨便坐。
那房子卻是很簡陋,房子大概十平方左右,很小很低屋裡很冷,牆全用報紙糊着,牆角靠着一張灰舊的桌子,上面一半放着洗漱物品和一盞油燈,一半堆着厚厚一踏佛教書籍和一些用毛筆未寫完的佛經,桌子下塞着很多過冬的食物,門口旁的小爐子上燒着水,炕上的衣物擺放的整整齊齊。
他說他父親走了,他賣了家裡的房子。他現在一個人無牽無掛的,有時候他覺得自己也挺好的。世事無常啊,誰也無法預料今後事,當初見面時我們何曾知道今日他的路途竟是這般模樣,那既然是自己選擇的,我想他也無怨無悔。
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山。他說他要做個苦行僧,嚐盡這世間所有的苦,只要心中堅定,就無謂於別人的閒言瘋語。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那所有的和尚道士豈不都是不孝子。
晚飯是他做的麪條,面裡除了有鹽再無其它味道。我問他這麼清淡的東西你怎麼吃,他說吃清淡點除了能改善很多自身的病也算是一種修行。我發現半年多沒見他,他已經完全沒了當初的樣子,說的話莫名其妙,渾身透着神秘讓人不解。
我在那上了幾天班才知道,這個活很是輕鬆,完全沒了當初的不滿意,似乎喜歡上了那個崗位。在那邊我們領班不常過來,產線領班管不了我,我想抽菸就借個袖章出去抽菸,想上廁所就去廁所,根本無需跟任何人打招呼。而H線的那傢伙就不一樣,他是所有線中拉車最累的一條線,他幾乎五分鐘就要拉一趟車,在產線最後一站放了三輛車拉,他連坐的時間都沒有,上廁所更是要找人替他。每次他拉車路過E線時總是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眼。我對這人印象不是很好,我在那邊一個多星期,見他自我牛逼的不行,見誰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那段時間也因爲張軍亮的事情鬧得我心裡很不舒服,諸多原因。
廠子裡就是這麼不公平,拿的一樣的錢,乾的不一樣的活,累的累死,輕鬆的就像我一樣一天拉不到十趟車。廠裡只按加班算錢,根本不會考慮誰幹的活累不累,你不幹便可以走,自然有大把的人願意幹。
有次早上剛上班姚偉就跑過來告訴我,說領班讓我過去一下。當我過去的時候看見H線的那人站在領班旁邊,我已經預感不妙。
“你以後就去拉H線吧!”領班擡頭看了我一眼邊寫邊說。
“我那
條線誰拉。”
“他拉呀!”領班指着旁邊的那個人。
“我在E線拉的好好的,爲什麼讓我去拉他的線。”
“爲什麼,哪有那麼多爲什麼。李小軍說他想拉你那條線,那就讓他去拉好了,你去拉他的那條線,你還有問題嗎?”領班說的很是激動滿嘴唾沫星子橫飛,盯着我等我的回答。
我臉上笑容頓時收起,雙眼一冷盯着他說:“有問題,他想拉就讓他去拉,但我,不拉他那條線。”
領班還想再說什麼,李小軍突然嬉皮笑臉的開了口:“兄弟你看這樣行不行,你拉E線一個星期,我拉H線一個星期,我們一人一個星期的換着拉,這樣我們都不吃虧也公平。”
“公平什麼是公平,那麼多線你不挑,你非挑我的線拉,不就是我的線輕鬆嗎?至於那麼說的那麼假模假樣嗎?。”
李小軍被我說的一臉的不爽,領班趕忙過來把我拉到一旁說:“那人不好惹的你就將就一下吧!就聽他的一個星期一換。”
我一把打開他的手,指着李小軍說:“他不好惹,你就敢惹我。告訴你這個崗位我不換,如果他去拉我那條線,我就去戴雨珊那個檔子,別的地方我都不去。”
領班似乎很爲難,轉臉看李小軍,李小軍輕微的點了點頭領班立馬說行。我當時很想說他是領班還是你是領班,被自己手下的人威脅成那樣,做人還有何樂趣。從那件事起我跟李小軍的樑子算是結下了,後來聽人講才知道,這傢伙在廠裡勾七搭八的折騰了幾個人,還有個比較神秘的名字:無名幫。領班對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他的事一般從不過問。
大夥看我回到檔子很是開心,戴雨珊說這“車伕”歸來是不是晚上要請着吃個飯,我說行晚上就請。
李小軍拉來第一車電腦的時候,過來就靠在旁邊的檔子上,語氣充滿命令:“喂,你們三個,過來卸車。”
我拉車一個多星期從未讓檔子裡的人幫我卸過一次車,本來就是自己的活爲什麼要去讓別人幫忙,而這傢伙竟然自己的活不幹還指揮我們幹。我想當時他在領班旁沒佔到便宜,在這給我立威來了。
我靠在檔子上一臉笑意的在旁邊看着,何鳴要去卸車被我一把拉了回來,我們三人站在那一言不發看着這個猴子要怎麼折騰,戴雨珊突然過去說:“你自己能卸就卸,不能卸就放着,你指揮誰呢?”
戴雨珊話剛落,李小軍突然擡起手指着戴雨珊就罵:“我指揮,指揮尼瑪逼,關你屁事……”
他話還沒說完,我笑意收起目光一冷,一個健步跨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指頭就往反方向擰,他疼的怪叫一聲趕忙用另一隻手既扳又砸我的手,我立馬抓住他的另一隻手,盯着他那張幾乎扭曲的臉狠狠的說:“都是打工的你他媽的裝什麼孫子,跟誰在這指手畫腳,這個車你要卸就卸,不卸就拉走。”
說話間我手扭的角度也來越大,他痛的怪叫一聲,語速極快的說:“好好好,我卸我卸。”
他的怪叫聲引來了旁邊檔子和修護的不少圍觀,大家好奇的看過來。
我一看如果再弄下去事情必然鬧大,於是鬆開他的手。剛一鬆開他立馬退後幾步一邊搓着手一邊咬牙切齒拿眼睛瞪我,一臉的不服。看着他的表情我突然無名火起,一腳踹在他在肚子前搓手的手腕上,他被我一腳踹的仰面朝天,又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不再看我。
我快步走過去,拍了他肩膀一巴掌,他立馬擡眼盯着我。
“看什麼,你卸不卸,不卸就拉走,別放這擋人。”
他挪開眼睛過去把車擺好位置卸車,周圍十幾個人就那樣靜靜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他把所有的機器卸完走後,周圍的人才散去。我們那片檔子在最邊上,儘管動靜很大,也沒驚動領班組長,周圍的人好像也沒人打小報告。
李小軍剛走何鳴立馬對我豎起大拇指,問我是不是練過。我說以前在部隊的時候練的,他更是崇拜說要拜我爲師。戴雨珊朝我微微的笑了一下便說幹活了幹活了,姚偉一言不發悶聲幹活。正幹活的時候突然徐波跑到我們檔子,問我那個李小軍怎麼了,怎麼一過去就放下車在四處找人,好像要打架似的。我笑着說沒事。
做完那一車機器後,我便借上廁所爲由,去了E線流水線。徐波看見我笑了笑,李小軍背對着我,看見徐波朝後笑便回頭看。我一臉笑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來過來跟你說個事。沒想到我走出兩米他還坐在凳子上看我,他看我在看他趕忙起身跟着我。我帶他去了旁邊了一片包裝區,那裡幾乎沒什麼人,只有電腦包裝好後纔會有人推過來。
他靠在箱子上看我,我目露兇光狠狠的盯着他,漸漸的他把眼睛挪開了。
“聽說你要找人打我。”我一笑便開了口。
他擡眼貌似很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說:“沒有啊?我真的沒有?”
“最好是這樣,不讓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當時已經從他那拙劣表情中看出這個人絕對是裝的,既然徐波
說了,我定要有備無患。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提前在一廠樓梯口處等熟人,一遇到熟人就讓他們下班在北門口等我,有可能要打架但絕對不會讓他們動手,如果能去一人一百塊錢,沒想到他們卻說給根菸抽就行了談錢傷感情。這也算是當初這羣人我沒白交,當初沒錢之時跟他們各個蹭煙,到發工資的時候我給他們一人買了一包十八的黃鶴樓。我看見一廠樓梯口處沒人出來時,我剛走出幾米就聽見馬舟叫我。這小子現在混成個小領班,連走路都感覺不一樣,慢慢悠悠的很是有派頭。我說領班不是都是最後才吃飯嗎?你怎麼第一批就出來了。他笑着說只要產量達標我想什麼時候出來就什麼時候出來。吃飯的時候我跟他提起那件事,他一臉的嚴肅說人他確實認識很多,但不會幫我去打架。我說不用他們動手,就長個精神增個氣勢。他說那也不行。我知道他現在是有點小身份的人,做事都很注重身份便不再多言,我們悶聲吃完飯都去了抽菸室抽菸。
下班是晚上八點鐘,一散隊我就很注意李小軍的動向,沒想到他也看我,我朝他笑了笑,他趕忙加快步伐朝衣櫃處走去。
一廠二廠有兩個門,一個北門,一個是西門。西門只對五點半下班的一批人單獨開放,晚上下班之時只有北門一條必經之路,他從北門堵我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下樓過安檢後就碰到領班,他朝我笑了笑,過來問我是不是也住在B區,我說是呀!他說那還同路一起走。我們剛出北門口就被七八個人攔住,爲首的正是李小軍,他不在是那麼唯唯諾諾的樣子,而是當初那副牛逼到不行的樣子。
他甩了甩頭髮,狠狠的瞪了一眼領班,彈掉了手裡的菸蒂,冷笑一聲跟我說:“來,現在,你跟我來。”
我看着站在對面臺子上零散幾個人,朝他們笑了笑,剛走出沒幾步領班在後面突然說話:“李小軍算了,就那麼點事。”
李小軍突然臉一轉咬牙切齒的道出兩個字:“滾蛋。”領班聽完一句話也不說了,就站在那靜靜的看着。
我們走到北門旁的一片樹林旁,他們就不走了,李小軍裝腔作勢的開了口:“你撅我手指頭,踢我一腳,我都會還的,不過在這之前你要賠我兩千塊的醫藥費,還有我的精神損失費。”
我微微的一笑,冷冷的說:“醫藥費,我好像沒有傷到你吧!傷都沒傷到你,你還精神有損失了。”
“你他媽的少廢話,今天如果不放下錢,讓你以後在廠裡呆不成。”
“哎喲,我記得早上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呀!難道就這幾個人給你點勢,你就牛逼的不行了,你看看你後面。”
幾個人齊刷刷的扭頭朝後看。我沒想到的是除了我叫的那四個人外馬舟也來了,帶了十幾個人,有的穿着廠服,有的穿着自己的衣服,快二十個人姿態各異朝我們這邊走來。
李小軍帶的那幾個人一看那陣勢,頓時自覺的朝兩旁站了站,李小軍一臉的不敢相信,看一眼我又看看身後的一夥人,說不出一句話。我的笑就不曾間斷,一直笑着看着他。
我從沒想到馬舟竟然打架那麼有範,雙手插在兜裡,過來問站在我旁邊李小軍:“是你吧!”還沒等李小軍回答,就被馬舟一腳踹在肚子上,李小軍踉蹌的退後幾步,他旁邊那幾個人想要幫忙,可在他們對面站着十幾個人,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馬舟作勢還要打,被我趕忙攔住。我過去看着一臉苦逼的李小軍,笑着問他:“比人多是嗎?錢我有,關鍵是我沒打傷你吧!要不這樣,現在我弄斷你那根手指頭,給你兩千塊錢怎麼樣?”說着作勢要抓他的手。
沒想到他趕忙一躲一臉尷尬的說:“哥,我錯了!你就放過我吧!以後我保證再也不會找你的事。”
其實我不想惹事更有意放過他,周圍圍觀那麼多人,總會有幾個領導級別的,關鍵是領班還站在那。工作對於我而言也算是珍重,我也想在那一年好好的攢點錢,但是他那話說的我心裡很不舒服,頓時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冷冷的說:“你還要找我事,今天這事要是放在以前,你他媽的都不知道死過多少回。從今天起別惹我,不然下次就不是一拳的事了。”
他捂着臉連聲說好。我看着他那副嘴臉,完全是一副小人想得志又未曾得志的樣子,頓時心生厭惡,擺着手說:“你走吧!”
我話音剛落他立馬走出幾米,回頭示意站在我們旁邊的那幾個人。馬舟帶的那羣人我沒一個認識,那也算是他在那一年裡的交友,回B區的路上聲勢浩大,直到在宿舍門口才各自道別離去。
我在宿舍洗過澡便給馬舟打電話,說太早睡不着請他喝酒。在旁邊的飯店,那天我很開心笑聲就沒斷過,說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他笑着說如果我不來了,是不是你準備不當我是朋友了。我碰了碰他的杯子,笑着說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樣的人,以前我多麼多人都不聯繫了,現在就你和馬文才是我朋友,不是朋友是兄弟,我們當一輩子的兄弟,共患難,共快樂。他笑着說你怎麼現在變得這麼話多,這麼肉麻的話都能說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