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的日子直到二零一零年農曆二月份左右。
遠在新疆庫爾勒的姑姑來電話了,說她那邊有關係進消防隊,待遇還不錯,五險三金都有,問我去不去。
跟當兵有關的事也是我從小的夢想,我立馬答應了下來。
當天我就把事情的原尾告訴了李叔,李叔叮囑我一定要好好幹,有時間回來的話過來坐坐。
晚上英子姐低着頭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我忍不住先開了口。
“英子姐,我得趕火車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英子紅着眼睛木然的點了點頭,一滴淚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看了一眼牆上掛的大表,馬上快二十三點了。
我們匆匆的走向火車站,我行李很少,只有一個臨出門時背的一個書包,裡面是幾件換洗的衣服,還有李叔硬塞進去的大饅頭和幾瓶冰紅茶。
李叔家離火車站不算遠,我們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終於我打破了這壓抑的氣氛。
“李叔,不用再送了,外面冷,你們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
我剛說完,英子姐一下子衝過來抱住了我,
我愣住了,不好意思的看着李叔,李叔把頭轉了過去。
大概也就短短的幾十秒鐘,對我來說感覺時間過的如此的漫長,我腦子一片空白。這是我從記事起,第一次有異性抱我,有點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周圍靜悄悄的,只有那寒風划着耳邊吹過,還有英子那低低的抽氣聲。
英子鬆開了我,靜靜的盯着我的眼睛。那雙美麗而又動人的眼睛裡紅紅的,看的我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看見我流淚,她那雙哭紅的眼睛眼淚又流了下來,我的鼻子頓時又一陣酸。
突然她轉身向黑暗中跑去,我傻傻的望着那狹長的巷子,還有她遠去的背影。
李叔走了過來,拍着我的肩膀說:“張恆。”
“啊,李叔。”
“張恆你有沒有發現英子有點喜歡你呀?”
“啊…這我不知道啊。”
李叔長長的嘆了口氣說:“英子這孩子從小就沒有朋友,你是她的第一個朋友,現在你又要走,她心裡很捨不得的,你那邊如果有時間你也回來看看她吧!”
“李叔我肯定來。”
我有點不想走了,說實話我真的不是一個意志特別堅定的人。
“再說就要晚點了,快點去吧。”李叔朝我擺了擺手。
我轉身向前快步走去,我連頭也沒敢回,我怕我再次看向那雙親切和藹的眼睛,我離去的決定會不會又要動搖。
檢票,等車,上車,上車後才知道這趟火車有多爛,綠皮子的火車。
人多的可以用人山人海形容,我的票是無座,去新疆要好幾天,我不會這樣一直站着去吧。
我剛在胡思亂想,乘警就大喊:“都往裡面走一點,關門了,關門了。”說着哐噹一聲就關了門。
我站在靠門的位置,人挨人,很不舒服,誰叫去新疆庫爾勒就只有這一趟直達車呢。
我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姑姑一再強調,不要坐別的車,就坐這一趟直達的,她好接我。
這三天,我都沒怎麼合過眼,要不抽菸,要不玩手機,聽別人的聊天。
當時的手機功能還沒現在這麼全,沒什麼能玩的,玩個家園呀,登個QQ聊天呀,功能極少。
第三天下午六點多,終於抵達庫爾勒站。很小的一個站,還沒我們縣城的大。
剛出站口,就看見姑姑和姑父在對面的鐵閘欄外向裡望着,我跑了過去,笑着叫了聲:“姑姑,姑父。”
“張恆你終於到了,路上還好嗎?說着姑姑把我的書包從背上取了下來,提在手裡。
“好着呢。”
姑父在旁邊笑着說:“外面這麼冷,快上車吧。”
我們三人走向了路邊停的一輛奇瑞越野車。
上車後,姑姑一直拉着我的手,噓寒問暖。
給姑父一直誇我說我多白啊,長的多帥啊…
姑父是四川綿陽人,一口的四川話。
他們自始自終都沒有問過我家裡的事情,我想不是他們忘了,而是害怕我難過。
車開進璟江園的小區停了下來。進入屋內,姑姑先讓我去洗個澡,她去下餃子。
我洗完出來後,頓時感覺精神了不少。
滿桌的餃子,香味頓時撲鼻而來。原來姑姑中午就已經包好了餃子,只等我來再下鍋。我向還在廚房裡忙碌的姑姑投去感激的目光。
“別站着了快點過來吃吧,”姑父在桌子另一頭叫着我。
我看姑父笑着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吃吧,再不吃就涼了。”
我沒有動筷子,長輩都沒動筷子我們做晚輩的怎麼能先動筷子,再說我只是個客人,這是最起碼的禮貌。
姑父好像看出了什麼:“吃吧,沒那麼多規矩的。”
我看着他笑了笑。姑姑又端着一盤走了過來,看着我們兩個都沒有動筷子:“別愣着呀,趕緊吃吧。”
我們聊着天,吃了起來。姑父一直問我這一年西安的生活,過的怎麼樣,我也笑着跟他提李叔如何如何照顧我,對於傳銷的事,我絕口沒提。他一直在那誇李叔的人品如何如何的好……
正吃着突然傳來門鈴聲,姑父趕忙起身去開門,我和姑姑起身觀望。迎門進來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長的很是秀氣,一雙大眼睛噗嗤噗嗤的,彷彿會說話,她叫了姑父一聲叔,就走了過來坐到我的旁邊的凳子上。後面跟着一箇中年男人,此人身高足有一米八幾,穿着一件黑色皮夾克沒有拉拉鍊,裡面露出了一件藏青色保暖衣,顯得格外的成熟穩重,雖然此人進入中年,可沒有一點也沒有發福,反而還有點健壯,兩塊胸肌緊貼着那件保暖衣。
姑父一看此人進門,就迎了上去發煙,很熱情的說:“老餘啊,來來來,快進來。”
此人進門後目光在屋裡掃視一圈,那目光很是犀利,最後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不解的看着他,他呵呵一笑給姑父說:“不錯,不錯,是個好苗子。此人一開口便是一口的東北味普通話。
姑父回頭看了看我對此人說,“我侄子怎麼可能不是好苗子呢,別站着了,快坐吧!”進屋後,姑父讓我叫他餘叔,我看着他叫了聲餘叔,那人就笑着點了點頭。
我們幾個人圍着長形方桌坐了下來,姑父把他珍藏好多年的劍南春都拿了出來。姑姑讓我別理他們,吃自己的,說着還一個勁的往我盤子裡夾餃子。他們二人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已經喝了起來。
餘叔正倒着酒突然轉頭問我:“小夥子喝酒嗎?”
我臉上掛着笑和些許尷尬,趕忙說:“我不喝酒。”
話音剛落他就大聲笑起來,姑父也跟着他笑着,我搞不懂他什麼意思,也附和着笑了一下,埋頭吃飯。
飯後餘叔說要帶我到隊裡去,我才知道原來他就是姑姑說的那個有關係的人,我也早該想到了。
我拿起東西,出門後姑父跟在我身後給我說:“去隊裡一定要遵守規章制度千萬不要打架惹事。”
姑姑一直拉着我的手,問我身上還有沒有錢,沒錢了就跟她們說,讓我以後有時間了多回來,記得多給他們打電話……
姑父和姑姑一直送我們到樓下,寒暄了幾句,我們便鑽進了一輛形似軍用類型的越野車,姑父姑姑一直目送着我們遠去。
車開出小區後,坐在副駕上的小女孩問餘叔:“爸,我們帶大哥哥去哪裡呀?”
餘叔臉一沉:“不是我們,是我。”小女孩嘟嘟嘴沒有說話。
“你叫張恆是吧,餘叔看着看了眼後視鏡說。
“嗯”
“我們把這小丫頭送到家裡,待會再帶你去隊裡吧。”
“好。”
我坐在座位上不停的打盹,突然準備再次打盹的時候,餘光掃到小女孩趴在座位上看後座的我。雖然是夜間,馬路上昏暗的霓虹燈也能隱約透過車窗照射進來,她那雙水汪汪會說話的眼睛,那雙清澈無暇的眼睛,是那麼的天真,無邪。突然她開口了,聲音帶着稚嫩:“大哥哥你怎麼那麼白。”
“啊。”我頓時語塞,沒想到看我半天問個這樣的問題。
餘叔呵呵一笑給小女孩說:“那是人家每天都喝牛奶。”
我心裡想誰喝那玩意啊,臉上掛着笑看着她。
小女孩又問:“那爲什麼喝牛奶臉會白呢。”
我無語了,這是十萬個爲什麼來了嗎?我看向餘叔不知他又如何說。
“因爲牛奶也是白的呀!”
我都有些煩躁了,我看見小女孩又開始張口,我隱約已經知道她要問什麼了。
果然她吧嗒了嘴又問:“那爲什麼牛奶也是白的。”
……
餘叔沒有不厭其煩,依然笑呵呵的回答着。我想這也許就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女兒愛吧!
很快到了餘叔家樓下,他帶着女兒上了樓,我在車裡面等着他。煙癮一犯,着實難受,偷偷的下車在車後面抽了兩大口又急忙上車,抽的太急腦袋都有點發懵。不一會他鑽進了車,說現在去市區的消防支隊,我應了一聲。一路上他給我說着在訓練基地的基本知識。
車在庫爾勒的這條街道飛快的行駛着,來往的車輛極其稀少,看着窗外突然讓人感覺有些淒涼,孤獨。
車使進一個特別寬大的門,旁邊寫着一行大字:塔里木油田消防支隊。門口有個人在亭子外敬了個標準的禮。這時是晚上九點多,寒風有點刺骨,可他依然站在那。我心裡忍不住說了聲帥。
下車後我隨着餘叔來到了一棟樓房前,左邊是一塊大草坪,右面有五扇紅色大門,每個門上寫着一個數字。樓下有個人站的特別筆直,看到我們進來,敬了個禮說了聲隊長好。餘叔點了點頭朝裡走去,我在後面偷偷看了一眼他,沒想到他也在看我,我露出了一個善意的微笑,他也笑了笑又目視前方。
我隨着餘叔上了二樓,餘叔把我安排在一間辦公室中,說裡面有張單人牀,現在太晚了,基地又太遠,讓我晚上就睡這,有暖氣,不會太冷的,第二天再帶我去基地。他讓我早些休息,別太晚了,說完就轉身走了。
我好奇的看着牆上的照片,裡面大部分都是餘叔,有單人的照片,有和隊友一起照的。後來才聽說餘叔在這裡都幹了十幾年了,現在是這裡的大隊長,全權負責這裡的消防部門。我看了會,睏意襲來,把手機充上電後連衣服都沒脫就趴在牀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整齊的口號聲吵了起來,那聲音鏗鏘有力,沒一點拖拉。我拉開窗簾往下看,大概二十多個穿着迷彩服的人在繞着大草坪跑步,隊伍的側面有一個帶隊的人,大家都跟着他的口號在喊着。突然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融入到這種氣氛中,頓時心中一股熱血涌出,有種跟着他們一起去跑的衝動。
我無聊的按着手機“偷着菜”玩着家園遊戲。突然聽見了敲門聲,我趕忙起身去開門。餘叔站在門口,一身的迷彩服,看起來格外的帥氣。
“餘叔。”
“嗯,昨晚睡得怎麼樣?”
“好着呢。”
“收拾收拾東西,跟我走。”
我背起書包,隨着他下了樓。我們又坐進了那輛越野車,車在公路上飛快的行駛着,周圍剛開始能看到人,後來越來越人煙稀少,連車都看不到幾輛,除了一條公路,兩旁幾乎都是幹渣渣的沙子和石頭。車大概走了三個多小時,纔到目的地,我心裡感慨道真不容易,原來訓練基地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