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宿舍的路上我給大姐打了電話,大姐讓餘哥來接我,其實行李不多,就一個書包。在回家的路上餘哥問我爲什麼不幹了,我只說我不想幹了太累。其實一分耕耘一份收穫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很明白,一個月四千多的工資,不是那麼容易拿的。主要感覺待在店裡總感覺少了點什麼,心裡空嘮嘮的,再幹下毫無意。
晚飯時我跟大姐說第二天我就買票回家,大姐讓我等兩天說跟她們一起回。那兩天大姐每天上班下班,餘哥那時候也有工作,他們早上一出門,整個房子就只剩我一個人,冷清,無聊。我爲了給自己找事做,出去買菜買面,做了一下午終於做出三個人的口糧,一鍋的幹拌麪,吃飯時他們吃的讚不絕口。
第三天早上餘哥從家裡開來一輛紫色的奧迪車,我們三人放了滿滿的一後備箱東西,便驅車趕往老家。近二十個小時的路,我們中途在旅店歇息了一晚,直到第四天下午六點多到達地方。
下車後我直奔家裡,一進門就看見父親剛端着一碗飯從廚房出來,一看見我愣了一下說:“哦,張恆來了,來了就好,趕快吃飯去吧,剛做的漿水面。”我聽的鼻子直髮酸。婆婆從廚房探出頭說:“來了啊,趕快把東西放下,過來吃飯。”
一年沒見父親他似乎又老了不少,兩鬢零散的斑白,一張臉黑黝黝的,臉頰兩塊被凍的發紫,額頭幾道皺紋更加明顯。
父親吃飯從不上飯桌,總是夾一點鹹菜一個人到院子裡站着吃。母親在時常常要叫好幾次他纔會過來勉爲其難的坐一起,基本每次吃飯母親都要嘮叨幾句。父親沒什麼嗜好,不抽菸不喝酒,甚至連茶都不喝。他捨不得花錢,捨不得吃穿,幾塊錢能在兜裡揣好幾個月。他節儉到一雙襪子穿一兩年,縫縫補補一雙襪子上到處是布丁。他自己也練得一手縫補的好手藝,針腳縫的比母親都好。我也隨父親學,母親就會罵,說兩個大男人不去幹男人的活,做女兒家的針線活會沒出息的。
這個家似乎真的缺少了往日的喧鬧與溫馨,每個人無聲的像陌生人。婆婆家和姥姥家的人各個心懷鬼胎,母親的離去似乎成爲他們之間過不去的一個坎。
主房內雜亂不堪,髒衣服扔的到處可見,桌子上一層厚厚的灰塵,炕沿上大理石上也有不少灰塵。我打了一盆清水到處擦洗,婆婆突然進門噓寒問暖問我這一年的狀況,又說明年就是母親去世三年,三年紙讓我不要操心,她會幫襯着父親和弟弟,教他們該怎麼弄。我說明年三年紙我一定回家。幾番寒暄過後她從隔壁拿過來母親生前的那本賬本,上面整整寫了半本子的賬,大概一翻目測共有四萬多塊錢,其中最多的就是小姨家,基本都是拿貨未結的賬單。還有大姨家的賬單,這件事我知道,當初大姨家修房子四處借錢,當然也借了我們家的一部分。賬本上所有親戚基本都在列,借的錢有多有少。還有一部分是拿貨的常客,上面寫滿了名字。母親走後家裡的生意陷入長期癱瘓,大小事根本靠不住父親,只能寄託在我身上。婆婆讓我拿着賬本挨家挨戶去要錢,我不同意但是沒給她說明緣由,也許在她心裡只是以爲我不懂事罷了。我不同意是因爲院證還在姥姥他們手裡,我不能和他們鬧的太僵,不然只能靠打官司來解決。還有那些買東西的常客,如今他們身在哪裡,我又何從得知。
那天我和婆婆聊了很多,她說自己近一年和這幾年裡的委屈,說弟弟學校裡如何如何要錢,說自己忙裡忙外爲做一口吃的,說壓力大到如何如何承受不住,說到後來老淚橫流口齒都咬不清。我知道她付出了一些,可他的付出是因爲麾下有一臺造錢的機器,一個從不知道辛苦甚至一句怨言都沒有四處賣力掙錢的人,一個從不計較得失只求溫飽的人,一個被她洗腦只知道爲她拼命賺錢的人。喪禮時的錢,立櫃中的錢,父親這三年裡工程隊風吹日曬掙來的錢,都在她自己的腰包裡。弟弟學校裡只是義務的要錢,在她眼裡似乎都要從她身上往下拔毛似的。如果沒有父親這個不懂享受只爲別人的人,只有弟弟這個不懂賺錢只知道一味要錢的人,我估計當初她也不會那麼好心主動來幫助我們。她幫助我們是因爲她有她的目的,當她把幫我們當成對她以後的某種盈利時,這個幫助就已經失去純真,只剩下交易二字。
如果把兩家人比做一頭狼,姥姥家就是一頭披着人皮的狼,而婆婆家就是一頭披着人皮還會惺惺作態的狼,我被夾在中間進退兩難,只能和他們周旋等待機會。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山頂,路上買了兩瓶二鍋頭和一些拜祭用品。到山頂後到處可見雞蛋大小深不見底的盜洞,我十四離家那一年聽說山頂那片有村裡人挖出過幾塊直徑一米的和田玉,還有一些銅錢酒杯等東西,後來那片山就被政府大規模的挖掘,挖了幾年後什麼都沒有了,可還是有一些不死心的人到處挖,甚至有人從墳上打洞。那些掘人墳墓之人行爲可恥到極點,爲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無所不用其極。我看着梯形荒山之中一片又一片的乾枯的黃草,母親墳上的洞,不知是老鼠打的還是村民弄的,我沒帶任何工具,只能用手抓土蓋。
燒香燒紙錢後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扭開二鍋頭往地上撒一點自己又喝一口,我面對地下的這個人卻說不出一句話,只是悶聲掉眼淚。這座曾經的靠山崩倒在我眼前,她再也站不起不來了。萬事終由命,我認命卻不信命,既然這個家已經成這般模樣,那我就要用我的方式去解決。初冬的天風吹乾的我的淚,我緩緩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下了山。下山後路過看到那座院子的景象時,我心裡莫名火起。母親當初走時已經把那個院子打好了地基,而那圍院子的磚不知被誰拿走了,近一面牆都被抽的空空的,到院子裡才發現就連凹出的地基上的鋼筋也被人折斷拿走,磚更是破了一地。
人就是這樣爲了一點點的利益,變的毫無底線,山下那塊地山高皇帝遠的,村裡的人更是無法無天,真是應了那句話:窮山惡水出刁民。而鎮子上的情況也不至於到那般惡虐,家家戶戶蓋起新房至少他們溫飽不愁,而他們也同樣做着刁民之事。所謂能將心比心那只是自己給自己戴的高帽,到利益面前自私到只爲自己,哪裡還有往日的那副面孔。
我帶着無名火到了姥姥家,一進門姥姥就看見姥姥坐在炕頭看電視,一看見我很熱情的迎接,讓我自己去倒水端水果。我開門見山問姥姥知不知道那新院的事情,姥姥直搖頭說她也好久沒去了。我說了那院子的情況後姥姥直嘆氣,說如果母親在的話那院子肯定已經修好了房子,說着說着眼淚就下來了。我這個人對熟人很難做到狠心,一看見姥姥哭我心裡也很難受,我再也張不開口說院證的事。
晚飯是在一家麪館吃的,離過年還有兩月有餘,好多朋友都在外地還沒回家。我整天無所事事不知道要幹什麼,直到餘哥給我電話時我纔想起餘哥也在,當時我們就約出來打檯球。
一次家裡只剩下父親和我,弟弟也出去玩了。當我再次
準備給他留錢時,我問父親當初給的那一千塊錢幹什麼用了,他扭過頭半天不說話,我問他是不是給婆婆了,我盯着他看了半天他終於輕微的點了點頭。我問他爲什麼要給,不留着自己用,他低着頭又不說話。我真的不敢給了,在武漢大半年也存了一些錢,可我不想用他的手轉交給別人,我只想他和弟弟用,我只想他們能過的好一點。
過年將近我到集市給家裡置辦了一些年貨,帶着弟弟到處試衣服,我讓他自己看,喜歡什麼就買什麼。這件事似乎成爲了慣例,母親在時每年過年都要給我們一人買一套衣服,而她和父親從來都穿着舊的。我給父親買了一件羽絨服和一套保暖衣,他那破舊的鞋子我也給他換成了一雙勞保鞋很是結實。
有一次大姨家的兒子無意間告訴我,前段時間大舅把我們家的院證差點抵了,我讓他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說當時大舅在縣城賭博,下午六點多手頭錢輸完後便回家來取,然而所有的錢都在大矜子(舅媽)手裡。大舅要錢大矜子不給,兩人吵鬧後大舅打開櫃子拿着我們家的院證準備走,大矜子一邊阻攔一邊給姥姥打電話,正巧好幾個親戚都在姥姥家,其中就有大姨和她兒子。因爲姥姥家距離大舅家很近,所以所有人都趕的很及時,當場就在門口堵住了,大舅百口莫辯更加心慌,編不出任何的理由,站在那不說話。姥姥一把奪過院證就罵他,說家裡管事的走了你就無法無天了,那院是你妹拼死拼活掙了十幾年纔買的,忍心拿去賭嗎?當初是因爲大舅硬要去保管而給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院證不敢往他家裡放,只能放到了縣城小姨家。其實這種東西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安全,誰都會眼紅。我告訴大姨家的兒子讓他先別聲張,這事我會慢慢處理。本來這件事我不想再提,可大舅那一次正好撞在我的槍口上。
好多朋友都陸續回家,大家都叫着去喝酒,我卻提不起精神,心想一直想着這層紙要不要捅破。三十日的時候我上街買對聯和母親的拜祭用品,卻碰到了彭老二,他提着幾大袋東西,黑黝黝的臉上掛滿了笑意。他一看見我就走上前打招呼,放下東西給我掏煙。我一把擋住了他的煙說不抽,他硬是要給推託幾次便接住了,他自己也掏出了一根。我發現我對這人沒那麼討厭了,從那事以後他好像從沒有對我有任何的不愉快,一見我就笑的合不攏嘴。幾番寒暄過後他讓我過年的時候一定去他家拜訪,我答應了。我剛過馬路就隱約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叫我,大街上人多噪雜以爲聽差了沒當回事,剛走幾步那聲音又喊了一聲,我轉頭四處觀望,突然看見大舅在馬路對面指着我一臉怒色的大喊:“張恆,你站住,把煙扔了。”喊我時我發現他一直左右觀望馬路想衝過來,奈何馬路車輛不斷他毫無機會。我一看是大舅轉頭就走,理都不理。他更是氣的扯着嗓子喊了好幾次我的名字,我一直沒有回頭。我不想在大街上把事說開,更沒那心情。
那是我六歲的時候,記得有次母親說大舅被抓了,我們好多親戚都聚集在姥姥家商量對策。當時我就坐在門坎上, 從他們討論的內容中可以聽出,大舅是被冤枉的。說是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大舅,他們三人在得手後剛到天水附近就被當場抓獲。審訊時其餘兩人一口咬定大舅是主謀,他們只是協從,奈何大舅有口難辯惹上一身騷。就在那幾天聽母親說大舅被判了一年零四個月,關在天水麥積區的監獄裡。那段日子姥姥整天以淚洗面,雖然事情瞞了下來,可莊子裡的人多少會有口非,姥爺那段日子更是不怎麼說話,大矜子更是差一點擰着東西回孃家,還是姥姥勸了下來。小舅爲了讓姥姥少操點心更是到處託關係找人幫忙,後來大舅減刑到一年零一個月,再加上他在裡面做的好,最終減刑到一年。
那時候我還小,後來才慢慢知道大舅是因爲詐騙罪被判的刑,由於涉案金額不多最終判刑一年零四個月。當時我們縣城火車站那邊流竄着一羣人,那些人迫於生計只能想些歪點子,這羣人專門騙剛下火車的人,他們以租房子等爲由,把來人用各種藉口騙過去,然後在水中放上安眠藥,待來人睡熟之際,便進門搜刮錢財等一些貴重物品。聽母親說大舅兒時那會跟我有的一拼,調皮搗蛋,到處打架鬥毆,偷別人地裡的東西,爲此沒少挨姥爺的打。所以說他走上那條路怨不得旁人,無論他是不是冤枉的,做就是做了,無關與主謀或者協從。
幾個月後母親說大舅從天水轉到了縣城監獄,姥姥要去看他,本來他們是不帶我的,可是拗不過我的百般糾纏,於是很不情願的帶上了我。在臨走之前姥姥要買十幾張蔥油餅,店老闆好像從沒有遇到這麼大的客戶量都不夠,店老闆手法嫺熟的又做了一會終於湊夠。後來才聽母親說大舅從小就喜歡吃蔥油餅,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去買着吃一次。那是一個秋天樹葉凋零,我隨着母親和姥姥坐着大巴車去往縣城。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所謂的監獄,其實就是一座窯廠。我們剛去的時候大門口有個身穿制服的人把我們攔了下來,在母親說明來由登記後那人才讓我們等着。那人打電話後,不一會就看見一個身穿灰舊工作服的人急步走來。來人正是大舅,他滿臉鬍渣,兩眼無神,臉上抹的灰頭土臉的,大舅手上還帶着一雙白線手套,手套正面抹的灰黃,食指和大拇指處破着洞,兩根指頭露在外面。大舅一看見姥姥頓時眼淚就下來了,“撲騰”一聲就跪倒在姥姥面前一直說對不起,姥姥扭過頭不住的擦着眼淚,母親趕忙上去扶起大舅。姥姥扭着頭哽咽的說這是你最愛吃的蔥油餅,我帶了一些你留着吃。大舅接過袋子連手套都沒脫就撕下一塊往嘴裡塞,邊塞邊說他是真的想吃了,說那裡的飯菜沒一點油水。大舅每說幾句話就要揉揉腰,姥姥注意到這個細節問他原因。大舅說剛進去的時候被打的,說是有個領頭的讓他給點菸,他剛滑着火柴,周圍就有幾個人湊過來把火吹滅,點不着就意味着要捱打,幾天下來便是這樣了,大舅話都沒說完姥姥眼淚又下來了。大舅帶我們去看了他們睡覺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那是十幾個人的大通鋪,牀上擺放着一牀灰黑色的被子和一個小枕頭,每張牀下都放着一個盆子,裡面擺着洗漱用品。他工作的地方便是燒磚,聽裡面管事的一個說,大舅是裡面表現最好的,燒的磚瑕疵品更是少之又少。我們在裡面只待了一個小時左右,姥姥卻已經哭了不知多少次,臨走的時候還是母親扶着姥姥出的門。回家後母親一直用這件事教育我,說讓我長大後不要打架鬥毆,不然遲早會是大舅這般下場。大舅出獄後更是憔悴不堪,有很長的一段日子沒和姥爺說話。大舅有次來我家,坐在炕頭就教育我,讓我以後一定要聽母親的話,不然進去後裡面自然有人用百倍的手段讓我服氣。我當時一直覺得他太能裝,自己是如此還有什麼資本去教育別人。
初二的那天我帶着弟弟買了好幾箱禮品去姥姥家。屋子裡圍滿了人,小孩子都在外面玩着。我一進門就看見姥爺桌子中央那張黑白照片,我趕忙上去燒了幾根香。姥姥盤坐在炕頭,炕沿邊擺着一張炕桌,上面擺放着各種各樣的瓜子。姥姥一看我便招呼我趕緊坐下吃瓜子,我笑着坐到了炕邊。小姨大姨們去廚房做飯,幾個親戚孩子在外面彈彈珠放鞭炮,大姐和餘哥估計在大舅那邊沒有看見。我坐了一會無聊至極,便去門外看孩子們玩耍。吃飯的時候擺了一桌子的菜,各式各樣花樣百出,看着很是香美,我夾了一些菜準備到門外去吃的時候,被姥姥叫住了,說就在這吃。飯剛吃了一半,大舅餘哥和大姐便提着禮品進門了,一進門就
給姥姥拜年,大舅一看我坐在炕邊,冷冷的瞥了我一眼就坐到了桌子另一端的炕邊。姥姥讓他吃飯,他說吃過了不吃,說的時候眼神一直就沒離開我,我放下碗與他對視。我已經做好了攻擊的準備,如果他今天敢動我一下,我必讓他爬不起來。
沒想到看了一會後,他咧着嘴笑了一下說:“煙嘛,有什麼抽的,把那戒了。”
我看着他冷冷的說:“戒不了了,抽了五六年了。”
他一聽我的話,嘴角的笑意頓時收起,板着臉說:“你以爲現在沒人管得了你是嗎?”
“誰都可以管我,就你不行。”說話間我臉色一變目光一冷直直的盯着他。
突然他板着的臉頓時又笑了起來說:“管不了了就不管唄,我畢竟只是個當舅舅的。”
我冷笑一聲說:“你還知道你是當舅舅的,我還以爲你不知道。”
那幾句話說的莫名其妙,旁邊的人根本聽不出深意,姥姥也在旁邊看的發呆,衆親戚坐沙發的坐沙發,坐凳子的坐凳子,扭着頭看但是都沒有一個人上前勸阻。舅舅一張臉漲的通紅,兒時時他自以爲在當地混的很開,所有的親戚孩子都會怕他,仗着自己有點本事,房子修的比誰都高,看不起很多親戚,常常話裡話外無不加已諷刺嘲弄。他常跟我說要聽我母親的話,不然他就替母親教育我,可我從沒服過,後來漸漸的知道一些事後更是不服,可我表面一直尊重他,只因爲他是我舅舅。這些年來我從不在家人親戚面前抽菸,有時小姨夫還調侃我,說讓我別裝了他們都知道我抽菸。我尊重所有的人,當他們做了不該尊重的事時,我還能像往日一樣去尊重嗎?
大舅猛然站起,“啪”的一下一巴掌拍在炕桌上,桌子上幾個小盤子菜立馬翻倒,他剛拍完我立馬也站了起來,他指着我的鼻子怒吼:“你什麼意思,今天我不替你媽打你我看你還能反了天。”說着他低頭尋找趁手的東西,幾個親戚立馬起身攔住好言相勸,說我不懂事讓他不要和我計較。他似乎火氣很大,對衆親戚的勸告更是不聽。
尋找東西之際還聲嘶力竭的喊着:“我今天不打死他,什麼東西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站在炕邊冷冷的看着他四處拿東西,他拿起凳子就被衆親戚奪了下來,他拿起掃帚就被衆親戚又奪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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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此景象忍不住冷笑一聲:“你現在還裝模作樣,你在準備賣我們家院證的時候,有考慮過我這個外甥嗎?虧你還常跟我媽說管我,你自己做的什麼樣子還有臉教育別人。”
他一聽完我的話,站起身看了我一眼,又轉頭看親戚,衆親戚看他的看他,看我的看我不說一句話,場面靜到了極點。突然他一甩門簾奪門而去。他走後姥姥看着我眼淚慢慢的流了下來,說張恆你怎麼能這樣說你大舅,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當舅舅的。我看着姥姥的眼淚心裡也很委屈,說我也不想鬧成這樣,可他做的有一點當舅舅的樣子嗎?大姨接過話茬說院證現在放在你小姨家,你完全可以放心,她們絕對不會讓人再拿走你家的院證。我冷笑一聲,說放在我身上不好嗎?爲什麼你們要保存,再怎麼說那是我家的東西。姥姥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現在我還小放在我身上不安全,等我以後要修房子的時候,她們再把院證給我。我問姥姥修房子要多少錢,我什麼時候才能掙到那麼多錢,如果我一輩子掙不到修房子的錢,那院證是不是一輩子就要放在你們的手裡。姥姥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衆親戚都一言不發。小姨上前向我保證,說她們是不會要我們家的院證的,說給我定個目標就十萬塊錢,等我掙到十萬塊錢她們就會把院證給我。什麼叫就十萬塊錢,說的很輕鬆可掙起來多麼困難,這幾年我自己深有體會。我還想再說什麼,可一看姥姥哭的滿臉淚水,再也說不出。我越看他們哭越覺得像裝的,演戲給我看的,儘管如此可我的心也會忍不住的疼,
這還是當初那個姥姥嗎,當初那些親戚嗎?母親在時一個樣子,不在時各個變的陌生。物是人非世事難料,母親生前從未有人這般在乎,母親走後彷彿各個變的多愁善感,談起母親就會流淚。只因爲一個人的突然離去,卻讓那麼多人變的模糊,僅僅只是那一紙院證,卻讓我看清了那麼多人。
無言之便已情動之,他們確實用眼淚矇蔽了我,我當時紅着眼眶同意了小姨的保證。出門後我便去了當地的土地局諮詢情況,我當時想既然我是名正言順的,戶口本什麼都在我手裡我就可以去補辦一張,而到最後他們的手裡只是廢紙一張,只可惜事事不順人意,我人微言輕連管事的面都沒見到,只有一個身着制服的中年女人告訴我,過年了,都回家過年了,現在諮詢不了。
KTV裡我和馬舟喝酒,在一箱子酒過後我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在西安發生的事,還撩起頭髮給他看。那是當初在火吧時不知被誰砸的,腦袋後面一道五釐米左右的疤痕,摸起來只有肉沒有頭髮,縫了十幾針還是後來醫生告訴我的,拆線時醫生說以後那道疤痕上再也不長頭髮了。去武漢時我怕大姐他們發現,一直用不太長的頭髮遮蓋着,剪頭髮也只是修修不敢推,還好他們從沒在意過。我說如果當時真讓我碰到那個瘦子,我肯定會把刀子捅進去。馬舟抽着煙從頭到尾一直罵我傻逼,說如果真的捅刀子了,我今天就不會在這喝酒,應該在監獄裡頭苟延殘喘了此餘生。
我不認同的說:“人活一口氣,如果是你你難道還當什麼事都沒有。”
他端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便一飲而盡,調坐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說:“我今天就好好的跟你掰扯掰扯,如果是我我是絕對不會動手的,即使那女人罵的再難聽。其實處理問題有很多種方法,打架只是下下策,下下策你知道嗎?那就是莽夫行爲。如果她罵我我氣不過,我可以換種方式報復,伏擊會不會,跟她落單的時候再出手,到時候她都不知道是誰打的她。”
“伏擊我會,小時候就那個王老師我還搞過伏擊。只是當時忍不下來,一口氣在嗓子眼,不出出去指定憋死。”
他給我發了一根菸又說:“在和對方人力懸殊的時候,千萬不要去逞能,忍,懂嗎?忍常人所不能忍,當場動手那是實在逼不得已,而不是自己能忍卻要以打架去解決,你懂不懂。”
他越說越激動,好像真的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似的。我一看這個彎轉不過去必然被他教育死,便叉開話題提起當天姥姥家的事,沒想到她更是能說。罵我太沖動忍不住事得改,怪我事情過早挑明打草驚蛇。說姥姥家的事我應該先去跟大舅弄好關係,姥姥只是不太重要的一個人物。我說我是絕對不會與大舅那種人有染,仗着自己有一點本事,從不把人放在眼裡,我們還是親戚,旁人可想而知。他說如果關係搞不好,等姥姥過世後,即使所有的親戚記得母親的好,想把院證給我,可大舅是家裡的老大,又對所有人不放在眼裡,很有可能把院證弄到自己的手裡,以後這就是一樁官司。
當晚回家後我躺在炕上仔細琢磨馬舟的話。還是有些道理,其實他說的這些我都懂只是我總覺得不光明。馬舟這個人做人做事滴水不漏,算東西算的很清楚,按照楊婷的話說就是情商高。別人打了你罵了你,你還能微笑着跟別人打哈哈,待時機成熟的時候一語中的。我確實是情商低學不來,我只想着當場放翻,而我思前想後還是覺得還是要改變一下,不能像以前那樣,做什麼說什麼口無遮攔,也許從那時候起我整個人都變的漸漸陰沉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