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一年陽曆六月十八號晚七點,她接到父親的噩耗,哭的一踏糊塗,我用我的事儘量安慰她。她說她父親已經走了兩天了,要不是給她鄰居打電話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個手機買的對不對,或許不買那個手機她就根本不會知道家裡的變故,也就不會哭的如此傷心。我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我知道那個夜晚將是一個不眠夜。
第二天剛點完名她就去請假,她雙眼佈滿血絲,眼眶中還殘留着淚。衆人各自回到崗位,而我和她站在領班對面。領班聽後梁瀟繁的敘述表示諒解,同意請假十天。而我也同領班請假說了母親三年紙的事,他一臉的狐疑,問我是不是真的。我說這事要怎麼證明,要不你跟我回家看看,他笑着說開個玩笑。
領班趙陽帶我和樑瀟繁去了科長辦公室,說清緣由後梁瀟繁請假十天,我請假十天。我們一起出廠大門,一路我都岔開話題不聊他父親的事。我們去火車站買了第二天的票,看她如此的難過傷心,我總想陪着她去一起面對。這個不到十七的女孩,卻要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打擊,如果上天真的能看見她那明亮又含滿淚水的雙眼,他的眼也會忍不住落下淚水。
六月十九我們分別崑山車站,她的票是下午的,而我是上午,她雙眼通紅向我擺手,我狠了狠心揹着書包徑直走進檢票點。火車高速行駛,我呆呆的望着窗外眼淚不知不覺的落了下來。
幾番周折終於又回到這個家,看到我回來家裡人似乎都很開心,婆婆說晚上包餃子,好好的給我接風。農曆五月二十一,天霧濛濛的讓人忍不住惆悵,我跑到鎮子上紙火鋪,買了近兩千塊的紙火,各式各樣裝了滿滿的一小貨輪車。紙火鋪的車拉到半山腰再也不肯走一步,說坡太陡了不安全。幾個人把所有的紙火從車上挪到坡上,由弟弟看着防止風吹走,而我和父親往山頂抱。不出所料所有的親戚都沒有來,偌大的山中只有我們三人。我從旁邊撿了一根特別長的棍子,翻動着火焰中的紙火,父親和弟弟跪在墳前,呆呆的望着我。
下山後我讓父親和弟弟先回去,而我去了姥姥家,一進門便看見院子角落裡的幾個一些紙火,原來他們也買了紙火。姥姥看我進門趕忙問什麼時候上山,我說已經去過了。她似乎有些失落,說買都買了,那要不再去一次,你小姨她們去紙火鋪了,應該快來了,我點了點頭。半小時後衆親戚各個手裡拿着幾個紙火進門,我當時真的很感激他們,就算他們從前做的怎麼怎麼的不對,至少他們還沒忘記今天是母親的忌日。衆親戚各自拿着幾個紙火往山上走,奶奶腿腳不便也要擰着勁走,我們勸都勸不住。火再次點燃,洶涌的火焰足有一人多高,我用長棍子翻動燒不到的地方,衆親戚站在我的身後,面色沉重,一言不發。
那段日子徐波打來電話說他要辭職,我只在家待的幾天,便再次乘火車去往崑山。我們約好在中華園旁的一家小餐館,他連廠服都沒換,說是明天一早的票。他
不喝酒只喝茶,而我咕咚咕咚的一杯接一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只是先後問題,即使他不走,而我有一天也會離開。
請假結束後我去上班,卻未見樑瀟繁的身影,問領班後才知道她根本就沒來。檔子裡總感覺少了點什麼,工作也沒了動力,熟悉的人一個接着一個離開,就連李小軍那傢伙也走了。兩天後檔子裡來了一個新人,叫王曉茹河南人,長的黑黑的,但個子挺高的,特別愛笑,總覺得她長的像某個明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第三天還沒看見樑瀟繁,我打電話過去卻聽到停機,我總感覺她遇到了什麼麻煩事。一週後我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
張恆我是樑瀟繁,這是我親戚的號碼,謝謝你那兩個月對我的照顧,父親的事已經處理完了,可家裡的地需要人來照看,母親一個人太累我想留下幫她,以後如果你來四川一定要來看我,地址:四川省達州市萬源縣……
我收到信息後立馬把電話撥了過去,電話裡卻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我沒有吭聲輕輕的按下掛機鍵。我想她也許是真的不會來了,那押的十五天工資難道也不要了嗎?
白天上班時我找到領班問他:“樑瀟繁有可能不來了,她押的十五天工資能不能到賬。”
領班有些驚訝的說:“那算是自動離職,沒法給工資的。”
“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那她的廠牌廠服那些在不在。”領班翻了翻夾子中的紙問我。
“我不知道,也許在她宿舍。”
“那有點難辦……”說着一臉爲難的看着我,我也一臉期待的看着他。“其實有也辦法的,就是會扣的很多,估計到手裡會不到一千。”
“那沒事,總比沒有的強吧!”
那天我很開心,也許是因爲得到樑瀟繁的工資的肯定。我給那個號碼發過去信息:你好,我是樑瀟繁的朋友,她在廠裡不幹了,有她十五天左右的工資,我已經給領班說過了,下月十五號就可以到賬,記得讓她別扔那張卡,謝謝。
我信息發過去不到幾分鐘,那個號碼打來電話,我平靜了下語氣接通了電話。
“喂,你好,你好,我是樑瀟繁的姨夫。”電話裡的聲音一口濃濃的四川口音。
“你好,我是樑瀟繁同事,我就是給你說一下她那張卡的事情,讓她千萬別把卡丟了,不然工資到賬就收不到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你叫啥名字嘛,我到時候好跟她說。”
“我叫張恆,那沒事先掛了,馬上上班了。”
第二天上班我買了兩包芙蓉王塞到了鞋櫃裡,吃飯時我拉着領班給他塞煙,他笑的毫不掩飾,說那就不客氣了。我說別客氣。
幾個月過去了,再沒見過張軍亮,當初他說了話也因此作廢,我試圖給他打過電話,卻只聽見停機的聲音。
中華園房子裡,我靜靜的一口一口的抽着煙,對面坐
着馬舟,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什麼時候走。”我喝了杯酒問他。
“後天吧!票買到後天了,沒辦法呀!我其實也不想走,雖然當領班破事挺多,但工資也多,所以…唉!”
“我懂,現在都不小了,總要有一技傍身,好爲以後鋪路,咱們家裡的情況都差不多,還是得靠我們這輩翻身啊?”
兩天後馬舟走了,我呆呆的站在候車室望着他遠去的背影。他去了江西南昌,爲了一份4s店的工作,確實那是一份有前途的工作,將來工資肯定很高。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人總要未雨綢繆爲以後做打算。而我呢?我有什麼打算,我到底想做什麼,能做什麼……
那幾天我有些失魂落魄,整天憂心忡忡一臉的惆悵,戴雨珊見我如此,半開玩笑着說:“怎麼,樑瀟繁走了,難道我還不夠你養眼的。”
我轉過頭苦笑了一下說:“夠了,夠了。”
“你啥子個意思嘛?夠了還一臉的不高興。”
我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有戴雨珊不依不饒般的玩笑話,有何鳴那傢伙自帶的表情包,還有王曉茹那永遠掛滿笑容的臉。剩下的那段日子,或許有他們我才能過的稍微開心一點,如果……
時間過的似乎很快,幾個月轉眼過去,又要離開回家。當初那個仇我依然記在心裡,白天辭職後晚上我請客,大夥又去了那家自助餐店:愉人之家。我當時只叫了檔子裡的幾個人,卻沒曾想拉車的那個小夥也來了。他叫張晨,長的黑黝黝的,雖然穿着羽絨服,卻依然能感覺到那身上難以包住的肌肉。那小夥好像跟何鳴挺聊的來,餐桌上兩人有說有笑。戴雨珊好像跟王曉茹一直討論着什麼,兩人看着手機時不時的笑着。我那時心情難以形容,時而悲憤,時而愉悅。張晨端起杯子給我敬酒,聲音生硬說話鏗鏘有力,說哥,我敬你一杯,我笑着端起杯子說好好。
酒足飯飽桌子上一堆殘渣,我提起半瓶酒站起身喝了一口,咬着煙半迷糊着眼睛說:“當初進廠前有個孫子吭我四百塊錢,我前幾天看過那個中介,還是那孫子開着,今晚,就今晚我要砸了它,他讓我損失四百我就讓他損失十倍,你們去不去。”
我話音剛落,張晨立馬起開一瓶酒,跟我碰了一下說:“哥,你說啥就是啥。”
“我也去。”何鳴說着也起開一瓶酒。
“好好好。”說着我又碰了他們的瓶子一下便仰頭喝酒。
我剛放下瓶子,沒想到戴雨珊站起身說她也去,我們三個人愣愣的看着她。
“怎麼女的還不能去了。”
那晚出門後已經半夜四點多,外面颳着刺骨的寒風,王曉茹中華園有房子,出門後便走了。我帶着三個人讓他們跟我走,快到中介時我一路沿着樹林穿梭,還跟她們說這邊沒監控。中介捲簾門緊鎖,我從旁邊拿過來一片磚頭,“啪”的一聲砸碎了窗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