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大地訴孟小冬財產分割案如期在法院開庭。
我在開庭的前一日悄悄回到深圳。我沒驚動翁美玲,我不想讓她知道這事,免得她過多擔心。
樑鬆逾期不歸案呈膠着狀態,銀行也沒再來人催翁美玲搬離別墅。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平靜而安詳。
翁美玲已經去了發改委上班,還是過去的處級幹部,但沒有具體負責,幾乎就是個閒職。她倒也樂得清閒,聽她給我打電話說,她準備去老宅修葺一下房子,以備不需。
我也沒去孟小冬別墅,在開庭之前,我最好不要與她見面。誰能保證樑大地不在背後使着陰槍,萬一被他拿着了把柄,法庭之上,我會處於完全被動。
想來想去,只好打電話給陶小敏,約她晚上一起吃飯。
陶小敏吃驚地問我:“王者,今天又不是星期天,你不讀書了?”
我笑而不答,只是問她有不有空。如果有,大家就約約,反正很久不聚了,見見面,聊聊也好。
陶小敏遲疑着答應,事後我才知道她當晚要去上班,好不容易找個人替了自己,才匆匆趕來我約定的地方。
相對而坐,我打量着她,發現她比以前更爲消瘦。眉宇間始終盪漾着一絲淡淡的憂傷,就是她的指甲,也沒有像過去一樣,塗着鮮豔的蔻丹了。要知道陶小敏最大的愛好就是在指甲上塗蔻丹,不管是手指甲,還是腳趾甲,不在每個指甲上塗滿鮮豔的蔻丹,她一般不出門。
她眉眼輕擡,看着我款款一笑。
我說:“陶小敏,你好像有心事?”
她神情顯得有些慌亂,躲避着我的眼光說:“亂說,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知道什麼叫心事。”
我呵呵一笑,沒繼續深入問下去,開始拿着菜單問她吃什麼。
陶小敏說自己很飽,什麼也不想吃,只讓我給她叫了一杯飲料,一聲不響地喝。
陶小敏不吃,我一個人也沒胃口,乾脆就去了一家蘭州拉麪館,叫了一碗牛肉麪,三兩口吃完,起身與她去了洪湖公園。
洪湖公園以荷花而聞名,荷花盛開的時候,彷彿一塊巨大的錦屏,奼紫嫣紅,爭奇鬥豔。本來荷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但在這個繁雜的都市裡,似乎每一朵荷花都沾染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各自問了對方的一些境況,才知道陶小敏也沒回家過年。
陶小敏不回家不是新鮮事,她自從來了深圳後,就很少回家去。家對她來說,沒有其他人戀戀不捨的眷戀。我一直沒問過她家裡還有什麼人,像我們這樣萍水相逢的人,一般不會主動去打聽對方的家庭情況。
我們在一張長椅上坐下,沉默了好久,我打破沉默問她:“老苟有消息沒?”
一絲失落神色從她臉上掠過,她低垂着頭,半天不出聲。
我就嘆了口氣,說:“老苟是被徐源狗日的害了。”
陶小敏便擡起頭,看着我說了一句話:“是他自己自找的。”
我不想與她爭辯苟麻子的過去,苟麻子如果一直做送快餐的小哥,他就不會以特別光鮮的形象在我面前出現。他混得不好,我肯定不會追隨他來深圳。我就是因爲看到了苟麻子人模狗樣,才狠下心來不去復讀,千里迢迢投奔他來。
我不來,就會沒有我的現在。儘管我現在的處境並不是很好。但比起還在寒窗下苦讀學子,我還是很慶幸自己的選擇。
苟麻子是我來深圳的引路人,雖然他並沒有幫到我,但通過他認識了陶小敏,這也算得上是人生的一個小
收穫。
“陶小敏,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我小心地問。我之所以這麼問,自然有自己的目的。陶小敏也是一個人孤身漂在深圳,身邊沒有親人,朋友也不多。
過去還有個譚茗茗給她作伴,還有個苟麻子牽掛。如今譚茗茗已經成了他人婦,不會再與她有過多的交集。而苟麻子,還在深監大獄裡毫無消息。而且我去了廣州讀大學,她的身邊就很難再找到一個人說話。
“我能有什麼打算?”陶小敏不屑地白我一眼道:“像我這樣的人,就這樣混着吧。”
“這樣肯定不行。”我說:“陶小敏,你應該想想未來了。”
“我這人能有什麼未來?”她輕蔑地笑,說:“我不像你,沒人看得上啊。”
她這句話裡的意思傻瓜都能明白,陶小敏一直對孟小冬懷有深深的敵意。彷彿孟小冬是她的仇人一樣,她總會莫名其妙地衝着孟小冬的名字發火。
“要不,你辭了夜總會的工作,找個正當點的事做吧。”我試探地說。
陶小敏自從來了深圳,就一直在夜總會工作,這麼多年過去,燈紅酒綠的生活並沒有讓她下水,這倒讓我從心眼裡佩服她。
其實陶小敏長得不錯,雖然不是沉魚落雁,卻也楚楚動人。她的清秀宛如小家碧玉的瓷器,清脆而輕靈。
陶小敏不下水,並沒有看不起下水的人。比如譚茗茗,她就與她的關係處得特別好,嚴格來說,她們之間的關係,甚至好過我與苟麻子。
“我一沒文憑,二沒關係,到哪裡去換工作。”陶小敏淡淡一笑說:“王者,我是真的比不上你。你看你,雖然沒文憑,但人長得帥啊。這年頭,女孩子長得漂亮有市場,男孩子長得帥,一樣的有市場。”
她還在含沙射影着我,在她的印象裡,我做了孟小冬的特別助理,並不是我有過人之處,而是我本人長得帥的緣故,這對於像孟小冬這樣的怨婦來說,我的出現無異於陰沉的天空中突然綻放出來的一抹朝陽。
男人愛色,女人一樣愛色。據陶小敏說,女人愛起男色來,比男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不反對陶小敏的這種看法。她常年生活在夜總會裡,見慣了各色各樣的人,不管男人女人,只要進了夜總會,便會毫不留情地撕去最後的一塊遮羞布。
“你其實長得挺好看的。”我由衷地說,端詳着她:“陶小敏,你是真的美女一枚。”
“是麼?”她莞爾一笑道:“我如果是美女,你王者怎麼就不放在眼裡?”
我訕訕地笑,說:“如果不是老苟,我說不定還真會愛上你。”
“狗屁!”她咬着牙罵我道:“你愛不愛,管苟麻子鳥事。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你有什麼話,就痛快說。我不喜歡磨磨唧唧的男人。”
我笑道:“我本來就不是你喜歡的男人。”
她的臉上又拉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傷感,輕輕嘆了口氣。
“王者,我明白,你就是看不起我。因爲我是夜場的女孩子,在你們心裡,我們都是污濁不堪的人。”
我搖搖頭說:“你想多了。不過,我是真的想你換工作。”
“好啊!”她爽快地說:“你給我安排一個好工作啊。”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聽薔薇姐說,你在成都的物流公司乾得很不錯。”
陶小敏警惕地看着我,問道:“你又想把我往成都趕?”
我笑道:“你緊張幹嗎?再說,我憑什麼能趕你呢?我只是想,要不,你去薔薇姐物流公司
做,就在深圳鹽田,反正她現在緊缺人手,想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幫忙。”
陶小敏就沉吟了一會,問我道:“苟勝利從成都回來,不也在薔薇姐公司裡嗎?”
“是!”我老實回答她說:“老苟現在有事出不來,薔薇姐身邊又沒人,所以我想,不如你去,我也放得心。”
“薔薇姐的公司管你什麼事?”陶小敏笑嘻嘻地說:“好像跟你有什麼關係一樣,還放得心哦。”
我只好告訴她,薔薇的物流公司裡,我王者是有股份的。她陶小敏去工作,就是幫我看着公司。
我這樣說,陶小敏頓時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問我:“你真有股份?”
我肯定地點頭。
她想了想道:“這麼說來,我是幫你打工,而不是幫薔薇或者孟小冬了?”
她對孟小冬的稱呼換了一種叫法,這點小小的變化讓我撲捉住了,心裡頓時有了底,於是裝作很擔心的樣子說:“你也知道,我現在要讀書,沒時間打理公司。我投了錢進去,總不能把公司交給別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也是!”陶小敏的臉上浮上來一層神聖的神色,她嚴肅地說:“王者,你放心,我幫你去看着。”
我約陶小敏來,本來並沒這樣的打算。而且薔薇在過年後,一直沒與我有聯繫。我不知道她來沒來深圳,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陶小敏。
倘若薔薇拒絕我的想法,我不知道該如何婉轉這件事。
於是我對陶小敏說:“你先坐坐,我去趟洗手間。”
陶小敏古怪地笑,輕輕說了一句:“年紀輕輕的,開始搞得腎虧了。”
我裝作沒聽見,匆匆走到一邊,掏出電話給薔薇打。
薔薇不但回來了深圳,而且正忙得一塌糊塗。接到我的電話,驚喜地問我在哪。
我沒告訴她回了深圳,反正她們現在都知道我去了廣州讀書。我說:“薔薇姐,我有個事想求你。”
薔薇在電話裡笑,說:“死王者,你有什麼話就說,什麼求不求的,你不是求人的人。”
我便把陶小敏的情況說了一遍,末了說:“薔薇姐,你幫幫我,看能不能安排?”
薔薇痛快地說:“公司你有自己的一份,安排人來工作,理所當然。這不要求我,你叫她來就是。”
我心裡一陣高興,說:“薔薇姐,謝謝你。有空我去看你。”
薔薇在電話裡輕輕嘆了口氣說:“王者,注意身體。”
掛了她的電話,我興沖沖回到陶小敏身邊,告訴她明天就去薔薇姐公司報到,取笑她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個小小的白領了。一定要穿得正式點啊。”
陶小敏撇我一眼道:“難道我過去穿得就不正式了?”
說動了陶小敏去薔薇公司上班,我心裡突然覺得一陣欣慰。陶小敏在夜總會上班,是苟麻子的一塊心病。他很擔心哪天陶小敏會像譚茗茗她們一樣,只要涉足下去,從此不會回頭。
譚茗茗遇到了樑大地,成了一樁至今懸在一些人心裡的陰雲。如果陶小敏再遇到了樑大地這樣的人,苟麻子只有死心一條路。
結束陶小敏的夜總會生活,苟麻子會感激我一輩子。
我的臉上肯定有了微笑,以至於陶小敏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問:“王者,你在笑什麼?”
我忙着掩飾說:“我高興,是高興。”
“其實,我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陶小敏認真地說:“王者,你這樣做,良苦用心別人會曉得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