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軍山的目光,很凝重,很深邃。那是一種很沉重的目光。其中的分量,海心心不願意知道。知道了,又是麻煩。而她,最怕的就是麻煩了。
早就該知道,人家爹請吃飯,這頓飯,不好吃吶!
在心底輕輕的嘆了口氣,海心心擡擡手,“求不求的,不說這話兒了。陶伯父,您有事兒直說就好。”
“不。”陶軍山收斂起豪邁的笑,嚴肅盯着她,“海心心,我求你,求你激勵勳兒,讓他在我死後,也有自保的能力,有守護好我陶家的能力。”
死後?!
心尖兒,不由自主的一顫。看向陶軍山的目光變得詭異起來。
沒有這麼兒戲吧……陶軍山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沒幾天能活了,所以求她激勵陶文勳,讓他能成長爲一個合格的陶氏接班人。
呃……
這種事兒,怎麼想也只有在小說裡纔會出現吧!
陶軍山一掃海心心的表情,商界的老油條,一眼就猜到她心裡的想法。隨即又是特別豪爽的哈哈大笑,“海心心,你別瞎想,我身體倍兒棒。多了不敢說,再活個十多年那是肯定沒問題。”
“……陶伯父,那您剛纔說什麼死不死的話。”
他說那話,能不讓她往那種地方去想麼。
“可我總有死的一天吧?”陶軍山一臉的豁達,“我兒子是個什麼德行,我心裡最清楚。他是我的老來子,前寵萬疼,金貴着呢。勳兒他……壓根就不是經商的料!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就他這一個兒子,陶氏偌大的家業不給他,我還能給誰?”
長嘆一口氣,陶軍山幽幽的開口:“早知道,當年就搞個私生子出來玩玩兒了。”
噗……!
海心心差點就沒忍住一口茶水全噴了出去。
“咳咳……”她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表情無語到了極點。私生子這種東西……在她這種出身的人的面前不好提起來的吧?!
陶軍山像是一點沒感覺似得,又繼續感嘆自己年輕的時候,對陶文勳的母親太專一了,沒有出去鬼混,搞幾個私生子出來玩玩。要不然現在陶氏集團的重任就不會只落在陶文勳一個人的身上,他陶老爺就能多幾個接班人的選擇巴拉巴拉,跟個菜市場的大媽一樣,喋喋不休。
海心心聽的頭暈腦脹,暈乎乎的,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更不知道……
這些事兒跟她有什麼關係?!
難不成,陶軍山現在想搞出個私生子玩玩,所以找她幫忙?
重金求子?
恰好,這時候身穿旗袍的妙齡女郎敲開了包廂的房門,十幾個統一打扮,旗袍高跟鞋的女孩子貫穿而入,手中的托盤裡,擺放着各色精美的珍饈美食。味道,不知道怎麼樣,但是色香,倒是十足十的讓人垂涎欲滴。那色澤,那香氣兒,讓原本不餓的海心心,肚子都開始咕咕叫了。
“二位,請慢用。”
“出去吧。”陶軍山擺擺手,揮退了美女領班,一轉頭,盯着海心心,“總之一句話,以我這個年紀再想搞個私生子是沒可能了。能繼承我陶氏偌大家業的人,只有勳兒。以前我總擔心他心不在此,不願意繼承陶氏。可自從有你的出現,也不知道你跟我的勳兒說了什麼,他現在竟然主動要跟我學習如何打理集團。對此,我是很感謝你的。”
勉強的牽動着嘴角,海心心實在不太明白自己現在應該擺出什麼表情才比較合適,只能虛僞又疏離的笑着,淡淡的敷衍一句,“陶伯父,您客氣了。”
“眼下看來,只有你才能激勵我家勳兒上進。我呢,就想求求你,一直把勳兒吊着,他想放手了,你給他點刺激的,讓他繼續追求你。他追求你的時候,你冷淡一點,給他一種他得比裴皇爺更有權利,他就能得到你,這種感覺。”
“……陶伯父,這不就是狐狸精幹的事兒麼。”打個巴掌再給個棗吃,讓男人對自己百依百順,揮金如土。還愣是不跟人家好。就那麼吊着人家,要多下賤有多下賤。
“對啊!所以我纔來找你啊!你不是天生的狐狸精麼!”
呃……
要不是陶軍山臉上的表情太真摯了,海心心真想一盤子水盆羊肉甩在他臉上。就沒見過這麼說話不經腦子的人!說人家是狐狸精,說的還這麼理直氣壯,而且,還是一臉的正兒八經。
別人罵她是狐狸精,她會覺得不舒服。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陶軍山太真摯又正經了,她已經沒覺得狐狸精這三個字是侮辱她。感覺……就像別人評價,你好漂亮啊,這種感覺。很正常,隨處可見的那種誇獎。
或許,只有人一旦真摯了,做什麼事兒都不會讓別人覺得厭惡吧!
海心心一攤手,“陶伯父,您就不怕陶公子哪一天直接跑去跟裴翩皇約戰?”
“不可能!”陶軍山一臉的嫌棄不加掩飾,“我家勳兒沒那個膽子,他從小就錦衣玉食的,哪兒會跟姓裴的那種殺人集團頭子硬碰硬。頂多啊,他就是跑去給裴皇爺的對手當爪牙,撐死就是這樣了。”
要不然怎麼說說,知子莫若父呢?
陶軍山把自家兒子啊,分析的太透徹了!
表面上謙謙如玉貴公子,出身好有教養,從小受的是最精英式的教育,接觸的是最上流的階層。縱然有什麼惡習,那也是世家公子身上的通病——
清高、自傲。
外表再怎麼紳士有教養,但骨子裡總有根深蒂固的階級觀念。會把人分爲三六九等,他自個兒是最高一等。他對路邊的乞丐溫柔,那是他高高在上的憐憫別人。不是真的愛心人士。真的愛心人士,那是將自己與別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而陶文勳不是,在他心裡,他總是比別人高一等。
這樣的世家公子,他愛一個人,可以拼全部身價,但,他永遠不會賠上性命。
“勳兒想得到你,他最起碼得有跟裴皇爺差不多的權利吧?在他追求權利的路上,我們陶氏會壯大的不可思議。或許有一天,勳兒會得到比裴皇爺更大的權利,如果他真能辦到,那我真是要感謝祖宗積德。如果他不能比裴皇爺更有權利,那更好。他就永遠都不會去跟裴皇爺作對。”
對於陶軍山這樣的腦回路,海心心能想明白,但是沒辦法理解。哪兒當爹的,給自己親兒子感情使絆子啊!
“那……萬一呢?”
“沒有萬一。勳兒擁有的越多,他就越捨不得丟下。總有一天,你在他心裡的位置,會弱不禁風,風一吹,就沒你了。”
“……陶伯父,你認真的嗎?”
“當然啊!要不然我找你來廢話這麼多是爲什麼。我很認真的請求你,讓我兒子追求你,但你不要答應他。時不時,你再給他點小希望,讓他一直追求你。”
果然,有錢人的腦回路,她這輩子都甭指望能夠理解並且消化了。海心心扯了扯嘴角,還沒開口,陶軍山又搶白道:“當然,我有求於人你,絕對不能上嘴脣一碰下嘴脣就完事兒了。我會給你勞務費。”
嗬!
真是新奇啊!
上趕着求她,讓她虐自己的兒子,還要給她勞務費!
真是人活得久了,什麼怪事兒都能遇到。
海心心抿了抿嘴脣,“什麼勞務費?”
陶軍山神秘莫測的一勾嘴脣,誘惑般斬釘截鐵的丟下一句話——
“海氏集團的絕對控股股份!”
海氏集團……絕對控股……股份……
這三個詞兒,海心心在腦海裡分析好多遍,才確認自己沒有理解錯陶軍山的意思。他就是要幫她奪取海氏集團。得到了絕對控股權,就相當於控制了海氏集團。這跟奪人家產,沒有區別。
陶軍山老謀深算的摸了摸下巴,“你也姓海。”
“可我不是海家人。”
“你姓海,誰管他血緣不血緣的?反正海家老太太死後,這股權的再分配問題一直沒有解決。你背後有裴皇爺撐腰,我再幫你其中運作一下,你成爲海氏集團最大的控股股東,一點都不困難。”
“是啊,簡單的很。只要裴翩皇一句話,海元魁得跪着雙手把海氏集團獻給我,真的不需要勞煩陶伯父。”
只要搬出裴翩皇的名號,她什麼得不到?用得着他陶軍山幫忙?更何況,她從未有過霸佔海氏集團的想法。那不是她的家,跟她沒有關係。就是白送給她,她都嫌麻煩懶得要。
現在要她去搶?去偷?
開什麼玩笑!
她現在身上的麻煩還不夠多麼!
一心想從海家逃離的她,現在終於完成夢想了,她瘋了她要再回去海家?
陶軍山聳聳肩,一點都不介意海心心的冷淡態度,“我想求你辦的呢,就是這麼個事情了。你要是不喜歡這個勞務費,那你想要什麼,我能辦到的一定不找藉口。”
“陶伯父,您覺得,我現在會缺什麼東西嗎?我想要什麼,直接回去跟裴翩皇要就是了。”
“這倒是沒錯。”陶軍山點點頭,一臉的贊同,“我給的起你的,裴皇爺也一定給的起。”
與裴問天、海元魁這些人不同的是,陶軍山的身上,沒什麼架子,總給人感覺豪爽過頭,就有點頭腦簡四肢發達的錯覺。但沒有架子,不代表陶軍山就好欺負了。他偶爾眼睛中的狠絕,也顯示着,他是京城陶氏的掌舵人,是京城豪門世家的領頭人。
“不過嘛……海心心,總有些事,你是不方便去找裴皇爺的。這點你不用反駁,我陳述事實罷了。那麼,你不方便找裴皇爺的時候,你就可以來找我。”
一句話,正中紅心。
海心心沉默了下去,沒有立刻的拒絕陶軍山。
總有些事,她不方便去找裴翩皇。
陶軍山,太直到怎麼戳人家心底的軟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