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羲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看花了眼，白惹覺得她眼睛紅了一圈。
“小寶，走了。”楚羲揮了揮手，示意小寶過去。
戀戀不捨蹭了白惹的白衣，小寶還是跑回來了。
楚羲站在那，就算身上穿得是現代的衣服，眼如點漆，眉若秋水，她好像天生就是冥界一道風景，每一次來，都會驚豔起好幾百年的歲月。
白惹陪她走到忘川河邊，一直沒有說話。
一前一後，隔了兩三步距離。
“要是你知道，我今日來，是爲了要回琉璃和琥珀，你會阻止我下冥界麼？”楚羲忽然停下腳步，回頭開口問了句，血黃色的忘川河水展開在眼前，一望無際，看不到盡頭，河裡冤魂厲魄，彼此相互吞噬，看似一灘死水般的河面，下頭盡是廝殺搏命。而忘川河邊的風聲，也不過是淒厲的鬼哭。
“我並不覺得我能阻止你。”白惹淡然回了句，有些冷淡，“你想做的事情，又何曾聽過別人的勸告？”
楚羲涼薄笑了下，淺到幾乎看不到脣側的弧度。渡船過來了，楚羲遞了一摞紙錢過去，但那小鬼看着是輪轉王送過來的人，自然是不敢要，連連擺手，嘴裡說着楚羲聽不懂的話。
最後是小寶不耐煩了，一爪子拍飛了那摞紙錢，散到河水裡，瞬間被搶了乾淨。
“招魂二使，現在在哪？”白惹站在河邊，問着已經上船的人。
楚羲籠了籠散發別到耳後，露出一張稍顯蒼白的臉，“與我同在。”莫名其妙回了句話，船已離岸，她有些受不住冥界的陰氣了，小寶撓了幾下桅杆，再吼了句人話要小鬼快點，把那船伕嚇得一愣。
“白惹，後會有期。”
白惹沒答話，站在岸邊，河水拍打着漆黑的石面，但在他腳邊，又迅速退了下去，不敢沾溼了他身上那襲白衣。
“主人，你還好麼？”楚羲盤腿坐了下來，額頭上微微滲汗，但她身上又冷得不行。小寶小心翼翼拿前爪碰了碰楚
羲，小聲問了句。
“你爲什麼要騙蕭涇川，我的天魂在天牢？”楚羲睜開眼睛，問了句。
“主人……如果告訴了河聖實情，會更添亂是不是？與其得知結局而痛苦，還不如渾渾噩噩過上幾年。”一隻貓能說出這麼有這裡的話，也不枉他離昇仙只差一丁點造化的道行了。
“從現在開始，我會去尋四方流火。”
小寶瞪大了眼睛，一點不相信的神情。
楚羲詭異一笑，不再說話了。
船靠岸，這頭是綿延的火照之路，冥界唯一的風景。
楚羲走下船來，面色蒼白如紙，任由小寶怎麼耍賴，也沒有說她和秦廣王單獨說了些什麼。
火紅色的曼莎珠華，第一眼看過去是震撼，但看久了會完全沒有感覺，因爲毫無變化，也毫無生氣。楚羲腳步有些急，抿了抿脣，臉色白得幾乎要透明，小寶在前頭開路，四個爪子已經要飛起來的速度。比起鬼宿當年的靈力，她現在真的不及十分之一，來趟冥界，就幾乎要了她半條命。
鬼門關前，是座不大不小的塔樓，類似於關卡的作用。陰差鎖着人死後的魂魄，從這進入冥界，一入鬼門關，纔是真正的陰陽兩隔。
楚羲急着出去，但好死不死，前頭有人擋道。一身黃裳，不用看面目，也知道是誰。
“小寶，你在前頭等我。”在那不怎麼聽話的黑貓又要發飆時，楚羲開口說了句。
通體漆黑，沒一根雜毛，隱沒在黑霧中的時候，完全看不清形狀，只是感覺他回頭看了幾眼，因爲那碧璽般的眼睛，在濃重的黑暗下，幽幽如綠寶石。
“找我幹什麼？”陰差讓道，楚羲往旁邊走了幾步，手擡起來，不着痕跡捂了下胸口。
“鬼宿，你爲什麼沒有去死？”黃泉開口便是要吃人的語氣，兩個女人面對面的時候，就算不明爭也會暗鬥。
楚羲擡了下下巴，鼻子裡冷哼一聲，“你拿我撒氣也沒用，他喜歡的仍是我。”
“他”指的是三途河聖，楚羲心裡是有些驚訝的，當年那個追着河聖跑得髒兮兮的小丫頭，如今變得清麗動人了。眉目如水，乾淨得像開在鬼門之前的白荷，身上幽幽暗香，也是極盡風姿。
一語中的，楚羲有過很失敗的感情，她甚至以爲失去那份感情會殺了自己，但回過頭來才明白，根本連風浪也算不上，只是一個小小的cha曲。老天要給真命天子給你，所以要換掉不合適的。無論是否爲朱雀刻意爲之，命運和緣分，本來就妙不可言。
“你性格像我，氣息像我，連同身上的冷香，也雕琢得和我一模一樣。但黃泉你忘記了，就算變得同鬼宿一模一樣，你也無非是別人的影子。”
“他以前沒有選你，今後也不可能選你。”
冷冷淡淡說完，仍是蒼白如紙的臉色，楚羲感覺到了殺人不用刀是什麼滋味。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黃泉最不想聽到，最不願意相信的東西，但事實就是那麼殘忍，愛情本就是個戰場，除了你喜歡的那個人，沒有人能傷你，否則，你若仁慈，就會被鳩佔鵲巢。
“可是你會害死他。”黃泉笑了笑，那是有些殘忍的笑容，“只有同我在一起，纔是最合適的。同出冥界，我又本是忘川河邊一顆頑石幻化，只有我才能長長久久陪着河聖。”
楚羲冷笑，這真的是惹毛自己了，但張了張嘴，卻也不好反駁什麼，更重要的，她胸口越來越疼，意識也有些渙散。
“我沒說錯吧，千年前你是高高在上的鬼宿星君，尚且沒有好結果。現在的你只是凡人，人鬼殊途，來趟冥界就讓你陽氣大損，你有什麼資格同我爭？”黃泉笑了笑，那笑容的弧度，一如楚羲的模樣。
一瞬間楚羲有種錯覺，覺得自己真的沒資格，以前逆來順受慣了，這個毛病還沒改過來。
“可是你連表白的勇氣也沒有，又是誰給了你這麼大的底氣，敢同我叫板呢？”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楚羲悠悠然說完，眯着眼睛看黃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