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記錄了下來。
武柲看着大周士兵揮動的手臂,隨即鋪天蓋地的弩箭射入敵陣,他覺得自己是否太過殘忍了,但冷兵器時代,牀弩這種遠程大殺傷力武器確實是有些殘忍,但吐蕃雜種們要是不來攻城略地,何苦命喪他鄉?要怪就怪那些發起戰爭的人吧。
武柲不信佛,也不信道,但靈魂穿越這種事,他一直以來沒有想明白,因爲那一點都不科學,甚至還有些迷信,但他真真切切地來到了這個時代,而且成爲了魏王,他有了嬌妻美妾,還有了情人,也有了身家數億的資產,這在他還是一個屌絲的時候,如何敢想呢?
殺戮繼續,武柲在剎那間地走神後,再次回到戰場,他站立在小土包之上,遠處河岸邊無數的火把在迅速移動。很顯然,裝是吐蕃兵迅猛地朝這裡趕來,看來這裡的殺戮已經讓論欽陵不安了。
如果這樣的話,他的一萬精銳和兩千牀弩實在沒法抵擋,好在就這麼兩刻的時間,原先那吐蕃三萬士兵也損傷大半了。於是武柲下達了徐徐撤退的命令,以兩千弓箭手爲掩護,牀弩分批撤走,最後三百架取下弩弦,砸毀弩身。
如此在弓箭手的射擊下,吐蕃兵以爲敵軍援兵已到,幾名萬夫長終於不敢再浪費自己的勇士了。
吐蕃兵攻勢頓停,武柲大喜,沒想到裝吐蕃兵竟然減弱了攻勢,於是大喝道:“民夫拆除牀弩,快速撤退,郭知運、獨孤求、張季、高舍虎,你四人各領本部人馬隨本王殺入敵陣!其餘諸將,各領人馬保護民夫撤入城中!”
“末將領命!”四將頓時領命,大喊一聲。
武柲接過親衛遞來的長槍,而後跨上了一匹獅子驄,隨即長槍一舉。大喝一聲,“諸將,殺敵立功,保家衛國。當在今夜,殺!”說罷,一馬當先,向着敵陣衝去,身後的護衛苦澀加無奈地緊隨其後。
當弓仁看到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衝出了黑夜的時候,他的瞳孔驟然一凝,那銀盔銀甲,手握長槍的將領,不是魏王武柲是誰呢?他隨即大吼起來,“擋住!擋住!”
大周兵卒看到魏王殿下身先士卒。士氣不禁大振,原先還因爲吐蕃兵過於太多而膽怯的新兵們彷彿打了雞血一般,嗷嗷直叫,緊跟着各自大將,追隨在武柲身後。
這就是將領身先士卒的好處。士氣頃刻間便能躥升到一個高度,武柲深知其中道理,所以,縱使百萬敵兵在前,他毅然前往!
古人不論士大夫,還是販夫走卒,最看重的就是義氣。這也是爲何“忠”和“義”總相伴英雄的重要原因。而戰場上,義,就是全部,是勇氣,是犧牲,是無所畏懼敢於奉獻的精神。這就是此刻的武柲。
武柲也想過自己會遭了冷箭,但兩側和身後的護衛會隨時擋住冷箭,而他只須衝殺在前,他也想過馬革裹屍還,但這個概率對於如今的他來說真的太小了。
頓時。武柲的獅子驄闖入了吐蕃軍中,吐蕃士兵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來將不可力敵,但也有自恃武藝高強者,便舉起兵器向武柲招呼而去。武柲只一槍,便刺穿了他的喉嚨,速度之快,吐蕃兵根本看不到那槍頭是如何刺入刺激的咽喉的,但挑飛得身體瞬間便砸入了敵羣。武柲大吼一聲,長槍彷彿旋轉了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了八槍,隨即,八名吐蕃士兵慘吼一聲,人仰馬翻,他的前方出現了一片空白。
勇猛如斯!
武柲根本不會考慮身後,他直往前突。在他的身後,護衛和四將緊隨其後,所過之處,彷彿在收割麥田一般,若有翅膀飛上高空,便能清晰地看到,大周軍隊彷彿一條巨蟒一般,在吐蕃大軍中快速遊走着,翻騰着,吞噬着生命。
冷箭開始不斷射來,都被武藝高強的護衛打落,令吐蕃神箭手十分憤怒,但絲毫沒奈何,在被崑崙奴牛郎射殺了兩個後,其餘幾名便再也不敢放冷箭了。
牛郎的箭術比之高舍雞都要厲害許多,因爲他經常練習的是夜射,甚至蒙着眼睛都能有八成的命中率,所以在吐蕃神射手幾次暴露位置後,牛郎迅速拉弓射箭,射殺了兩名。
武柲不知道身側發生着什麼,但他能感到護衛們在拼力護衛,他心中更是涌起了無限的豪情,大丈夫當馳騁疆場,殺敵以報國,方不枉來世一遭!頓時他氣勢陡升,槍式更加深不可測,槍頭如同飛鳥閃現,幻化出了無數的虛影,武柲頓時感到體內內勁彷彿奔涌而出。
頓時,他忽然明白,《百鳥朝鳳槍》到了最後是要靠內勁出槍,他依舊隨意地出槍,招式大開大合,當再一次出現無數槍頭的時候,內勁終於從手中傳出,傳到了槍頭,槍身一陣震顫,頓時劃出一片槍影。
正是第八式,“百鳥齊鳴”!
瞬間,槍身炸裂開來,射向前方,十多名吐蕃兵頓時人仰馬翻。武柲大驚,他沒有想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狀況,他扔掉了巴掌長的槍把子,扔了出去,紮在了一名吐蕃士兵的肩頭,那吐蕃兵大叫一聲,嘰哩哇啦得撥轉馬頭朝着河岸邊逃去,剛纔那一幕讓他終身難忘。
武柲沒了稱手兵器,只有拔出了長劍,而後大喝一聲,“將士們,隨我殺出去!”
諸將怒吼一聲,緊隨其後。
到此時,殺了足足半個時辰,牀弩和民夫也已經撤走,武柲便撥轉馬頭朝着臨洮城殺去。與此同時,號角聲吹響,這是給埋伏在村中的兩千弓箭手的撤退命令。
論欽陵騎着雜色的吐蕃馬,心情十分沉重,他聽到對岸的慘叫聲後,便也騎着他得雜毛馬過河了,但他只看到了武柲殺出包圍的背影,那背影讓他感到一陣無助。
弓仁渾身是血地來到了論欽陵跟前,跪在地上,哭道:“孩兒損兵折將,請父親責罰!”
論欽陵厲聲道:“起來!”
弓仁不敢違抗。便緩緩起身,依舊低聲哭泣不止,完全沒有了吐蕃漢子的血性。
論欽陵緩緩說道:“弓仁啊,不要哭泣。死去的兒郎們都會得到天神眷顧的。你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其實,如今的吐蕃有一部分吐蕃人信奉早期的本土教的。而且佛教的傳入也只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不過隨着佛教在幾代贊普的推動下,勢如洪水猛獸一般,已經很少有人說“天神”這個詞了。
論欽陵不信奉佛教,所以他便說了,而且正因爲如此,贊普認爲他不是吐蕃的後裔,猜忌便因此而得,到如今勢同水火。幾乎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要不是贊普身邊寵信之臣的讒言,他葛爾家族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如今他看到了大周魏王,心中頓時升起了不妙的感覺。於是他便耐心地聽完了長子弓仁的彙報。
這一戰,竟然損失了將近三萬人,其中將近兩萬人死亡。剩下一萬,或多或少的有了傷勢。加上在祁家集損失的將近三萬人,如此一來,還沒攻打臨洮城,便已經損失了六萬人馬,這讓他有些受不了,但多年的沙場經驗。讓論欽陵忽然冷靜了下來。
論欽陵不禁啞然失笑,他一路行來,太看重這次偷襲了,以至於舉止有些失措,如今知道了大周魏王在此,他反而踏實了許多。而且思路也更明瞭了,聯繫前前後後,他頓時發覺,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包圍圈。
“贊婆啊,這一仗要靠你了啊!”論欽陵長吁了一口氣。而後下達了命令,“救治傷員,焚燒死去的勇士,其餘諸將各自領兵進村休息!”
經歷了一場首戰,吐蕃這些桀驁不馴之輩口中雖罵罵咧咧,但依舊聽從了命令。
武柲領着大周精銳在臨洮城下匯合了弓箭手,薛訥趕緊打開城門,進城之後,武柲也不客氣,直奔營帳,錄事參軍統計了傷亡人數,新兵死亡和沒回來的有一千人,老兵有一百人,受傷總共有八百人。
武柲看到報告後,不禁一陣唏噓,冷兵器時代,這傷亡人數實在太多了,真的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當然這裡面很可能有不少的逃兵,總之是減員不少。
武柲知道今夜論欽陵是不會攻城的,於是命親衛燒了熱水,洗澡睡覺。一切事務留待明日。
沒有女人,武柲似乎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但在如此激烈地廝殺後,他就是有一種衝動,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戰爭焦慮症,總之就是需要宣泄一下情緒。但在廝殺中內勁流轉槍身,結果槍身炸裂,此時想起來,竟然讓他有一種後怕的感覺。幸好也是面對那些蝦兵蟹將,若是遇到高手,說不得自己已經身首異處了。
槍身爲何炸裂呢?這個問題他確實想不明白,但沒了稱手兵刃也是件麻煩事情,看來等回到神都後得讓鴉九多打造一杆。武柲一直在尋求傳說中隕石鐵,但只尋找了一塊三斤重的之外,便再也沒看到,聽聞在貞觀年間,吐蕃贊普松贊干布曾送唐太宗李世民一塊重十八斤的隕石鐵,太宗皇帝珍愛異常,但不知道藏在了何處。武柲在左藏和右藏都尋找過,卻不曾找到。這讓他猜想,那塊隕石鐵或許陪葬了。
歷史上很少有人使用大鐵槍,但凡是使用大鐵槍的人無不留下美名,近如秦瓊,便使一杆“亮銀槍”就重三十多斤。所以在大周朝,武柲的兵器也是被朝廷百官和武將們樂道。要不是武柲是親王的身份,遊俠兒都想給武柲上個“武鐵槍”的尊號了。
想不明白槍身爲何會炸裂的問題,在用餐後,他便躺在了後帳,可是輾轉反側卻怎麼也睡不着。
武柲掙扎了半晌,他憤怒地蹬了被子,便穿了常服,出了軍營,不遠處緊跟着十二名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