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運和西州都督唐休璟收到了前往居延海西邊的同城支援同羅和僕骨,所以兩支大軍都是騎兵,一人雙騎,浩浩蕩蕩地撲向了居延海。
後突厥部落要想盡快抵達居延海之西的同城,則必須經過甘州繞過肅州而北上,而這一路多高山峽谷,幾乎沒有岔道,也只有一條官道。所以前面跑掉將近十支萬人隊就是沿着這樣一條路線,氣勢洶洶地殺向了同城。
默咄本部兵馬因爲默咄的緣故,行動稍微緩慢些,因爲默咄忽然有了想法。此去同城,必然經過甘州,要過甘州,那麼有一個地方可以再去一次。
山丹馬場(刪丹馬場)。
隴右之地,最大的軍馬場,大唐有八成的軍馬就出自此處。貞觀年間,張萬歲爲太僕卿,專職馬政,於焉支山下養馬,至唐高宗麟德年間,大唐有馬匹七十萬匹,山丹軍馬場有馬五十多萬匹。後突厥建國後,搶走了約二十萬匹,經過多年的發展,山丹馬場依然有三十萬匹。
如果此次能夠搶走大半,那麼武周要想組建大量騎兵便要延後了。得了這部分馬匹,等奪回了女人和牛羊,那麼損失也不算太大了。此可謂一舉兩得。而這個計謀正是黎老所獻。
當然,默咄是不會承認這是那個漢人奴才的計謀,因爲他本來就想去。於是便下了命令,大軍奔襲焉支山。
涼州城城頭,郭知運和刺史許欽明被叫到了城頭,他們從突厥開始撤退到現在,足足看了兩個時辰,當默咄的金帳緩緩離去後,二人相視一笑。涼州城算是保住了。
刺史許欽明問道:“元振啊,你說說看,這突厥人咋就撤呢?而且似乎很慌亂的樣子?”
郭元振微微一笑,摸了摸短鬚。說道:“一定是殿下到了。許刺史,開城門。黃沙墊道,淨水潑街,恭迎殿下!”
許欽明心中有些不快,你要拍馬屁也不用這樣吧。要是魏王沒到,那突厥人返回又怎麼辦?心裡罵了一番,但臉上依舊堆着笑容,說道:“元振,這突厥人剛走,是不是等一會兒?”
也就在此時,一騎飛馳而來。舉着魏王王旗,大喊道:“涼州刺史聽令,魏王殿下有令,涼州刺史即刻整兵隨本王追擊突厥!”
喊罷。也不理會城頭的兵卒和涼州刺史許欽明等人,直接打馬而去。
郭元振和許欽明正要商議,卻看到一隊奔馳而來輕騎兵微微偏頭看了眼涼州城,便隨即打馬繼續奔行。
郭元振剛要催促,許欽明大聲命令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麼,擊鼓聚將,整兵出發!”
郭元振心中不禁一陣腹誹,這刺史,似乎比自己都積極。
半個時辰後,武柲騎着雪白的獅子驄緩行而過,身邊諸將都在探討如何殲滅突厥。
忽然,涼州城城門洞開,當先兩騎飛奔而來,不多時,二人下馬單膝跪地,“許欽明,郭元振,拜見殿下!”
武柲一擺手,微微笑道:“許刺史,元振啊,這些天辛苦了,你們守土有功,你們的功勞,本王已經記下了,等剿滅突厥,一併請功!”
二人大喜,許欽明不得不承認,跟魏王談話真的是如沐春風,就這麼寥寥幾句,他都有一種士爲知己者死的衝動。郭元振更是感動得要哭了,抽搐了兩聲,也就起身了。
武柲是何人,如何看不出二人的心理,但此二人確實有些才能,特別是郭元振,竟然把火油給用上了,火油他在龜茲城有儲備,但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用的。
因爲有時候當一種罕見的戰爭利器出現後,敵人也會想法設法得到破解之法,或者爲己所用。而武柲的意圖是利用這些利器給敵人致命一擊,發揮其最大效果。
但郭元振能夠想到用火油,由此可見此人軍事上定有建樹,這樣的人正是他需要的。
勉勵了一番二人,隨即便上路了。
焉支山。
有一首匈奴民歌可以說明焉支山的重要性,歌是這樣的,“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祁連山,令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
焉支山又名胭脂山,山上有胭脂草,早在西漢張騫出使西域時由此山帶回中原,研磨成爲粉,塗抹在臉上,煞是好看,謂之腮紅,胭脂由是成爲女子的最愛。傳說中匈奴單于的王妃閼氏經常在胭脂山上的神澇池洗澡,她的皮膚極爲細膩光滑,後來霍去病在焉支山擊敗匈奴,閼氏也爲霍去病所得,由是胭脂山更加出名。
焉支山位於祁連山北麓,扼守河西,是甘州通往涼州的必經之道,此山腳下南麓便是廣袤的草場,連接祁連山北麓的草場,正是山丹軍馬場所在地,位置十分重要。而且依靠祁連山雪水,使得草場水草極爲豐美,四季分明,放養的馬匹極爲健壯,不論是大唐還是大周的戰馬幾乎都出自這裡。
自默咄掠奪了將近二十萬匹馬後,便加強了防守,但只有不到一千的兵卒。這也是擁有十萬大軍的默咄敢下手的重要原因。
默咄領兵在中間緩緩而行,身後由阿史德元珍壓後,如此安排,默咄也是爲了自己的部落着想,他可不希望阿史德部落強大起來。
阿史德元珍也明白默咄用意,便安心殿後。
當夕陽將近落山,一抹餘輝灑在峽谷中的帳篷上的時候,一支大周輕騎氣勢洶洶地殺來!
領軍之人,正是如今魏王的愛將薛訥!
薛訥追擊得如此快,也是被郭元振刺激的,郭元振能夠單獨領兵,而他只能跟在魏王的身邊,這讓他有一種被輕視的感覺,當武柲任命他爲前軍時,他頓時明白,這是魏王要給他機會!
如此,薛訥領五千精銳騎兵,帶雙馬,殺奔突厥後軍。當薛訥一眼看到突厥士兵正在搭建帳篷的時候,便二話不說,舉槍怒吼一聲,當先一馬率先殺入營中。
突厥士兵頓時哇哇直叫,紛紛上了戰馬,但因爲太過突然,根本組不成有力的戰鬥騎陣,在薛訥的帶領下,大週五千精銳勢如破竹,殺進了營寨,丟下了火熠子點燃了帳篷。不過片刻,四處起火,突厥士兵開始逃亡。
阿史德元珍聽聞周兵殺到,剛剛卸下的盔甲也來不及穿上,便穿着單衣提槍上馬,帶着部曲朝後營殺來。
薛訥帶人四處放火,攻破了第一座營寨竟然沒有找到一個萬夫長,忽然一個連盔甲都沒穿戴的魁梧大漢提槍而來,不禁大怒,這突厥人好生小覷自己,隨即打馬撲上,兩相交戰,頓時發覺對方不簡單。
薛訥也收拾起輕視之心,大喝一聲,使出了家傳絕招。阿史德元珍拼鬥十餘回合後,便明白這名大周將領不簡單,還沒來得及問名,便頓時被對方的槍術所壓制,他感到了對方槍沉力大,久戰之下,自己必成亡魂,隨即便虛晃一槍,準備打馬逃跑。
薛訥大喝一聲,長槍頓時脫手,下一刻,只聽得“噗嗤”一聲,長槍沒入阿史德元珍的後背。
阿史德元珍苦澀得一笑,說道:“原來你是薛仁貴後人!”隨即大笑一聲,吐血而亡。
薛訥一愣,但沒有理會,突厥士兵見阿波達幹竟然死了,不禁大驚,撥馬便逃,並大呼“周兵殺來了!”
一時間,突厥各營慌張,紛紛丟下帳篷開始了逃命。
薛訥見此機會不可失,隨即舉槍大吼道:“大周將士,今日吾等精銳,當破突厥,爲殿下掃清前路!”
“爲殿下掃清前路!”
大週五千將士呼喝,頓時,在薛訥的帶領下殺向了前面的突厥營寨。
默咄正在牙帳中思考着今後該如何發展,如果明天掠奪了馬匹,那麼跟武周便很難有和解的機會,吐蕃的論欽陵不知道怎麼樣了,不知道能不能拖住武柲,若吐蕃敗亡,那麼契丹敗亡也就不遠了,那麼他突厥汗國該怎麼辦呢?武柲可不是一個輕易吃虧的人。
若搶掠了山丹軍馬場,再掠奪了鐵勒諸部,再去偷襲契丹老營,若再跟武周和親,相信武周那個老女人不會再把他怎麼樣了。計議一定,默咄的本性便恢復了,“來人了,把那個回紇女人給我抓過來!”
但是一個士兵慌慌張張地來到了牙帳之外,急切地說道:“可汗,不好了,周兵殺來了,可汗快逃吧!”
默咄打了個寒顫,頓時出了氈帳,大聲命令道:“怕什麼怕,本可汗在這裡,備戰!備戰!你愣着幹嘛!”
頓時,營寨號角聲響起,突厥士兵紛紛上了戰馬。有了這麼一個短暫的間歇時間,突厥士兵已經整好了騎兵隊形,等候可汗發號施令。
薛訥燒燬了三座營寨,當他領軍再次攻向下一營寨時,頓時愣住了,但此時天色已黑,只見前方營寨中密密麻麻地站滿了突厥士兵。他當即下令,“撤退!”
隨即,大周精銳撥轉馬頭,揚長而去。
默咄不知道周兵來了多少兵馬,只覺得對方不少,但當他看到周兵撤退之時,頓時大喝道:“給我滅掉這夥周狗!”
於是突厥士兵點起火把,迅速追擊了下去。
默咄命人找尋元珍,卻只找到了無頭屍體,經元珍的女人辨認後,才確定是元珍。他不禁大爲悔恨,阿史德元珍一死,他可是失去了一條臂膀啊,難道突厥汗國要亡在自己的手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