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大臣們停止了爭論,而後面面相覷。===
殿下這是怎麼呢?眼神交流中,諸臣皆有疑問。多少日來也不曾見到太子殿下如此有辱朝堂威嚴的時候,可今日就這麼發生了。在朝議之時,能夠酣然入睡,恐怕也是亙古少見的了吧。
姚元崇大着膽子上前一看,確定殿下真的睡着後,便對諸臣說道:“殿下爲國操勞,以致貴體欠安,婁相,您老有何指示?”
婁師德如今貴爲左相,是首相,所以朝堂在沒有太子殿下主持的情況下,他說了算。婁師德緩緩起身,他身體肥胖,所以起身有些吃力,說道:“殿下爲國操勞,以至於困頓如斯,不如這裡便留給殿下好生歇息,讓宮人照看,我等到偏殿繼續商議如何?”
諸臣躬身道:“那就依婁相之言!”
隨即諸臣撤往偏殿,姚元崇命宮人給殿下蓋上錦被,不要着涼得了風寒。
當所有人都離開後,上官婉兒踏進了殿中,看到依舊有着鼾聲的武柲,不禁露出一抹笑容,自語道:“你這人真是對禮法踐踏如此,真是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隨即,她走上前,仔細看着熟睡中的武柲,看着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一股英武之氣撲面而來。想要親上一口,卻怕被宮人看到,於是便轉身出了大殿。
正巧看到宮女拿來了一牀錦被,她吩咐道:“給殿下蓋的時候,切莫吵醒了。”
那宮女欠身答應。隨即便進了大殿。上官婉兒走出沒多遠,只聽得殿中一陣慘呼,她急忙轉身跑進大殿。只見武柲依舊熟睡,鼾聲如雷,而那宮女卻倒在血泊之中,一雙眼睛圓睜,死不瞑目。
也是此時,偏殿中的諸臣聞訊趕到殿中,看到了血淋淋的一幕。只見那宮女的胸口一道深深的口子,汩汩地冒着鮮血,那宮女微微抽搐。卻已然斷氣。而太子殿下卻依舊熟睡,鼾聲如雷。
“殿下!”婁師德等人齊齊呼道!
一連數聲,武柲頓時從御座上驚醒,而後問道:“諸位。說到哪兒呢?”
只見他一臉睏意。眼神迷茫,卻沒有絲毫往日雄風。見諸臣不答話,便再次問道:“不好意思,本王確實有些睏意,咱們繼續!”
見諸臣用怪異的眼光看着他,武柲一愣,遂站起身,發現身上有錦被。隨即一愣,而後這纔看到腳下不遠處倒在血泊中宮女。再看自己佩劍丟在一旁,劍上鮮血淋漓,頓時愣住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本王仿似在夢中殺了無數敵人,卻不想原來真的殺人了。”
臉上頓時出現一副落寞之色,他緩緩說道:“宮人無罪,本王有罪,婁相,無故殺人可是何罪?”
婁師德縱使爲官數十年,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答,他本想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又想到,宮人是殿下夢中所殺,這如何判得?
見婁師德不知所以,武柲便看向吉頊,道:“吉中丞,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容我厚葬了這宮人,再來領罪,吉中丞可查閱歷代案例,給本王定罪。”
殿下如此說,吉頊可不敢答應,他一生榮華都在殿下身上,如何因爲一個宮人而治罪呢?隨即,他跪在了地上,說道:“殿下,此係誤殺,宮人雖枉死,可殿下也毫無知覺,臣不敢給殿下定罪。”
姚元崇等人也是跪在了地上,齊聲道:“殿下切不可置天下於不顧而污了名聲。”
武柲頓時一愣,道:“本王有錯,夢中殺人雖非本王之意,可終究是枉殺了一個給本王蓋錦被的宮人。若她父母健在,不知該是如何傷心。”
如此這般,武柲便命親衛把宮女厚葬,立碑以記之。
宮女自有親衛去厚葬,他則來到了女皇寢殿,給女皇說了緣由,而後便說道:“兒臣夢中誤殺宮女,請母皇治罪。”
女皇一驚一愣之後,便問道:“宰相們如何說?”
此時,有宮人稟報,“聖上,諸位宰相都來了!”
女皇微微一頓,而後便對武柲說道:“皇兒且先到偏殿迴避,朕要看看宰相們如何說法。”
武柲心中苦笑,只能到偏殿等候。
片刻,宰相們齊齊到來,還有一些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
要說聽到這消息,誰最高興呢,那無疑要數武三思了。如今吳王武承嗣身體快不行了,據說隔三差五地都要嘔幾升血,隨時都離不開藥罐子,就是這一次女皇巡幸三陽宮都沒法起身,由其子嗣代替而來。若魏王因此事而被廢了太子封號,那麼是不是就該輪到他呢?
所以,武三思在得到消息後,便趕緊來到了女皇寢殿,沒想到卻遇到了一大批重臣。
忠王李顯和相王李旦則比較冷靜,聽到消息後,心中雖是一喜,但想到這恐怕又是武柲的陰謀吧。二人都各自按捺住了進諫的衝動,但聽說諸臣去了女皇寢宮後,便也起身前往。
女皇坐於珠簾之後,畢竟此處乃是寢宮,不便直接接見諸臣子。等諸臣見禮後,女皇問道:“諸位愛卿,如今太子監國,一切政事由太子決斷。諸位愛卿不在殿中議事,怎跑到朕的寢宮來呢?”
婁師德便先說道:“聖上,臣等此來只爲太子殿下誤殺宮人一事,還請聖上赦免太子殿下之罪。”
女皇微微點頭,說道:“婁相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誤殺了宮人?”
於是婁師德便把太子夢中誤殺宮人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並一再言明,太子武柲實在是夢中誤殺,算不得真正殺人。
女皇心中也着實奇怪,她雖看過《三國演義》中曹孟德夢中殺人那一回,可沒想到武柲竟然也能夢中殺人,難道那孩子又要算計誰呢?有着這樣的疑問,他看向了她頗爲器重的御史中丞,吉頊。
吉頊深受女皇信任,當女皇看向他時,他便立刻出班奏道:“聖上,太子殿下實屬無罪,太子殿下雖在殿中熟睡,但誤殺宮人,卻是在夢中夢到殺人,而實際上誤殺了宮人,若宮人不靠近太子殿下,那宮人便無事了。”
女皇微微點頭,道:“吉愛卿的話有些道理。”隨即便看向其餘諸臣,問道:“諸位愛卿都認爲太子殿下是夢中誤殺了宮人嗎?”
婁師德等人隨即躬身道:“臣等確實如此認爲,而且臣等親眼所見,是姚尚書看到太子殿下熟睡之後,我等才移往偏殿的。”
姚元崇便出班說道:“聖上,是臣親眼所見,而後才向婁相詢問是否移往偏殿議事。而要說有罪,也是臣有罪,是臣見殿中清冷,怕殿下感恙,耽誤了國事,便讓宮人取錦被給殿下蓋上。若臣不吩咐,那宮人或許便不會枉死,要有罪,也是臣有罪。”說罷,他跪伏在了地上。
“真的是情深義重啊,諸位大臣都要替太子殿下開脫,這是要置我大周律法於不顧呢?”
忽然,一陣陰陽怪氣得話語從羣臣之後傳出,諸臣轉身一看,不是那武三思是誰呢?
女皇也是一愣,這三思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耳提面命的教導都還點不透這孩子嗎?誠然,若沒有武柲,她很可能會考慮把皇位傳給三思,可三思空有一身好皮囊,卻實在是草包一個。他不足以擔當起延續大周的重任。這也是她最終放棄了吳王武承嗣和樑王武三思的重要原因。
相比較而言,武柲創立理學,以至於大周官學幾乎成爲了理學陪襯,每一次科舉進士名單上,理學官員都幾乎佔了大半。如此理學,都叫她有些談理色變的感覺。好在理學官員確實能夠牧守一方,作出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如此能夠治國的理學官員她爲何不用呢?
而武三思和武承嗣,卻是毫無建樹,在朝中結黨營私、圈地造宅,惹得天怒人怨,要不是她這個當皇帝的把那些雪片一般的告密之信壓下,估計二人都能死上百次上千次了。
如此這般,女皇便經常在宮中耳提面命二人,要懂得榮華來之不易,應該懂得珍惜,她知道二人跟武柲不對付,便變着法兒讓他們接近武柲,交好武柲,她也希望武氏內部能夠和和睦睦。
但今天看來,她錯了,身爲皇帝,看到自家內部竟然有如此分歧,她感到了一陣疲憊。也不理會武三思的言語,便對諸臣道:“諸位宰相,太子殿下夢中誤殺宮人,實乃聞所未聞,但太子殿下也是無心之過,而且太子厚葬宮女,以朕之見,就罰太子一年薪俸,讓其待罪立功,諸臣以爲如何?”
女皇精力不濟,再也不想因爲皇儲的問題而勞心費神,更何況武柲是否有過錯,不過是殺一奴婢而已。
如此這般,諸臣大呼,“聖上英明,聖上隆恩!”
武三思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也怕女皇責罵,便灰溜溜地悄悄地退出了寢殿。
李顯和李旦二人雖心中早知結果,但依舊感到一陣無力,他們遠遠地相視一笑,便先後離開了寢宮。
但如此一來,太子柲夢中好殺人卻是不脛而走,以至於被坊間越穿越玄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