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遠相信世間是有因果輪迴的。
有花開,就會有花落;有緣起,就會有緣滅;有別離,就會有重逢;有滄海,就會有桑田。
而牟遠更是個有始有終的人,要麼不開始,既然開始了,就一定會走到結局,無論過程多麼坎坷,這是他的執着。和俞曼在一起之後,感情上,的確從季潔的身上慢慢轉移,而他不知道過了今夜之後,他和俞曼的關係又會變得怎樣,他有些不捨,但也十分無奈。
花不會因爲你的疏離,來年不再盛開;人卻會因爲你的錯過,轉身成陌路。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個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看着俞曼瞪大的眼睛,心再次碎了一地,他想說他已經知道那個綁架凱文的人就是俞曼,可是他又那麼不捨。
俞曼一直看到牟遠的眼底,她無法判斷牟遠眼底的猶豫是什麼?他知道什麼?凱文又說了什麼?從她放走凱文開始,她就隨時等着這樣的情景,她突然有些怕,怕牟遠真的知道一切,怕他傷心,而不是她的計劃落空。
“小曼,你愛我嗎?”牟遠突然轉移話題,俞曼越發緊張,總覺得牟遠的眼神非同尋常。
“愛。”
牟遠低頭吻住她,那麼溫柔,纏綿,令人沉醉,貪戀。
俞曼以爲凱文什麼也沒對牟遠說,牟遠什麼也不知道,仍然這樣溫柔地對她,她從來沒想過婚後的生活那麼幸福甜蜜,她也覺得自己心中的天秤一點點偏移,有時候內心總有個聲音在鞭策她,批判她,警告她,但她在牟遠面前就會失守,偶爾還會忘記一切。
這種預感很糟糕,因爲她覺得她已經愛上了牟遠。
但事情總不能如人意,俞曼哪裡會想到,在那個纏綿之夜後的清晨,還在朦朧之中,發現身邊沒了溫度,她伸手去探,身邊的位置是空的,天才矇矇亮,他怎麼會起的那麼早?
俞曼半睜着眼睛,在房間裡尋找,空無一人。
“牟遠?”她喊了一聲,沒有任何迴應。
俞曼從牀上起來,披了件衣服,向外走,傭人正在做早餐,隱隱已經聞到粥香,她走進餐廳仍然沒看到牟遠,便問道:“先生人呢?”
負責廚房的傭人嚇了一嚇,“我一直在廚房,沒看到。”
“哦。”俞曼轉身去了車庫,牟遠的車不在,這麼早,他會去哪裡?
婚後,牟遠每天都看着她醒來,陪她共進早餐,從來沒有這樣不聲不響的消失,心裡突然空落落的。
俞曼從新回到房間,不經意間瞥見梳妝檯上有張便籤。
“你能停下來嗎?”
俞曼不解地看着這幾個字,他要說什麼?她翻到便籤的背面,又看到一行字,而那時,她震驚地倒退了幾步,心忐忑不安地劇烈跳動,彷彿就要衝出胸膛,她用手捂住胸口,“不,不!”連連搖頭,淚也洶涌而出。
他知道了,他到底還是知道了,凱文告訴了他一切,
凱文還是說了,爲什麼?爲什麼牟遠知道了一切,昨夜還與我……俞曼拼命的搖頭,她萬萬沒有想到牟遠可以將自己的情緒掩藏的那麼好。
怎麼辦?要去見他嗎?
俞曼沒想到幸福這麼快就結束了,心撕碎了似地痛,好久沒這樣痛過了,痛得無法呼吸,“牟遠……”她從沒想過,牟遠知道了真相對她來說會是這樣的心痛,他再也不會愛她了,爲什麼滿眼,都是他愛憐的眼神?她無聲地嗚咽,哭了很久。
終於止住眼淚,她像靈魂被抽離似地臉上掛起冷意,她走進浴室。
當她再出來的時候,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臉變得平靜無波,就像剛纔痛苦的那個女人不是她似的。
她換了一件純黑色的連衣裙,未施粉黛,素着一張臉,走出家門。
永安園的高處是許多有錢人家的墓地,不像公墓那麼擁擠,不知道埋在這下面的人是不是都喜歡這裡的清靜,背靠青山,再沒有凡間的喧囂紛擾。
俞曼遠遠地就看到了那個挺拔的身影,牟遠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黑色的太陽鏡遮住了他的眼睛,頭髮也被山風吹的微微凌亂,黑色的長風衣衣角任由山風捉弄着,搖擺不定。
俞曼的太陽鏡遮住她哭紅的眼睛,她來到牟遠的身邊,轉過身與牟遠同樣面對着那張照片上的臉。
“你終於知道了。”俞曼淡淡的聲音,說得很平靜,好像剛剛那個悲痛欲絕的人不是她一樣。
牟遠沒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個墓碑,他在這裡等了俞曼三個小時了,這三個小時,他一直在思索與俞曼怎麼走下去。
“你愛他?”牟遠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問。
俞曼咬着下脣,心仍然在顫抖着,說不出話來,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照片上曲一峰的眼睛好像刺透了她的心臟,好像發現了她變心了,她想,他一定在怪自己。
然而,開口說出的話,讓她更恨自己,“是的,我愛他。”
因爲帶着太陽鏡,俞曼並看不到牟遠的眼睛,牟遠聽到她的話,閉上了眼睛,心揪在一起,他忍着心痛問道:“所以在西京的一切都是爲了他?”
俞曼隱忍的內心的痛苦,鎮靜地說:“是的。”
空氣突然凝固了似地,只有山風在提醒他們真實的存在,這短暫的靜默更銳化了悲傷。
“包括 我?”牟遠艱難地說出口。
俞曼被擊中了心臟,那顆心好像被一雙手緊緊地握住不放,而她也幾乎要感覺不到它的存在,身邊的一切都成了幻影,忽遠忽近,她要如何回答他?
“是的。”她如實回答。
牟遠已經凝成冰的心,被“呯”地一聲擊碎。她爲什麼不否認?爲什麼不找些藉口?就這麼忍心地插了一把刀在他的心上,這是他自認爲最真實,最陽光的女人麼?沒想到她的心在黑暗的角落中一點點腐爛了,纔會變成如此狠毒的蠍子,伺機蟄她所
謂的仇人。
他最恨的不是俞曼對牟家人做的那些事,而是對他感情的欺騙。
“接下來,你要對付的是誰?馨馨嗎?”牟遠凝視俞曼,他們都帶着太陽鏡,誰也看不到對方真實的目光,也看不出對方的有多痛。
俞曼沒有說話,想到牟馨幫她設計婚紗時的認真態度,想到牟馨陪她在婚禮的快艇上,她的心不是石頭做的。
“你有沒有問過他?他爲馨馨而死,他會讓你傷害她嗎?”牟遠激動地指着曲一峰的照片,怒喊。
見牟遠這樣激動,俞曼緊咬着下脣,揚起頭看着他:“所以,她纔是最該去面對他的人。”
牟遠萬萬沒想到俞曼竟然說出這樣狠毒的話,“你敢!你要動馨馨一下,我也會讓你得到同樣的下場。”
“好啊,反正我早就該死了,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無牽無掛,生死又有什麼可怕。我恨這個世界,但我也恨自己沒有勇氣自殺,如果你能成全我,我求之不得。”
牟遠退後一步,搖頭看着這個被魔鬼詛咒了的女人,“爲一個不愛你的人復仇,值得嗎?”
俞曼聞言一怔, 這回徹底激怒了她,“我和一峰相愛,我只是在等着他復仇後,我們就結婚,你憑什麼說他不愛我?”
“相愛?那他愛了馨馨十幾年,最後爲馨馨而死,是爲了什麼?他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要證明他對馨馨的愛情之真。難道這樣的男人是和你相愛?”牟遠同樣回擊俞曼,她的那句她和曲一峰相愛,深深地刺痛了他。
而這個真相,無疑給了俞曼沉重的打擊,這回牟遠成功地擊垮了她,她像失去重心了似地跌坐在草地上,嘴裡喃喃地念叨着:“你,你說什麼?”
“愛一個不愛你的人,是不是很痛?”牟遠並沒有感覺到俞曼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因爲他就是那個痛苦的人,看着俞曼蒼白駭人的臉,沒有一絲憐憫,他那麼想好好地去愛她,爲什麼她竟然那麼無情,哪怕她能說些哄他的話,他都會原諒她的那些欺騙,可是她偏偏說的那麼無情。
牟遠眼底滿含淚花,來這裡之前,他不是這樣想的,他以爲俞曼會深情地對他說,讓他們爲愛重新開始,可惜,劇情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發展,他纔會如此崩潰地用這樣的方式 打擊俞曼。
看着俞曼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的心更加疼痛。
“終止你所有的計劃,我不會和你離婚的,既然你喜歡演戲,我會陪你演下去,我也不會告訴別人你的一切,我知道你的實力雄厚,但我也絕不會允許你做任何傷害牟家人的事情,我會拼盡全部守護牟家。”牟遠冷冽地對俞曼說着,他又看了俞曼一眼,便什麼也沒說地從她身邊走過。
俞曼的思緒混亂不堪,腦海裡浮現的是曲一峰曾經的承諾,那些畫面與牟遠和她昨夜的纏綿交織出現,混亂的劃分不清。她突然放聲大笑,笑得悽然悲傷,笑聲竟然讓人忍不住流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