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像嚇了一跳似地,猛一腳踩住剎車,車子“嘎”地一聲停住了。
“謝謝!”
無論到什麼時候,牟遠身上的紳士風度,都會被他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他推開車門,跳了下去。車上的人好像沒反應過來似地看着他。當車門“咣”地一聲關上,方纔回神,面面相覷,不可思議地看着窗外。
牟遠一下車,就被那羣追趕的孩子圍住。他笑着打開揹包,從裡面拿出很多食物還有一些筆和衣服,送給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很髒,也不知是因爲他們的皮膚就是髒的,還是因爲他們的膚色,反正看起來讓人只想拒而遠之。
可是,牟遠不但臉上一直親切地微笑着,更時不時地輕撫他們的頭髮,臉蛋兒,那些孩子們看起來非常高興,迫不及待地將食物打開,狼吞虎嚥地吃着。
車上的人看得羞愧了,也紛紛拿起自己的揹包,翻出可以給予的物品,接二連三地下了車。他們尷尬地看看牟遠,眼神中已經多了一種敬畏,牟遠回以微笑。那些人雖然不能像牟遠與這些孩子們表現得那麼親暱,但至少,他們願意給予幫助了。牟遠覺得,大概他就應該屬於這樣的世界,因爲只有面對這些人,他才能找回自己。
之後,連續的一段日子裡,他都這樣往返與內羅畢和這些貧困的村子之間,每次他都會在內羅畢買上一大包東西帶去。他沒有揮霍無度,也多半是爲了看看那些可憐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做這些根本解決不了什麼,現在的他與十三年前不同,那時候,他只是想幫助他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現在,他思考更多的是怎樣長期幫助他們。
這又不由的又讓他想到了俞曼。
俞曼做過無國界醫生,她在全球都有公益基金,這樣想來,她做的比他多很多,可見她應該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怎麼會願意傷害別人呢?牟遠的心底一陣疼痛,可惜,她偏偏做了一個那麼錯誤的決策。
牟遠坐在茫茫草原上,頭髮被捲起的沙塵吹得凌亂不堪,皮膚曬得黝黑。緊鎖着眉頭眺望遠方,目光並無焦點,只是配合他的思緒在風中飄搖。
很快,肯尼亞有了第一例埃博拉患者,這個消息來得突然,也引起了恐慌。
而這恐慌蔓延到西京。牟言聽說後,急得親自去漢彌頓督促顧衛理讓他加快尋找牟遠。得到這個消息的不止是牟言,還有俞曼。
俞曼這些天都沉浸在牟遠離開的失落心情中,就連Sam向她彙報說,牟氏的強勢收購,她都不理會,就像她說的,她要贖罪,她想,就讓牟氏把諾蘭國際收購去好了,至少牟言也是個傑出的商人和領導者,他不會虧待諾蘭國際的員工,她可以拿她全部身家換得牟言的原諒,哪怕沒有原諒,也是她的補償。
牟言聽說俞曼放任牟氏收購,一邊揣摩俞曼的心思,一邊謹慎對待,生怕俞曼只是障眼法,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情,眼睛看到的都未
必是真相,萬不可掉以輕心。
只是接到肯尼亞那裡傳來的消息,再次打亂了他們的陣腳。
埃博拉的可怕,衆所周知。
俞曼再無法鎮定,她馬上讓Sam幫她訂飛內羅畢的機票。Sam一怔,他從來不會違背俞曼的指示,但這一次,他不得不勸道,“俞小姐,那裡有疫情,現在可不是去那裡的好時機。”
“我愛的人在那裡,我需要挑時機麼?我不能在這裡等。”俞曼說着,緊張地抽動着嘴脣。是的,她不能等,她等過,最後等到的是曲一峰的死訊,這樣的悲劇還要重演一次嗎?就算是死,這一次她也要和牟遠死在一起,她再也不想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種感覺有多痛苦。
Sam看着她,看到她眼中的堅毅,心底從未表露過的感情猛烈地掙扎着,但她愛的是牟遠,牟遠在那兒,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會留下來的,爲所愛的人不顧一切,沒人比他更懂,他就是這樣愛着俞曼的。雖然她是他的老闆,但是,他們之間的坦誠相處,早就讓他爲之傾倒,更燃燒了這個英國軍人的保護欲,他要保護她一輩子。他的愛,不是擁有。
Sam也是好男人,但好男人並不一定會得到愛。誰讓感情的世界那麼奇妙呢。
Sam不言不語地轉身,走出俞曼的辦公室,他訂了機票,不過,是訂了兩張。他曾經說過,她到哪兒,他就去哪兒。
沒有牟遠的消息,顧衛理卻向牟言報告了一個令牟言再次陷入沉思的情況。
“你確定麼?”牟言追問。
顧衛理嚴肅地點點頭,“是的。”
顧衛理大概是除了牟言之外,最恨俞曼的人。只是理智告訴他,不能再衝動行事,他從牟言的臉上已經看到了猶豫。牟遠失蹤後也有所思考,他總會想起牟遠和他講俞曼時的神情,他隱約感受到了牟遠的感情。
牟言走到落地窗邊,看着俞曼辦公室所在的那座大廈。和俞曼公開敵對後,他就知道她的辦公室在那裡。真是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女人,爲了一個曲一峰不惜一切代價地來複仇,而現在又爲了牟遠放棄了富可敵國的財富,如今又要放棄生命麼?
女人的愛情那麼直接,可以拿生命去愛,和男人的愛有太多的不同。男人只是想拿世界去愛女人。
“她什麼時候走?”牟言沉聲問。
“後天。”
“注意她的行蹤。”
牟言將找到牟遠的希望寄託在俞曼的身上,或許,她真的能找到牟遠,如果他們之間的緣份未盡,那就讓老天來決定一切吧。說到底,牟言是個相信愛的人,因爲他懂得愛。
而這些表面上冷酷的男人,對愛的執着,更讓人始料不及,包括顧衛理也不再追着俞曼不放了。
“是,言少。”顧衛理應着。
牟言沒有收凱文的辭職信,凱文仍然每天盡職地去醫院,
他沒辦法扔下一切不管,也不知該和牟言再說什麼,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他讓自己異常忙碌,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心底涌起悵然若失的感覺,感嘆着他最珍視的友情。
季潔終於出院了,但她病情被隱瞞了下來。
因爲,凱文的醫術高明,處理得當,季潔只是子宮次全切,並沒有將整個子宮切除,除了影響生育,其他並無異樣,牟言想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也讓凱文保密,只要不再要孩子,季潔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秘密。
這也成了凱文醫院的高級機密,好在季潔的身體健康由指定的醫生負責,一切做得天衣無縫。
可季潔出院後,仍然落落寡歡,畢竟牟遠消息全無,而她也沒有再找過俞曼。牟言想盡辦法地逗她開心,可季潔仍然少有笑容,這一點讓牟言心疼無比。
而同樣深受打擊的牟馨,被閔卓帶回了法國,他們覺得西京或許真是他們的不祥之地,每次回來,都要撕開傷口一次。
諾蘭國際在全無反抗的情況下終於被牟言收購成功,牟言決定,對諾蘭國際的現有體制不做任何改變。
看起來,一切好像都恢復了平靜,只有那兩個離去的人,遙遠地牽動着他們的心,那些人不說也不提,但誰的心裡也不曾放下過。
俞曼和Sam到了肯尼亞,就開始四處尋找牟遠。
幸好,俞曼和牟遠都有過相同的經歷。她回憶當初他們在一起時,牟遠給她講過的點點滴滴,她閉着眼睛,牟遠溫聲細語聲音好像就在耳畔。
她試圖用他的思維方式去分析他會去哪裡。
Sam開着越野車奔馳在非洲荒蕪的大地上,探訪那些貧困的村落,只可惜,這些村落中能和他們溝通的人太少太少,幾乎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找了一個星期,仍然一無所獲。
每當從一個村落裡出來,俞曼都會沉默地坐在車裡,一聲不響,Sam知道她心情低落,也不問什麼,拉她回內羅畢,然後再準備些物品,在地圖上尋找下一個村子。
一個月後,俞曼再次走出村子時,看到一個大一點的孩子身上那件衣服很眼熟,那件衣服顯然在他身上極不合體,一看就是別人送給他的。她一邊向車走,一邊看着那個大孩子,但當她走到車邊時,她停住了。
那是牟遠的衣服。
她終於想起來了,她轉過身,瘋狂地向那個大男孩兒跑去,大男孩兒被她的樣子嚇壞了,轉身就跑。
而Sam看到這樣的一幕,跳下車,也向那個大男孩兒追去。
大男孩兒終於被追上了,嘴裡嗚裡哇啦地說着俞曼和Sam聽不懂的話。
俞曼好久才喘勻了氣,用當地的語言問大男孩兒,這件衣服是誰給他的,大男兒仍然一臉惶恐,俞曼露出個笑容,告訴他不要害怕,她在找那個給他衣服的人,因爲那個人是她的失蹤了很久的丈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