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難料,世事無常。而一切都像一張無形的網,結住所有人,誰也逃不開。
俞曼和牟遠的事,縈繞在牟敬林的心頭。一個是自己的私生女,一個是妻子的私生子,雖然這倆個孩子的出生都是他們一生最大的錯誤和污點,但終究,孩子是無罪的,罪過的是他們欠下的情債,這債又怎麼能讓孩子們去償還?
牟敬林站在窗前,靜立凝思,良久,才緩緩轉身,去找林月茹。
知道了俞曼的事情之後,林月茹和牟敬林之間多少有了隔膜,但畢竟幾十年的夫妻,共經歷風雨,既便是心裡有了這根刺,也能包容彼此。只不過,牟敬林心裡還是擔心刺激林月茹,林月茹的精神狀況與別人不同,他不得不小心。
“月茹。”牟敬林走到院子裡,林月茹正在擺弄花草,轉頭看着他,牟敬林猶豫了一下才說:“過幾天,我們回西京看看牟言和季潔的孩子吧,孫子出生後還沒見過爺爺奶奶呢。”
“也好,反正童童也要放假了。”林月茹笑得溫婉,牟敬林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新年將至,流年似水,轉眼就又是一年了,想起一年前的種種,恍如昨日,但一切已經物是人非,這個年要怎麼過,成了牟言的心病。
顯然這也是季潔的心事,自從知道了俞曼的身份,牟遠失蹤,一系列的變故,讓季潔變了個人似的落落寡歡,只是看着自己和牟言的兒子,纔有稍許的欣慰。可這個年怎麼過?她一點想法都沒有,往年她可都是最起勁的那一個。牟言回到家裡,見季潔看着窗外發呆,走過去,輕輕攬住她的腰,“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季潔輕輕靠進牟言的懷裡,“言,今年我們去我爸媽那裡過年好不好?”
季潔和牟言結婚後,季潔的父母就長住在日本了,季潔也不知是不是想逃避,突然說出這樣的請求。
牟言聽了微怔,那一刻,季潔就感覺到了,轉頭看着他,“怎麼了?”
“爸爸今天來電話說過幾天要回來看你和兒子。”
“爸爸要回來?可是,現在……”季潔眼底盡是迷茫,現在牟言和牟遠鬧成這個樣子,如果牟敬林回來,做何感想?她不得不擔心這些。
牟言心知季潔話中的意思,輕嘆着說:“我把一切都告訴了爸爸,其實就算我不說,爸也會知道,他的耳目不比我少。”
“那,那怎麼辦?”季潔焦急地看着牟言,牟遠在牟家的身份太特殊了,無論牟敬林怎麼做,都會惹來非議。而如今,牟言和牟遠之間出現了問題,牟敬林會如何處理牟遠?
牟言無奈地嘆息着,又將季潔抱進懷裡,好像是尋求一種安慰似地說:“不要擔心,相信爸爸會處理好的,他一直是我的榜樣。”
“言,你是不是很累?”季潔深情地看着牟言,這段日子,她只顧着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忽略了牟言,她很自責地伸手輕撫着牟言那張俊臉,發現他發角多了幾根白髮,心疼得掂起腳,輕吻他的臉頰。
牟言笑了,笑得那麼由衷,他緊緊地擁住她,“有
你,我就不累了。”季潔永遠是他心靈的港灣,只那一個輕吻就可以解去他所有的疲憊。
爲什麼牟家的兒女,感情之路都要這樣坎坷?牟言想不通。
病房裡,牟遠一直守着俞曼。
俞曼漸漸甦醒,醒來時,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一動不動,樣子可怕得好像她失去了知覺。
“小曼?”牟遠輕喚。
俞曼眨了下眼睛,轉過頭,看到牀邊的牟遠,她愣怔怔地看了他好久,沒有任何情緒和反應。
“小曼,你醒了?”牟遠察覺出她眼中的異樣,仍然投去溫柔的目光。
俞曼的記憶漸漸重回大腦,她總算是想起了她掉下去時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她記得她實在是堅持不住了,胳膊已經失去了知覺,腳底已經再沒有任何可以支撐她的力量,驀地,她向下墜去,但那一瞬間,好像有人拉住了她,隨後,一聲巨響,她就人世不知了。掉下去的同時,她是拼盡力氣喊出她心中最想說的那句話。
“牟遠?”叫着他的名字,淚水就跟着奔涌,都不及她去醞釀情緒。
牟遠緊張地幫她擦去淚水,“怎麼哭了?沒事了,你已經安全了,現在我們在凱文的醫院裡。”
“我怎麼會在這兒?”俞曼知道自己是在偏遠的山區,怎麼突然之間就到了凱文這裡?她不解地四處看看,果然有種熟悉的感覺。
牟遠一邊幫她拭淚一邊說:“因爲你受了傷。”
“受傷?”俞曼這一動,才感覺到來自那條右腿的劇烈疼痛,她擡起頭去看自己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右腿。她想起來了,的確是這條腿,好像被什麼砸了,但是她怎麼會這麼快就回到了西京,簡直不可思議。
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終於見到了牟遠。
“放心吧,凱文會盡全力幫你治療的,剛纔他還和我說,他已經聯繫了美國的醫生。”牟遠安慰俞曼。
俞曼卻凝視着他,不聲不響。
牟遠停下來,輕撫她額頭的長髮,“幹嘛這樣看着我?是不是我的樣子太邋遢了?”他的樣子的確很糟糕。
俞曼笑着搖頭,“不,我要看到不同的你,牟遠,我錯了,我向你道歉,哪怕你不原諒我。”
“我早就不怪你了。”牟遠執起俞曼的手,放在脣邊輕吻,“我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如果,你還愛我,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俞曼的堅強被牟遠的真情打動,淚花無法抑制地奪目而出,她咬着嘴脣拼命的點頭,“好……”聲音嘶啞得差一點說不出來。
“你喜歡去幫助窮人,我就陪你去幫助他們,你喜歡爲難民做點事,我也和你一起做……”俞曼哽咽着說,什麼諾蘭國際,什麼敵國的財富,她都可以捨棄不要,她就是這樣的女人,就算有人說她是瘋子,一生只願得一人心,瘋又何防?
兩個人含淚對視,情義綿綿。
“好,等你的腿好了,我們就一起去做我們喜歡做的事,不受束縛,不用求全。”牟遠悽然說道,他已
經決定放棄最親愛的親人,他的心裡其實是痛的,但他無法再讓俞曼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他要與她相伴一生。
俞曼只是邊流淚邊拼命的點頭,再說不出半個字了。
Sam一直守在門外,牟遠和俞曼說了一會兒話纔想起來Sam,牟遠馬上去叫Sam,Sam站在走廊的盡頭,看到牟遠興奮的臉,安心許多,至少說明是好消息。
“她醒了,你進去吧。”牟遠笑道。
Sam感激地看着牟遠,進了病房,走到牀邊,看看俞曼的腿,“好些了嗎?”
俞曼微笑着點頭,“Sam,謝謝你,一直這樣陪着我,即使是我瘋狂的時候,仍然容忍我的無理取鬧。”
“不要說了,聽起來,這些話好像是在告別。”Sam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聽着俞曼的話,總有些不祥的預感。
“Sam,對不起,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他也愛你,現在你可以放心了,你們會幸福的。”Sam沒有勇氣聽俞曼說下去,打斷她的話。
Sam所料不錯,俞曼的確是想和他談談他的未來,畢竟她已經下了決心要陪牟遠浪跡天涯,她不能對Sam沒有交待。
“Sam,在諾蘭國際被牟氏收購之前,還有一個新成立的公司,那個公司我是以你的名義註冊的……”
“我不要!”Sam情緒激動,聲音也提高了。
俞曼懂Sam的心,“Sam,你聽我說,我已經決定和牟遠浪跡天涯,所以,我必須對你有所交待。”
“我不需要你的交待,都是我願意爲你做的,這些年你給我的佣金足以養老,我不需要那些。”
“那就算你替我好好經營,好嗎?我們用公司的收益去做些善事。”俞曼輕柔地聲音顯出她的柔弱,Sam聽得心痛,不作聲了。
“答應我吧。”俞曼又微笑着懇求,Sam只好點頭。
“Sam,謝謝你這幾年一直陪在我身邊。”
Sam想說,他可以一輩子陪着她,可她的身邊已經有了牟遠,他只能看着她幸福了。
“如果真的要謝我,就好好的幸福下去。”
“我會的,他還要我。”說出這句話,俞曼已經雙眸朦朧,Sam更是一忍再忍他的男兒淚。
那天晚上,牟遠一直陪着俞曼,給她講在肯尼亞的故事,又聽着俞曼講她是怎麼尋找他的,聽着聽着,他會感動地輕吻她的額頭,漸漸地夜已深沉,他輕拍着她入睡,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寧地睡熟了,連個夢都沒有。她才明白,這就是她要的依靠和安全感。就算是有人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都不會離開這個男人。
第二天,凱文就來告訴他們好消息,說美國的骨科專家同意來給俞曼會診。
俞曼是學醫的,知道自己的傷到什麼程度,所以牟遠和凱文並沒有刻意隱瞞她。聽說,從美國請醫生來,俞曼也很積極地配合着,她一定要治好腿,她答應要陪牟遠浪跡天涯,浪跡天涯怎麼能沒有健康的雙腿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