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曾想,我們好端端追個人的蹤跡,竟差點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們三個人的面部表情幾乎如出一轍,無一不是擡起頭,目瞪口呆。一雙眼睛死死瞅着樹冠上盤桓着的那黑黢黢的一大長條,(當時還不敢確定究竟是蛇還是莽又或者是更大的。)生怕丫的一個不小心掉下來,回頭再一口把我們給吞了。
就這麼瞅了一會兒,誰也不敢再亂走一下,亂動一下。亦或是大點兒聲呼吸都不敢。現在回想起來,那可以說是我這輩子最難熬的等待,無比艱難,無比的刻骨銘心。
等了一會兒都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和尚朝我比劃了一個手勢,大概的意思是問我接下來怎麼辦?
從我們的角度來看,大蛇肚子裡的東西還在動的非常明顯,我們基本上都可以確定:那就是一個活物。按照我們一直追蹤的腳印來說,那很大程度上來說,是一個人!
“還活着?”
和尚小聲道。
我點頭:“活着。”
很難想象,一個大活人被蛇吞了竟然還活着。這很大程度上超出了我的想象。
和尚的神色變得很難看,大概在思考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十幾秒鐘過後,才輕輕開口:“救嗎?”
這句話應該是問老戴的,或者我更加希望他是問老戴的,他就只問老戴一個人!
因爲我猶豫了,不僅是我猶豫了,老戴也猶豫了,就包括和尚在內,他沒有很決然的說自己救還是不救,而是問我們:“救嗎?”如果他沒有猶豫不覺,如果他的第一反應是必須救,那麼他會堅定的說:我們把人給救了吧!
而這次不是。
我很清楚和尚,並且肯定他是個善良的人,如果今天被吞掉的那個人是我,那麼不管我到底還有沒有活着,他都不會猶豫,都只會殺紅了眼的衝上去,與那蛇殺個你死我活!不惜搭上自己性命的那種!換做是我,和尚被吞,我也絲毫不會猶豫!這是我們彼此間的默契,這是這麼長時間來,我們拿命換的交情!現如今,眼前的,他是個陌生人!
可陌生人,也是人!
我們從小就生活在和平時代,被教育着人人平等,生命可貴,而不是明如草芥!面對一條還活着的生命,我們本不應該有一點點的猶豫的,但這次,我們幾個都沒講話。
那是條生命沒錯了,但那太難了!這條蛇的體型比我們之前見到的都要大,它甚至可以一口把人吞下,甚至能保證吞下後那人還是活着的,沒有機會立即死掉,這說明裡面的空間很大。
最重要的是那蛇會上樹!
那麼大的體積,竟然絲毫不笨重的可以上樹。這就意味着,待會動起手來,我們將再無逃走的生路和可能。
“他………肚子裡也沒有空氣,那人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吞進去的,也許也活不久了吧?或許……或許我們還沒出手那人就死了!再看這樹如此之高,我們也根本上不去,那就不如不救了吧?”
“嗯,反正也救不活了,倒不如就不救了!”
我在心裡不停的跟自己對話,說過無數個勸服的理由。可最終都沒有勇氣對着大家說出不救了這樣的話。這期間,我們三個都沒有說話,我想,大概大家都心路歷程都是一樣的吧!想救,卻不知該從何救起。
“來不及猶豫了!……閃開!”
突然,老戴大吼一聲,一隻手不知道朝着地上拍了一樣什麼東西,另外一隻手推了我跟和尚一把,緊接着一個後空翻,滾到一邊。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就只能感受到整個碗口粗線的樹都在跟着顫抖,我擡起頭,發現盤桓在樹上的那一團黑影已經消失了一半。乾脆的樹枝被壓的不停作響,有些細碎的則是不停的往下掉。
“動了動了!媽的它……它……它竟然動了!你看……”
和尚反應過來,臭罵了一聲。
“看什麼看,還不快跑!”
我拽起蹲在地上的和尚,不說話就是一陣狂奔。
頭頂的聲音一點兒都沒散開,我們一邊跑着,感覺就像是被身後的聲音驅趕着。只跑了幾步,就覺得聲音漸漸小了,似乎是朝着我們相反的後面去的。
可與此同時,我看了看左右,也發現少了一個人。
“和尚,老戴呢?”
“不知道,他不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嗎?應該比我們跑的都快纔是。”
一股很不安的情緒涌上心頭,這種危機時刻,我最怕的情況就是突然隊伍裡面少了一個人的。
正在疑惑,背後突然發出一陣重物撞擊的聲音,我跟和尚聞聲馬上轉過腦袋,便看到了很不可思議的一幕。
老戴正在以一種十分奇妙的姿態,一隻手捆着繩子,另一隻手則是死死的拽住身旁的大樹。在繩子的另外一端,是被套住的大蛇。
老戴的力氣也實在是大,那麼粗的蛇眼下只被人死死的困住,脖子的部分被勒出了一條痕跡。那大蛇此刻的眼睛瞪得老大,正死死的看着老戴。並且估計它已經回過神來了,尾巴的部分已經開始在擺動,一個回擺,老戴連同着繩子都被甩到了地上。
我跟和尚三步並作兩步,迅速的衝了上去,一人死死的拽着繩子,一人去抱住大蛇的尾巴。
那蛇也不知道是什麼構造的,抱在懷裡,手中的質感只給人一種溫良噁心的感覺,軟軟的,與尋常的大蛇表皮的硬邦邦的感覺不同。相同的是,它一樣的臭,讓人一樣的受不了,並且感到窒息。
“小蘇,你再撐住一會兒!”
和尚在前面拽着繩子,一邊使出全身的力氣大喊道。
我此時已經給不出他任何的迴應,更不想張口說話。實在是太難聞了!我一想到這麼難聞的東西現如今靠着我、這麼的近,我感到難受。所以此刻我只有迫使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有一門心思的抱緊了大蛇的尾巴,好給和尚他們爭取一點時間。
我的餘光下,看到和尚齜牙咧嘴的表情。以及在一邊的,已經摔到七葷八素的老戴。他坐起身,鼻子裡的鼻血流到嘴角都是。他甚至都沒有去擦一下,而是掙扎着坐起。
“和尚,把繩子給我!”
“好!”
我知道他們兩個應該是有所行動了!我也不需要在抱着着臭氣熏天的東西多久了。只是後面的畫面我還來不及去看,就覺得自己的腳尖突然一下離開了地面。我懷中的東西突然冒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來,瞬間不費力的將我帶起。與此同時,不僅僅是我的胸前,還有我的後背,我的整個人,我所有的部分,感覺就像是掉進了一個綿軟的肉堆裡面。並且環繞着我的那些個肉越來越緊,我被擠得沒地方動彈,甚至連腿都動不了了!與此同時,那股讓人難聞的惡臭撲面而來,將我的鼻子,我的嘴巴,所有的地方全部封鎖,我憋了好久的氣不得不被一股力量逼迫着吐出來。生理的需求讓我不得不去吸收新鮮的空氣,但這周圍哪有什麼新鮮的空氣,只有讓人慾哭無淚辣眼睛的腥臭。
我被迫着猛吸了一大口,然後整個人都覺得不太好。身體被死死的卷在一起,滿嘴吧滿腦子裡都是腥臭,吐也不是,呼吸也不是,渾身都不自在。我只覺得頭頂一陣眩暈,整個人幾乎瞬間就要暈倒。
“接着繩子,快····,蘇世要被纏死了!”
我聽完和尚這最後一聲驚呼,然後我就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是躺在地上,還是那個林子,四周一切的場景都沒有太大的變化。我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四肢,還好,都還在,並且我還活着。
我順勢一下坐起,看到的,是和尚一臉血的靠在一棵大樹的下面休息。閉着眼睛,睡得很是香甜,可見最近累慘了!但我並不是很能理解他爲什麼會一臉血的靠在樹邊?那麼安靜?並且我甚至沒有看到老戴的身影!
“不會是死了吧?”
他和老戴拼了命的,最終把我給救了下來?
我想了想,確實是不敢再繼續躺下去,而是一骨碌坐起,身上的骨頭瞬間響了一下,感覺就要瞬間裂開一樣。我只覺得,腰痠背痛的厲害!我暈倒前,是被蛇夾的渾身難受,之後的事情就全然不記得了!我幾個快步,拖着殘缺的身子走了過去。
“和尚,和尚?···和尚?”
我叫了幾聲,又將面前的人晃了晃,竟然沒什麼反應。
我瞬間覺得不好。又加大了力度:“你可別嚇唬我?不是真的死了吧?”
“你丫的才死了!就盼着我死呢吧!咳····”和尚皺着眉睜開眼睛,只覺得比我還要疲憊:“咳咳···咳···你小子就不能對我溫柔一點嗎?”
她說着,又翻了個身,用手支撐着後背,勉強才坐直了。臉色依舊還是很憔悴:“你小子醒了啊?沒事了?”
“我沒事!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我看了一眼周圍,似乎再也沒有別人的樣子:“老戴呢?那條大蛇呢?大家都沒事吧?怎麼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了!”
“哎我發現小蘇同志你怎麼還是沒有改掉自己一開口就問出這麼多問題的毛病呀?”和尚說着看向我,然後又搖了搖頭:“沒事,大家都沒事,這不剛剛經過一場惡鬥嗎?好不容易纔把你救下來,不然你小子今天就被那蛇擠成兩半了!”
他說的很是聲情並茂,當他說到擠成兩半的時候,我甚至很有情景感的腦補出了當時的樣子,不自覺打了一個冷顫,渾身都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我擺了擺頭,似乎要將這種難受的感覺快速掃掉,然後才接着問道:“你就別貧嘴了,那麼大的一條蛇,你跟老戴真的就把人給解決了?你們兩人沒事吧?”
“可險!”和尚皺起眉:“不過好在結果是好的。還好你當時暈倒了,否則你是一定會接受不了的。那種惡鬥什麼的都不是最要緊的,那蛇也很怪,竟然在大冬天的蛻皮,你當時抱着它那麼緊,想必你也感受到了吧?它渾身都是軟的,所以我們纔好下手!”
我點了點頭。
看和尚還能貧嘴的樣子,應該沒什麼大礙。
“老戴呢?”
“他去處理蛇了!”和尚說到這兒突然坐直了腰:“你就不想聽聽,最後我們是怎麼把那蛇困在一起,讓它動彈不得,然後給他開腸破肚,血濺四周的?”
我搖頭,直言:“想來也是很噁心的場景,你別說了,我想來也覺得噁心。”
“那你一定想知道,我們最後在蛇的肚子裡找到了誰?”
和尚的眉毛一跳,一副深藏大秘密的樣子。
說道這兒我還真的有點好奇,連忙問道:“是誰?那個人還活着嗎?”
“活着!”和尚一臉神秘:“你絕對想不到是誰?你知道了一定會忍不住想去追問的。而且這個人你還認識···”
“我竟然認識?”我詫異:“行了和尚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是誰能不能好好說?”
和尚大概看出了我的不耐煩,開口正要說的,突然眼睛看向一個方向,動也不動了!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是老戴,他此刻正滿身是血朝着我們這邊走過來。眼睛在我身上掃視了一下,冒出幾分的安心的感覺。然後繼續面無表情的走着,看起來很是疲憊。
最後走過來的時候也不說話,仰頭喝了口水就隨地坐下。
“老戴,我聽說你們在蛇的肚子裡救出來一個人,並且這個人還活着。和尚的意思是說,這個人,我還認識?”
“嗯。”他點頭。
果然,是我認識的。
這一瞬間,無數個人的名字在我腦海中快速閃過,我想過了無數個可能,但最後還是不敢確定。我幾乎有些顫抖地發出聲音:“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