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李海洋和前一天接連通過數人的消息飛傳,週一的招飛現場來報名的人明顯多了起來,軍方跟校方有過交涉,招飛七天,這七天內學生們來這裡應徵可以不用上課。
看着場上進行的如火如荼的徵兵測試,陳泰文釋然一笑,緊了緊拳頭道:“海洋,你找到了你的信仰,接下來就該是我吧!無論如何,我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過下去了!”
“同學!”就在陳泰文發愣的時候,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似乎是在叫着自己。
陳泰文下意識地轉過身去,看着眼前穿着一身夾克,夾克上還戴着一個翅膀樣式標誌的軍官,陳泰文感覺眼熟,但又一下子認不出來,看這打扮,應該也是負責招飛的隊伍裡面的軍官。
“你,你是....不好意思啊,我這人記性差,有點想不起來了。”陳泰文摸了摸後腦勺,有些尷尬地衝着這人笑了笑。
這軍官在見到陳泰文後已經笑得合不攏嘴,在陳泰文的肩膀上拍了拍後說道:“還真是你,你忘了,上次我在那飯館吃飯正好沒帶錢,是你幫我結的賬,說起來,我還欠你一頓飯錢呢!”
被他這麼一說,陳泰文立馬想起了起來,他還記得當初確實有這麼一名軍官因爲沒帶錢,老闆還冷嘲熱諷地讓這名軍官用槍抵飯錢來着,當陳泰文替他買單之後,那名老闆還很篤定,說陳泰文絕對是碰到了蹭吃蹭喝的騙子。
現在想來,當晚他感覺奇怪的軍裝,不正是現在他身上穿的夾克麼?
“你,你姓張!哈哈哈哈,想起來了,你確實欠我飯錢。”想起這事後,陳泰文也樂了。
軍官的全名叫張正,經過這名軍官的介紹,陳泰文這才知道他正是這隻招飛隊伍中的飛行教官,一聊過後,二人竟然還是同鄉,都來自廣東梅縣,只是不在一個鎮上罷了,上次他從重慶來雲南,爲的就是籌備航校的事情。
“哦對了,長官,我有一個同窗昨天剛應徵上,飛行員到底怎麼樣?就是,是不是很危險?”陳泰文內心還是擔心李海洋,現在好歹有個認識的人了,索性抓住機會問一問。
張正轉頭看了看陳泰文,帶着一絲莫名地笑意說道:“你以爲飛行員是大白菜呢?是誰都能開着飛機上天?先得學習理論知識,然後經過特訓,最後才能開飛機上天,就這頂多算個菜鳥,不合格的我們還會剔除。”
看到陳泰文心中疑惑,張正便將飛行員培訓的一些東西講給了陳泰文聽,陳泰文也感覺自己太着急了,以爲李海洋剛被招進航校就要開飛機上戰場,卻沒想到開飛機是個系統工程。
“不過既然是戰士,那麼就有可能血灑長空,現在是國難,我們中國人必須團結一致,將日本人趕出中國!”張正跟陳泰文兩人在操場上溜達着,說完之後眼睛一亮。
只見張正上下打探了一番陳泰文,眼睛卻是越來越亮,甚至動手捏了捏陳泰文身上的幾個關節點後一臉笑意地對陳泰文說道:“不錯不錯,天生就是個飛行員的好材料,你這麼擔心你朋友,要不你自己進來不就得了?”
“我看免了吧,要是我兄弟李海洋當官了我再考慮考慮,這樣進去了就不會被人欺負咯。”陳泰文打了一聲哈哈,他不覺得張正是認真的。
剛纔他也看過操場上的那些測試項目,雖然之前他一直跟着李海洋在學習南拳,但是仍舊覺得很難,自己根本沒什麼把握通過,既然如此,自己就不去丟那個醜了。
再看李海洋這邊,十來個從聯大徵召來的飛行員新兵們被集中到了一處兵營,這處兵營全是木質房子,顯然是臨時修建起來的,但在不遠處,一排排的小洋樓卻顯得很是扎眼,裡面時不時地還有洋人進進出出。
但是此刻,兵營操場的主席臺上,出現了一個讓他們議論紛紛的人物,可以說面對這個人,所有的聯大飛行員都有一種畏懼感,正是這個人親手將他們綁住,一個個往水坑裡扔,讓他們從水裡逃生,可以說在場的人基本上都喝過水坑裡的泥巴水,當然,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李海洋。
“你們說那美國老頭是不是個啞巴?從當時測試到現在,都沒見他說過一句話。”站在隊伍中,一名聯大的同學輕聲對他旁邊的人說道。
那名同學也搖搖頭,擺出一副苦瓜臉道:“啞不啞巴我不知道,我就感覺這人整天都是一幅表情,活脫脫一座冰山。”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主席臺一邊的軍官方隊也突然炸起了鍋,更讓李海洋他們這羣新兵蛋子詫異的是,那小洋樓裡竟然還不斷有黃頭髮白皮膚的外國人朝着這邊涌來。
而最終,他們的目光都投向了李海洋,將手指向李海洋的,正是當時負責幫李海洋登記的美國飛行員尼克。
“他就是唐中校點名要的李海洋?”
“不會吧,唐老頭子怕是發燒了,這麼多年,你見過他直接點名?”
“直接點名就算了,還是直接點名進他的飛行支隊,也不知道該說這小子是運氣好還是背到家。”
他們議論的聲音並不小,甚至連站在臺下的新兵們都聽到了,原本李海洋的表現在聯大就傳的沸沸揚揚,或許剛纔他們還不明白這個所謂的唐老頭子點名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他們的眼光也朝李海洋看去。
其實也難怪這幫美國飛行員們詫異,要說起這唐老頭子,其實也是個有個性的,現年49歲的他出生於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平時有兩樣東西不離身,一樣是煙,一樣是酒,也有兩個毛病,不愛洗澡,不愛刮鬍子。
但也就是這麼一個人,在這裡的老鳥卻沒有一個人敢小看他,他是一位優秀的指揮官,有着極強的正義感,狂放不羈,甚至敢指着中國官僚主義者的鼻子一頓臭罵。
對於飛行員們來講,他是戰鬥藝術家,他是一個放浪不羈的瘋子,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無人敢撩他鬍鬚,連飛行隊最厲害的摩爾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就在大家對着李海洋指指點點的時候,身爲當事人的李海洋卻站在操場上身姿如鬆,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好了菜鳥們,我來這裡不是看你們出醜的,那個叫做李海洋的跟我走,你很榮幸,被選入了我的飛行支隊,其他人我可沒閒工夫搭理!”
等到大家都說的差不多了,唐老頭子才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指着李海洋說了這麼一句話後,從腰上解開一個金屬酒瓶子喝了一口,直接跳下了主席臺,再也沒多說半句廢話。
李海洋看看左右,又看了看唐老頭子的背影,也乾脆直接揹着揹包跟在了他的身後。
要說李海洋住的還不錯,作爲飛行員,每人都有一個單間,李海洋也不例外,一室一廳一個衛生間,唐老頭子帶着李海洋先將行李放下,纔來到了作戰室,作戰室內,十幾個人黃頭髮白皮膚藍眼睛的美國人已經端正地坐在了長條桌邊,顯然是在等待唐老頭子他們的到來。
“ Attention!”
唐老頭子剛進作戰室大門,便有一名美國軍官下了一聲命令,隨後十幾人便呼啦啦地站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唐老頭子只是揮揮手,等到這一動作做完,剛纔還一臉嚴肅的美國大兵們便直接東倒西歪地坐在了一起,有的點起雪茄,跟邊上人聊天,有的則是哼着小曲,剃起了指甲。
“唐,唐長官,他們這是?我要不要自我介紹一下?”饒是李海洋再沉悶,這個時候也有些懵,不得已,開口問道。
唐老頭子卻好不在意,只是揮揮手,將手搭在了李海洋的肩膀上,對李海洋說道:“別在意,這是他們對待菜鳥的特別方式,現在他們還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也不想將自己的名字告訴菜鳥,至於如何稱呼,以後再說吧,他們有他們的辦法。”
按照唐老頭子的說法,剛纔就算是給李海洋的迎接儀式了,稍微正經一下,也算是給了李海洋相當的重視,緊接着李海洋便被放了羊,是的,唐老頭子將他帶出作戰室後讓他回去先休息,而此時,跟他一同進來的新兵們卻開始站軍姿.....
中國人有中國人的處事方式,面對陌生的環境,李海洋在將自己關到房間一個小時候,便揣着自己的安家費出了門,在回來的時候,手中已經提着幾個酒瓶子和一個荷葉包。
“哐當!”
唐老頭子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一腳踹開,李海洋就這麼扛着幾個酒瓶子衝了進來,此時,唐老頭子正在和尼克聊着天,看到大咧咧的李海洋,臉上都帶着一絲詫異。
“喝酒,吃肉,交朋友!”
李海洋進來之後,直接將手中的幾瓶白酒往唐老頭子辦公桌上一放,隨後便解開了荷葉包,露出了裡面包裹着的一包滷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