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行,跨越千山萬水。
從不曾想過,再次回到外界,竟然會聽到這樣的噩耗。
也從不曾想過,我會因爲除陳道陵之外的男人而感到這樣的難過,可我也知道,這種對於兄長,對於朋友的情感,是不能夠拿陳道陵比的。但是,當我聽到四哥就要時日無多的時候,心是真的很疼。
一路奔襲着,終於在這一條看到了盛京城的城牆,可能是因爲四哥重病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爲其他什麼,此時的盛京城是緊閉着的,而我也不知道現在盛京城是不是已經被旁人給控制了。不想節外生枝,便找了個偏僻的地方,飛躍了城牆。
進入盛京城後,我發現盛京城一片蕭條,就連街上的行人都沒有了精神頭一般,當年盛京城被圍時,人們即便是恐慌,可卻也沒有像如今這樣只是看了就會讓人覺得心如死灰,本不想多生事端的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人,可一連問了幾個人後,都沒人願意理我,最後才問出,原來是盛京城如今正在鬧瘟疫,爲了阻止瘟疫蔓延,如今大半個盛京城都被隔離了,而且盛京城的城門也是緊閉着的。
相對戰爭而言,瘟疫的確會更讓人絕望,可太醫們呢?
那麼多的太醫,難道都對瘟疫束手無策嗎?
而且,讓盛京城百姓最絕望的事情,卻是一個傳言,應該是哪個別有用心者,竟然謠傳。這瘟疫是從皇宮裡面傳出來的,而當今皇帝,就是那瘟疫的源頭。也許,真的是四哥頭一個得了瘟疫的,可他那瘟疫是宇文衝搞的鬼,傳出去的人,也肯定是宇文衝的人所爲了。
簡單的瞭解了一下情況之後,我便走小路往皇宮的方向去了。沿途路過了陵王府,我卻也只是停下來看了一眼,匆匆一瞥,卻是看到個美豔的小婦人,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大丫鬟小椿,當初我四面受敵的時候,這傻丫頭還護着我。對她我是感激不盡的,也不知道她看沒看到我,而我也只能先去皇宮,等看過四哥的情況之後,再來看看小椿好了,也不知道她和蕭破軍過的怎麼樣,應該已經有娃了吧。
一路到了皇宮,以我如今的修爲,一路上並沒有人發現我,而我發現,即便是皇宮,此刻也是稍顯荒涼,而且甭管是禁衛軍還是宮女太監,是都帶着面罩,可見這瘟疫的可怕程度了。
加快步伐,來到了寢宮,又悄悄的潛入,我才發現寢宮內的人非常少,一個個都生無可戀的樣子。
終於,在病榻上,我看到了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雖然已經被病痛折磨的面頰凹陷,可卻仍然能夠看出一絲俊逸,這可纔多久沒見,他的頭髮竟然已經有些花白了,那兩撇原本應該看着很瀟灑的小鬍子,此時卻只能盡顯蒼老了。
“四哥。”
最終,我還是沒有忍住,帶着哭腔,輕輕的喚了一聲,緩緩的走過去,一邊說道:“四哥。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又不傻,爲什麼不保護好自己,怎麼就會被人陷害了,還有你都病成這個樣子了,表姐去哪了,她爲什麼不來照顧你……”
“四哥?”
躺在病榻上,蓋着厚厚棉被的陳道崖原本此時正在想一個名字。也正在想一個女人,他覺得在自己人生的最後,是可以任性的,所以他趕走了自己的妻子,不吃不喝的躺在病榻上,用生命的最後時刻,去緬懷心中最美好的情感,然而他卻是聽到了那個女人的聲音,他以爲是幻覺,因爲這樣的幻覺最近常常出現,可這聲音卻是太過真切了,但他卻沒辦法側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哪怕是連眼球都挪動不了分毫。
現在的陳道崖,是靠着飲鴆止渴的丹藥在續命,身體已經完全損毀了,只是意識還沒有消失而已。
我見他沒有任何的反應。就知道他病的是有多麼的重,閃身來到了病榻前,把手往他脈上一搭,頓時感覺到他脈象不僅弱,而且經絡已經損壞的厲害,最嚴重的是五臟六腑已經處在完全衰竭的邊緣了,唯有心脈還算稍稍好一些,但也只是相對而言。
而且,我還察覺出,即便他已經這個樣子了,但所服的藥物,竟然還是猛藥,這樣胡來,不等病魔要了他的命,這藥就已經藥了他的命了。
來不及多想,我趕往伸出手在他胸前連點數下,將那藥物阻隔,再注入少量的真氣,打算將他的心脈與臟腑護住,可卻發現,我體內心生金丹所產生的力量,卻是有溫養的用處,才注入少許,我便能感覺到他臟腑便有了一些活力。
只不過。四哥的臟腑與經絡傷的太嚴重了,我也不敢注入太多真氣,是怕起到反作用。
若想根治四哥,九轉丹是一定要用的,我身上也有,但他現在不能服用,否則定然會虛不受補。而且,九轉丹的確是靈丹妙藥不假。但瘟疫卻是解不了的。所以要救四哥,總要先把瘟疫給解了,但我可沒有孫鬍子那醫術,這事情總要倚仗太醫們,可若是太醫真的有辦法,還會是如今這樣的狀況嗎?
但我卻是不相信,太醫院那麼多太醫,就沒一個有用的!
想着,我便衝殿外喊道:“來人,去把皇后叫來,就說是我顧傾回來了!”
這一聲響過了很久,纔有個小太監跑了進來,這個小太監也是蒙着面罩,見到我之後是愣在當場,隨後便大喊道:“來人啊,有刺客。來人啊……”
隨着小太監尖銳的嗓音響起,外頭那些本應該早就聽到我說話的侍衛們才衝了進來,可這些侍衛中,有很多都是四哥曾經的暗衛,即便是許久未見我,但又哪能認不出我來,但卻也愣了許久,其中一人更是直接跪倒在地。帶着哭腔說道:“王妃,您回來了,那王爺呢,王爺回來了嗎?”
看着面前這位侍衛那黑白分明的眼眸,我是覺得有些眼熟,稍稍辨認,便脫口說道:“阿壽?”
那侍衛立刻點頭,說道:“是我,王妃,是我啊……”
曾經護衛我們的暗衛,還有陳道陵那些暗中培養的高手,在我們離開盛京城後,一多半便都留給了四哥,後來我們到了北蠻之後,僅剩的那些人也都被我們打發回來了,而阿壽則是陳道陵那福祿壽中僅存的一位了。
當年北燕一把大火,是阿福放的,可那一把大火之後沒多久,阿福就也死掉了,還有一個曾經在我身邊保護我的小祿,在被梨紅藥帶走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恐怕也已經死了。
看着阿壽,我想起了從前很多事情。卻也只能搖搖頭,隨後說道:“阿壽,你在便好,現在就去找我表姐,在順道把太醫院那羣廢物都給我叫來!”
阿壽領命而去,可我卻是發現,他身邊的侍衛,他卻沒有帶走一個。要麼是留下來保護我的,要麼就是他根本指使不動這些人。
這時候,那小太監見阿壽已經走遠,便又突然指着我喊道:“你們都愣着做什麼,快抓刺客呀!”
“聒噪。”
我冷冷的哼了一聲,隔空一把巴掌就抽了過去,一道氣掌便打在了那小太監的臉上,將他給抽飛出去很遠,落地後是已經暈厥過去了,我這才又掃了一眼那些侍衛,一邊說道:“你們該不會不知道我顧傾是什麼樣的人吧?不管你們是不是被宇文衝給收買了,現在我都給你們一個機會,將你們所知道全部告訴我,否則我看誰今日能活着走出去!”
“回王妃!”
一命侍衛跪下,說道:“我等並非宇文衝的人,但一家老小卻已經被那閹人給控制了。所以不得不聽命於他。但如今王妃您回來了,便有人給我等做主了,您想知道什麼,我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請您將我等家人救出!”
“這是小事。”
我隨口就應了下來,接着問道:“如今宮裡京裡,是不是都被宇文衝給把持了?”
侍衛說道:“沈大人一行人乃朝中清流,但卻獨木難支。沈大人也被冠上了外戚干政的罪名被打入天牢,如今也就只有半條命了。然而,皇后與沈貴妃手中也握有力量,可如今盛京城正在鬧瘟疫,實在是沒精力再應付宇文衝的人了。”
我皺眉說道:“沈貴妃?”
侍衛說道:“便是沈大人的女兒。”
“哦,是沈云溪。”
我點點頭,沒想到沈云溪最後還是與四哥走到了一起,不過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沈云溪事到如今還護着四哥,倒是也讓我很欣慰,我便說道:“在回盛京城之前,宇文衝已經被我殺了,你這便帶人去天牢把沈大人給放出來,我要詳細瞭解京中情況。”
“死了?”
衆人驚訝萬分,沒想到那不可一世的宇文衝,就這樣死了。而是真是假,他們毫不懷疑,因爲他們都很清楚,眼前這位陵王妃,可是當年奪嫡的重要人物,自然是個果斷狠辣,而且有手段的人物,當年顧文昌一家的覆滅。衆人可是記憶猶新呢。
等到衆人離去,我低下頭看着已經昏睡過去的四哥,無奈的嘆息一聲,真的很想問問他,怎麼就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照理說,即便是宇文衝功高蓋主將燕蠻兩地握在自己手裡,可盛京城的人們,大多數都是向着皇室的,怎麼就連皇宮都被人把持了呢?
再者說,旁的不說,四哥背後的鎮國公府,還有北宮家可都還在,就有亂臣賊子敢如此做了?
“傾兒……”
忽然間,四哥低聲的叫了一聲,我的手也被他給握住了,而我看過去時。卻發現他仍然在昏睡,而即便是在昏睡,都要夢囈出我的名字,他的心意如何,我又怎能不知道,可卻也只能搖搖頭,咬着下脣,不讓自己哭出來。一邊說道:“四哥,如今傾兒回來了,曾經你是怎樣護着傾兒的,傾兒自然就要怎樣護着你,看誰敢再向你伸出爪子!”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有人衝進了寢宮,正是一身幹練裝束的北宮洛陽,而在她的身後,正是穿着文士服的沈云溪,她們的臉上都掛着驚喜,也都掛着疲憊,而後又不約而同的看向我的手,但卻沒有說什麼。
其實我知道,作爲女人,她們看到這一幕心裡自然不好受,可我也捨不得放開四哥的手,便說道:“表姐,沈姐姐,你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