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已盡,五月梅子雨,整個城市被溼漉漉的空氣籠罩着,濛濛細雨裹起層層煙霧,在不斷彙集的迷濛中簌簌而落,打溼了剛剛舒展開的綠葉,葉尖滴着水珠,一滴一滴聚集着,啪嗒啪嗒掉落在地面上,彈奏起一曲屬於春天的歌謠。
蘇暖和宗政聿在酒店的照片很快就見諸報端,娛樂報經濟報大幅圖片的展示讓所有人再次認識了她。一時之間,城市之中財閥甚至是名門閨秀一個個暗自抽痛,遺憾自己爲什麼不叫蘇暖呢?
沈家別墅裡,沈初夏在家休養,扶着樓梯扶手跛着腳從樓上走下來,臉上洋溢着興奮的笑,轉過拐角看到坐在客廳中的沈雷,加快了腳步,三兩步到了跟前一屁股坐下,把背在後面的報紙拿了出來。
“爸,看看,暖暖結婚了。”
沈雷拿過報紙,大致瀏覽了一遍有關蘇暖和宗政聿之間的報道,不由笑了,回頭調侃的看着女兒問道,“你和暖暖是朋友,如今看着好友結婚,你作何感想?”
他雖然民主,針對孩子的婚事不想攙和那麼多,可還是希望女兒能夠早些找到喜歡的人。
“咳咳,爸,看你,說暖暖呢?怎麼把話題扯到我身上了?再說了,我如果有了喜歡的人,不管他喜歡不喜歡我,我會帶他到你面前的。”她保證着,眼睛裡閃過了一道光芒,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喲,姐,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啊?竟然這麼肯定。”坐在一旁的沈之柔涼涼的說道,拿過了報紙,盯着照片上的兩人,眼睛裡迸射出了冷漠。
“沒有喜歡的人就不可以肯定了?”沈初夏不悅的白了她一眼,眼角的餘光瞥見從臥室裡走出來的杜敏,轉過了臉。哼,沈之柔,這下你該對宗政聿死心了吧?
“爸,下週就是你五十歲生辰了,我們不如慶祝一下如何?到時候舉行一次生日宴會,請暖暖姐和她男朋友一起到家裡來?”沈之柔也不計較,起身到了一杯茶放在了沈雷面前,乖巧的建議。
“嗯?”沈雷皺眉,淡淡說道,“之柔,你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主張在家裡大操大辦生日的,這個提議就不要在想了。”作爲市長,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給幹部臉上抹黑,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爸,我知道,您想錯了,我只不過是想要讓我們熟悉的人在一起聚聚而已,也好讓我和姐姐多認識一些人嘛。”沈之柔在他旁邊坐下來,嬌嗲的勸道,臉上浮現出了委屈。
“是啊,老沈,你當市長也有幾年了,一直都很注意影響,不允許我們以你的名義做任何事情,大家對你的休養和政績是有目共睹的,否則你也不會連任啊,如今兩個女兒都大了,也該是爲她們考慮一下的時候了。”杜敏輕柔說着,爲女兒說話。
沈之柔的親生母親是因病去世的,她帶着女兒嫁入沈家也有幾年了,一直都希望女兒之柔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婆家,俗話不是說得好嗎?女人做得好不如嫁的好。
“打住,不要爲我考慮。”沈初夏擡手製止她,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起身說道,“你索性直接說了,是爲她考慮的不就完事了嗎?以後這種事情不必要拉上我。”她從來都不會認爲,杜敏會爲她好。
“呵呵,夏夏,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我都是你的母親,得爲你的前途考慮,老沈,你說對不對?”
“姐姐有能力找到喜歡的人,可我不一樣,還等着爸爸給我操心呢。”沈之柔在杜敏身邊坐下,撒嬌着,十分懂事。
“行就這麼決定了,到時候只需邀請你們各自的朋友,大家在一起熱鬧一下就好了。”沈雷凝眉思索了片刻,拍板了。
“謝謝爸爸。”沈之柔笑逐顏開,看了沈初夏一眼,脣角翹了起來。
沈初夏垂眸,臉上閃過了一抹紅暈,那個男人,會不會來?
琉璃園別墅羣,道旁的林蔭樹蔚然成了氣候,遮天蔽日的皂莢樹灑下了濃郁的綠蔭,白色的房子掩映在綠樹中。
窗簾微微拉着,房間裡飄散着淡淡的花香,茶几上,一束百合靜靜綻放着,穆庭蹙眉盯着報紙上的照片,默不作聲。
穆凝在對面坐着,手裡端着一杯紅棗大麥茶,不時的擡眸看他一眼,狀似無意的說道,“看來蘇暖和宗政聿的夫妻關係不錯,竟然還到酒店裡去,呵呵。”
自從他拿到這份報紙之後就一直盯着照片,好似在思索着什麼?到底在想什麼?
“這很正常。”穆庭說了一句,放下報紙起身走到了窗前,嘩啦一聲拉開了窗簾,注視着窗外的風景,背影冷漠厚重。
穆凝臉色僵硬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放下了茶杯,走到了他身後,從後面環住了他的腰,整張臉都貼在了他的背上,“老闆,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希望能夠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你覺得我們正常嗎?”
她對他的情意,他應該是心知肚明的,可是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她猶如貓爪撓心。
“穆凝,我早就說過,我只是你老闆。”穆庭淡淡說道,平靜的聲音無風無波。穆凝是他得力的助手,他不會打破這種關係,沒有感覺。
“我知道,對了,我們到這兒來已經有段日子了,宗政澤一直不打算合作,下一步我們要怎麼做?老闆,我一定會幫你的,完成你的願望。”穆凝苦澀一笑,微微閉上眼睛,沉醉在這一刻的寧靜中。
她不期望他能夠愛上自己,只希望能夠給她短暫的溫柔。
穆庭一動不動的站立着,背脊始終僵硬挺直着,好似沒聽到她的話。
整個房間裡,安靜無聲,空氣裡只有花香在流動着,浸潤着,環繞着這看似溫馨的一幕。半晌,穆庭才緩緩拿開了她的手,轉身走到了沙發前,坐下來倒了一杯水,“靠近宗政聿。”
“靠近他?”穆凝打了個寒戰,快步跟了過來在他對面坐下,注視着他的眼神中浮現出絲絲難以置信的不解。之前商討的路線沒有勾引宗政聿這步棋,難道他改變主意了?
穆庭陡然撩起眼簾,看着她的眼神深邃精明,“靠近他。”
“我明白了。”穆凝垂下眼簾,身體彷彿陡然間斷了的弦,鬆散下來,緩緩打開靠在了沙發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茶几上嫋嫋升騰的茶香,許久才說道,“我會完成任務的。”
看來,穆庭真的對蘇暖動了心了。她想要問一問,可是話到脣邊又咽了下去,問得多了,眼前的男人離她越來越遠。
“你先出去吧,我倦了,休息一下。”穆庭放下茶杯,閉目靠在了沙發上,面無表情的臉帶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
“好,您有事叫我。”穆凝臉上閃過苦澀,低聲說着起身悄然走了出去。她喜歡穆庭,可兩人的距離讓她始終無法靠近他。以前蘇夏沒有出現她還有希望,可以後……她眼前閃過蘇夏的臉,找機會一定要先幹掉那個女人。
宗政老宅裡,空氣中盪漾着壓抑沉悶的氣息。
宗政澤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目光凝視着茶几上的報紙,尤其是那張放大版的照片,整個人都蓄積着火山爆發的焦躁。
蘇姍姍偷偷看着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往他身邊蹭了蹭,勸道,“老公,不就是一張照片嗎?兩人一起出入酒店很正常的,而且依我對姐姐的瞭解,一定是喝醉了纔會這麼張揚呢,你看看他們狼狽的,真是丟宗政家的人。”
該死的,照片上兩人衣冠不整,笨蛋都猜測得出兩人在房間裡都做了什麼,以前她對兩人的關係還懷疑一些,這下確認了。
“丟人現眼有什麼關係?關鍵是他們如果有了孩子怎麼辦?”不勸則已,一勸宗政澤不悅擡眸反問道。
“哪兒有那麼容易的事情?澤,你心裡不高興我們都清楚,可這事和姍姍關係不大,你要遷怒於人,當務之急是你和姍姍趕快有個孩子,趕在他們之前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在老爺子面前纔好提要求。”坐在一旁的凌玉容趕緊勸道。
生孩子要靠蘇姍姍,一旦惹惱了她,不生了怎麼辦?
“如果不是孩子掉了又怎麼會……”宗政澤責備的話脫口而出,看向身邊的女人,看着她眼底晃動着的淚花,話嚥了下去,起身就要向外走去。
原本以爲勝券在握,誰知道竟然毀在了她的手裡,好好一個孩子掉了,還談什麼繼承遺產?
“澤,你去哪兒?”蘇姍姍心裡一慌,趕緊起身追了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問道。
“出去走走。”他說了一句,推開她的手。
“我陪着你去,澤,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們兩個要同心協力,努力要孩子纔是最重要的,你這樣我心裡有多難受啊,失去孩子我心裡也難受,更需要你的包容和心疼。”她緊走幾步從背後抱住了他,可憐巴巴的說着,淚水落下來。
凌玉容嘆了口氣,走了過來,勸道,“是啊,澤,你看,你爸對你的事業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呢?也幫不到什麼忙,這些年你一個人奮鬥着,我全部看在眼裡,如今終於有了機會,就要好好的珍惜,姍姍是你妻子,她心情好受孕的機率纔會大,你可不要得不償失啊。”
從醫院回來後,宗政澤對蘇姍姍都若即若離,她看在眼裡心裡着急,可作爲母親,只能勸慰幾句。
“你陪我一起走。”宗政澤臉上閃過一抹歉意,握住了蘇姍姍的手,拉開了回頭把她拉入懷裡,輕聲說道。
全都是因爲那張照片,打亂了他的冷靜。只是……他微微皺眉,照片上的蘇暖怎麼會給他異樣的感覺,腦袋裡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他和一個女人走在合歡樹林中,溫柔的風徐徐吹拂着,身旁女人的笑聲一陣接着一陣。他凝眉,想要清晰起來,卻逐漸模糊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