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看多少次,柳月家宅或者說是柳家的公館都讓人肅然起敬,純黑色格調的石制木質成分構成了建築學中最讓人振奮的要素。但是如果是那種有些懈怠的人待在這個屋子的陰影之下就會顯得過分疲憊,換一個層面來說也正因爲沉重,在風水格中才更加容易站得住財氣和靈脈,是商家大戶必備的風格。
黑色的鐵柵欄幾乎有兩人高,斑駁嚴密的控制着院落四周,將公館有些廣袤的範圍緊緊包裹住,這就是聚財,不僅能夠鎮宅還能聚集財氣。庭院的植被雖然茂盛,但是看不到爛漫恣意的那股張揚,看似毫無順序雜亂不堪,然而卻都是人工精心栽培橫溝豎折漫在路邊的,這叫張弛有度,絕不意氣用事,表現了屋主人家一貫的態度。
面對這一整棟家宅,天色漸漸地顯示出了晚間的疲態,夕陽雖然不甘心,但還是在冬日的北半球早早的褪去榮光。伴隨着這份不甘心,是柳月僵硬的表情,她死灰般的眼神就是不想要接受自己的出身。明明那麼榮譽的身份,卻不願意接受;這就和安東尼一樣,傳奇的戰鬥少女出生入死,但是也同樣想要放棄過去那樣的自己。
兩個擁有不同命運和身份的女孩,她們渴望的條件確實如此的接近,這些東西都被端木本人看在眼裡。有些神秘的少女裹緊斗篷摸了摸戰犬,幾個小時的時間她和安東尼的戰友成爲了最棒的朋友了,接着她說道:“我可不想錯過公館中的晚餐。你們家會煮些什麼給客人呢?”
端木是這麼對着柳月說的,然而在她似乎冒着金光的雙目之外,那條巨大戰犬也吐着舌頭哈赤期待地看着輪椅上的少女。柳月一點辦法也沒有,心裡面很想吐槽這個吃貨少女和巨型的笨狗,然而都已經到了家門口了,就算爲了朋友也要進去。
她坐在輪椅上的坐高並不夠讓平放的手夠着門鈴,實際上柳月也完全不用特地過去摁門鈴,只是微微擡手到嘴巴的高度,手指虛空着在空氣中模擬地戳了下。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剛剛經歷了靈異事件的安東尼聽見了門鈴的響聲。並且就在柳月放下手重新放回膝蓋上的白絲襪上的時候。沉重的鐵門居然不發出過分的噪音就打開了。
“好了,咱們進去吧。”這個家看似根本沒有人,但是如果仔細感覺的話,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卻忽然竄過了一些僕人。這些上至管家。下達鐘點工的人們只不過是在這裡完成一個工作而已。和我們日常看見的女傭並不相同,所有人沒有私下的交流,甚至相互之間也沒有過多互動。有的只是井井有條。
“你的家真的很棒。”安東尼感受着來自於下方輪椅上的視線,她感覺自己的誇獎至少對了一半,但是柳月的意思是幾乎全錯。如果說從效率至上的軍團角度來看,這個家庭表現出凝聚力和默契根本無可挑剔,可是非常完美的這樣的體制發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中,就顯得這個家主過分的優秀了,而柳月不需要這份優秀。
而且光是柳月從進門到正面大廳的門都沒有任何一個貼身女僕跑過來迎接她們的小姐,直到大門隨着人的腳步而洞開,整個家族室內的富麗堂皇才完全將室外的堅固秩序所替代,金色裝飾和照明帶來的感覺就是這大廳充滿了榮耀與輝煌,渾身的正能量幾乎多到反胃,然而柳月並不開心。
這邊臺階上的光亮之中,貼身女僕終於呈現團隊的數量級出現列隊,並且過來迎奉小姐和客人的來臨。並不需要怎麼交代,柳月就讓安東尼交付狗繩給一個女僕,看來對方就連這種突發情況的訪客都明白如何照料了,一個小小的女僕都能夠如此處變不驚,她們到底是經過了多少磨礪才能在這裡工作的呢?
所以對於從來沒有人服侍自己的安東尼來說,這個家姑且才能用棒來形容。她們繼續往大廳的後堂走,並且一路上將行李完全交付出去,雖說是行李,但是也就只有安東尼有一個小揹包而已。
正面爲首的女僕有些歲數,從男性角度來說尚且算是風韻猶存的女人,安東尼看見她簡單地和柳月說了幾句,柳月的表情立刻就變化了,像是夏天的天氣。後倆女僕下去忙活的時候,柳月陰沉沉的臉色轉頭對客人們說:“跟我來吧,先到餐廳吃飯吧,這個偏偏今晚家父並不在,母親大人會陪我們”
似乎欲言又止,柳月第一次變得不那麼坦誠,這種感覺是安東尼並不陌生的。最初柳月開朗的狀態影響到安東尼的時候,那時的安東尼就是如此的放不開和冷面相對,這倒不是因爲冷麪者真的是想要給臉色給身邊的人看,只是因爲別的情況讓她的心情非常不愉快造成的。這回該輪到安東尼來保護柳月了,就像之前初次見面一樣,安東尼必須忍受住傷害,這樣才能夠守護得住柳月的心。
而端木只是在一旁看着,比起兩個同齡女孩來說她的着裝風格是最有可能在這樣肅穆的家庭用餐中被排擠的,但是她絲毫不關心這樣的事情,眼神中也看不到類似決絕的信號。餐廳沒有那麼的亮,似乎這家的主人在取得風水師的意見之外還搭配了科學的建築學原理,看來他們真的很會玩。
格調安雅清新,並不誇張,這樣可以讓忙碌了一天的主人家得到充分的休息,晚餐的餐廳並不大,長長的桌子邊上一共等放着六個座位,並沒有配合房子本身的奢華表現得多麼浪費。除去了中式餐點冒着熱氣的碟盤瓶壺之外,就是正對着門廊方向高位座上的某個女人了。
穿着打扮亦或者是禮儀坐姿讓人不可能認錯她的身份,柳月的母親應該就是她了,不過這個人讓柳月看到並不開心。坐着的柳月本身並不能站起來,只是勉強的撐着扶手點點頭,似乎這就是母女之間稀鬆平常的打招呼方式了。
而讓安東尼擔心的自己會話都不讓說被拒之門外的可能性並不存在,實際上母親大人壓根就不在意柳月是否帶什麼人回來了,她並沒有說什麼話就自然會有女僕增添額定位置上的碗碟數量。客方的兩個人坐在了柳月的對面,柳月正對面的居然被安排了端木本人。
這讓柳月差點從常用座位上跌下來,這個幾乎不熟的姑娘爲什麼會坐在客方的上首,雖然有些驚奇,但是既然母親大人不說什麼,柳月就不想因爲不重要的事情而開口。飯桌上拜訪的是中式菜餚,最基本的雞魚和素材,小碗米飯也不知道是否具備添飯的權限,所以客人們都吃的很慢,像是刻意在等待柳月說話一樣。
沒錯,今天晚上要留宿兩個朋友這樣的話還是要說出口的,可是柳月有她自己的前科放在這裡。作爲沒事就容易鬧翻的大小姐,她總不能就這樣跟家人鬧翻就跑出去吧,而且話說活到現在她都沒有交到足夠留宿的朋友,更何況是要告訴家人同伴正在性命攸關的時候。
“母上大人,我的朋友她們”柳月忽然說話都嚇得安東尼震驚地看着她,而且還是來回把目光在母女兩人之間遊移。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量阻擾,柳月就這樣打斷了話頭,因爲她的母親只是最初的時候向上看了這邊一眼,接着便一直盯着安東尼不放。怎麼回事至少看着自己這邊啊,柳月心裡面不悅地吶喊着,但是這當然不可能就這樣傳到母親的耳根子裡面。
“留宿麼?”這位母親淡定從容甚至有些高傲的表情背後隱藏着的是充滿智慧的雙眸,她看了一眼同樣上首座位的端木,這個時候的少女已經脫下了兜帽露出了烏黑筆直的長髮,似乎和年長的女主人對視了一會這才讓她說出了這個猜測。
看來和陌生人的對視都比女兒自己說話管用,柳月不再說話看向別處,她更加懷疑自己到底還算不算是這個家親生的女兒。夫人並沒有多說什麼,僕人依照似乎是默認好的情況開始進行了新的忙活,帶着聽起來就不難發現似乎正在整理臥室。
一切都是那麼的輕鬆,但是母女之間總是擁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柳月自己都快要忘記究竟從幾時開始,她變得和母親談不上正經的話了。這餐飯吃的非常的冷清,作爲主人就連女兒留宿的同伴姓氏名誰都不去過問。
該說是自由還是別的什麼東西,一直在阻擾着這個家的正確發展,明明風水格擺的很專業,但是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在這裡誰也不能自在。
餐後柳月的母親說了第二句話就是失陪了,然後她就真的離開了餐廳獨自上樓了,端木也露出了奇怪的眼神,看來不管是誰都無法接受這樣的家庭。後來照看了一次自己的戰犬回來的安東尼就一直找不到端木,她跟着女僕的引導知道了自己要用到的臥室,單從硬件設施來說真的非常的體貼,就連替換的衣物也都是全新的放在衣架之中,似乎每天都有人更換和維護這樣的客房,即便沒有人去用。
一個商人的宅邸居然如此的奢華,這確實讓安東尼感到自在,她還在擔心留宿有可能給別人家帶來麻煩,畢竟戰爭時代中自己經過的留宿地區都是貧窮的小戶人家而已。稍微安頓了一次自己的揹包,就開始尋找柳月的蹤跡,整個宅邸有些地方明顯是不讓去的,路過的女僕也告訴了客人,但是找遍了樓下可以去的地方都沒有兩個同伴的影子,果然她們都上樓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