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窗外蛐蛐兒叫得歡暢,雨後的水窪裡傳來陣陣蛙鳴,這注定是個不安寧的夜。?
無憂揉了揉惺忪睡眼,在現代社會培養的警覺讓她敏感地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炎之陌依然靠着牀架,他好像睡着了,唯有眉峰不悅的皺起來。他這些年春風得意,而此刻孩子氣的滿臉不悅,卻更顯灑脫的俊美。月色爬上他的眉梢,客棧蜘蛛網的投影,捕捉住頑皮的月色。靜謐安逸,危險似乎遙不可及。他張開眼睛:“憂兒?”?
無憂臉紅了一紅。這個稱呼從君寰宸以外的人口中叫出來,還有點不習慣。?
“你怎麼醒了,在這裡睡得不舒服嗎?還是……”炎之陌語氣黯然,他說到一半,忽然笑了:“今晚月色真不錯。你說呢?”?
無憂站起來,打開了一扇窗,月光傾瀉,遠處的街道上,晃動着幢幢的魅影。?
坐在地上的炎之陌換了個姿勢,無憂才發現他睡着的時候,懷裡竟然抱了把劍。要不是那把劍,他也不可能從宮門口突圍出去吧……?
他單手理好亂髮,自嘲地笑着:“人人都道我是躺在金銀山上長大的紈絝子弟,沒吃過苦,也不識愁滋味。其實我所經歷的,哪是一般人能想象的……這次我府邸被抄,又險些喪命,像個喪家犬躲到了這裡。?
但我竟然遇到了你,可見上天垂青我。因此我不會灰心,我現在只想着怎麼活着離開這裡,我要帶你回南楚。三月,半山的桃花紅遍全城,白堤上枝柳成迢,我們可以盪舟西湖品龍井。六月,昭陽殿的荷花如火如荼,我可以在如火的晚霞下剝新鮮的蓮子給你吃。到八月,滿城桂子飄香,七夕時女兒家都要乞巧,你會是她們中最美麗的一個……還有十二月,南國的冬天不會飄雪,你不用擔心凍着,我們可以去小寒山煮酒賞梅……”?
他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段,臉上現出饜足的微笑,彷彿沉溺在如畫的回憶中。即使不能親臨,僅從他的話中,無憂已經能看到水墨畫般溫雅的江南風情。唯獨,她無法答應他。?
京城裡有太多未了的事,她放不開,也不能放。?
無憂微笑,拍着他肩頭撫慰:“有起有落,柳暗花明,纔是男人該有的歷程。以前的你韜光養晦,或許還帶了孩子的任性,經歷過這次,你便有了自己的擔當。往後你的路,只會越走越寬敞,越走越明亮。”?
炎之陌長嘆了口氣,星光映在他的眸子裡?,他又鮮活起來,他將帶着傷痕的雙手一起枕到腦後,長出了一口氣:“我不會灰心自棄。若是大哥登基,他是不會放任我死在天朝的。君昊天送給我的,我一定要加倍奉還,你看着好啦。”?
無憂的腦海裡勾勒出一副堅毅冷酷的君王背影,炎之陌的大哥……就是南楚現今的新帝吧。?
這時,客棧外好像響起紛雜的人聲。炎之陌騰地跳了起來,攥緊了手中的劍。?
無憂貼在門板上聽了一會,外面似乎又靜了下來,她問炎之陌:“你能走嗎?這裡不安全了,我們得換個地方藏身。”?
炎之陌點頭,無憂簡要地收拾了下行裝,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木門--?
唰唰唰!剛一露頭,數把刀劍的寒光整齊地遞到面前,晃得無憂睜不開眼。?
寒光背後,是蔡皇后久違的冷笑:“秦無憂,通敵賣國,包庇朝廷要犯,你有幾條命夠活?”?
炎之陌手中的劍唰地出鞘,還未施展,又有數十把刀劍指向了他。?
“別亂來!”無憂喝止他,他的動作剛一展開,胸前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汩汩地滲血。?
炎之陌眉峰微皺:“這幾個人,我還擋得住。只要我拼盡全力,一定能保你出去!”?
無憂從鼻子裡嗤笑一聲:“剛纔是誰說命都給我的?現在又任性妄爲。炎之陌,你聽着,你只有一條命,你不能爲我死,只能爲我生。要是你死了,就欠我一條命,我就是下地獄,也要追着你討回來!”?
炎之陌絕豔的雙眸鎖着她臉龐,雖然此刻她穿着最破舊最普通的布衣,髮絲凌亂地貼着,可他看她的眼神,那樣的迷醉赤誠,彷彿她在的地方,就是天下最美的景色,無論刀劍寒光。?
蔡皇后美目流轉:“你就是這樣輾轉在每個男人之間的嗎?恬不知恥地叫別人報恩,然後霸着人家的感情不放?秦無憂,你真是我見過最不要臉的女人。”?
她的話那樣陰狠毒辣,無憂生生地打了個冷顫。?
皇后的身後,一個略高的身影現了出來,那人面色蒼白,形容靜止,眉色和眸色都淡淡的,像要隱匿在夜色中。是國舅蔡述。?
他不動聲色地撥開蔡皇后的肩,冷冷地下命令:“南楚奸細已經抓到,就地正法。所有包庇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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