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騫聽了薛妙言這一句,擡起的手掌在半空之中凝滯住了。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慕容子騫心裡明白薛妙言說得是真話。這裡唯一可以救葉青的,只有醫術高超的薛箴。只有他纔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若是自己現在一掌打死了他,那麼葉青便得不到及時的施救,也只能身死於此了。
想到這裡,慕容子騫心中雖恨薛箴在如此危急的關頭還要威脅自己,但是卻依然放下了手掌,將衣袍從薛妙言的手中扯離,然後忿忿地離開了自己的房間,到外面去等待。
“妙言,你去把我房裡的藥箱拿來。”薛箴吩咐道。
“好。”薛妙言乾脆利落地答應道,緊跟着慕容子騫走出了房間。
薛箴輕嘆了一口氣,看着程安青毫無血色的臉,心中的疼惜並不亞於慕容子騫。此時他纔剛意識到,程安青臉上原本的小鬍子和假刀疤都已經不見了,呈現出來了她本來的面貌。她的臉上沾滿了塵土,和汗水混雜在一起,十分地狼狽。但是這些也無法遮掩住她的美貌,正如被沙塵所掩埋的珍珠一般,即使蒙上了一層砂礫,也是難以遮蓋住珍珠原本的光華的。
小鬍子和刀疤都已經無法掩蓋她的天生麗質,現在的狼狽只能給她帶來更令人憐愛的美。
薛箴移開了目光,告誡自己專心治療程安青。他小心翼翼地將程安青胸前的衣服剝離了開來,袒露出傷口,又從懷中掏出了裝着血見愁的藍瓶子,輕輕在中矢之處的周圍撒上了一些藥粉。在妙言拿來他治病救人的藥箱之前,還是先給程安青止血再說。
血見愁的效果立竿見影,程安青傷口處的血漸漸凝結起來,停止了繼續汩汩往外流的趨勢。但程安青看起來並沒有好一些,臉上依然呈現着十分痛苦的表情。
葉青。剛纔自己的妹妹是這麼稱呼她的。
薛箴靜靜地看着程安青的臉龐,在薛妙言將他的藥箱拿來之前,他所能做的只有那麼多了,現在他只能等待薛妙言,一邊胡思亂想着。
薛箴現在才知道,原來程安青的真名叫做葉青。
葉青。薛箴在心中將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總覺得這個名字太過於柔弱了,並不適合程安青,但或許這只是自己因爲習慣了叫葉青程安青的緣故,而產生的錯覺吧。但薛箴的確覺得,程安青這個名字更適合眼前這個女人。
這次的襲擊來勢洶洶,安排得十分周密。有人專門纏住了慕容子騫,有人專門又纏住了侍衛隨從,讓他們無法來支援,薛箴懷疑,自己纔是他們的目標,而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殺死他。
可惜,冷玉唯一疏忽的就是,她太低估這個醫師了。她想當然地以爲,薛箴不過是一個醫師,遊歷江湖的小郎中,一定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但薛箴不是。
他行走於江湖,又帶着一個妹妹,又怎能不會些武功呢。而他身爲醫藥大家,又怎麼可能不懂一些製毒的方法呢。
薛箴向來對這些抱着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的態度,但一旦有人來觸犯,那麼他的對策第一,便是用毒,若是一計不成,那麼第二計便是使用自己深藏不露的武功。就連他的親妹妹薛妙言一直都以爲,自己的哥哥只是會些三腳貓的功夫,但其實,薛箴自己在武學上,結合了自己煉製的丹藥,也是小有所成的。
這也就是爲什麼,冷玉派出刺殺薛箴的那三個高手,久久沒有發出成功的信號,讓他們耗在了驛站了,而夜襲的持續也比冷玉所想的要久得多,更甚的就是折損了鄒平峰一員高手,重傷了一個高手。
三個人原本以爲勢在必得,卻未曾想到,兩個高手一起攻擊就站在院子裡的薛箴,竟迎面被他灑上了毒粉,頓時頭暈目眩,不能自持。
薛箴身具高超的醫術,救人本就沒有難度,而他所制的毒藥,自是不會害死人,但是足以讓人喪失行動能力。但他面對的是高手,並非尋常強盜所能比肩的。他們在吸入了毒粉的一剎那,便運氣自持,阻止毒性蔓延到身體的更深層,這樣纔將將可以站住,沒有癱軟下來。而且,一共三個人的刺殺,只有兩個人出手,另外一個人並沒有中招,而看見了薛箴的招式,心中也暗暗多提防了幾分,沒那麼容易中招了。 шшш ●ttκд n ●¢ ○
見兩個同伴都沒有辦法行動了,剩下的一個高手只能自己出手。他是個極難對付的人,不過他依舊輕敵,認爲薛箴要靠毒粉保命,自然不會有什麼功夫。但是他錯了,薛箴不但會武功,而且武功也不低,竟將將可以和他打個平手。
薛妙言自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竟然有這麼厲害的身手。她只躲在一旁不敢攙和,免得薛箴分心。
薛箴便一直與那高手對峙,而一旁的另外兩個高手一直竭力想要將身體中的毒給逼出來。但薛箴一點都不擔心,他的毒又豈是那麼好解決的。所以他專心與唯一的一個高手過招,連過了三百招之後,那所謂的高手都沒有佔到便宜。
直到天際亮起了明黃色的煙火信號,那人便賣了個破綻,提攜着他的兩個同伴就那麼脫逃了,薛箴自然不會傻到去追,便立刻趕向程安青所在的地方,看她是否安然無恙。
可惜程安青就沒自己那麼好運了。
薛妙言緊跟着慕容子騫出了門,看見晨風立刻來到了慕容子騫的身邊,關切地想要給慕容子騫包紮他腰上的一個傷口,可是卻被慕容子騫拒絕了。晨風又想讓慕容子騫坐下來休息一下,但慕容子騫都沒有理睬晨風,只是來回踱着步。
慕容子騫的侍從點了好幾個燈籠,將他屋外的庭院照得十分明亮。薛妙言匆匆走往薛箴的房間,偷眼瞧了瞧,看見了慕容子騫腰際的傷口不淺,狹長而猙獰,不禁多留了個心眼,在拿薛箴藥箱的時候,在旁邊多拿了一盒生肌膏和幾卷葛巾。
薛妙言拿好了這些東西以後,又匆匆地回到了慕容子騫的臥房之內,順便關上了門。
她來到了薛箴的身邊,此時程安青的臉色已經漸漸好些了。
比起她曾見過的受創傷戰傷的人來說,薛妙言覺得程安青的傷勢已經輕得多了。程安青很幸運,她中矢的地方是在右邊,沒有傷及心臟,只是擊碎了鎖骨。只要將箭頭拔出,止血,倒上薛箴調配的玉骨散,再包紮起來,內外調理一番,便是無事了。
薛妙言將薛箴的藥箱打開放在桌上,將薛箴需要的東西一一遞給他,安靜地看着薛箴用一塊乾淨的葛巾用力按住了程安青的傷口,然後猛地將箭頭拔出。在拔出箭頭的那一剎那,他便用葛巾掩住了傷口,阻止更多的鮮血流失。
一塊葛巾很快就被程安青的鮮血染得通紅,薛妙言連忙又遞上了另外一塊,接過全部是血的葛巾,放在一旁。薛箴繼續按壓住程安青的傷口,這次流出的血明顯少了許多。
薛妙言看見程安青微微睜開了眼睛,便知道她已是從鬼門關裡回來了,便對薛箴道:“外面還有個傷者呢,我去爲他包紮一下。”
薛箴點了點頭,但眼睛卻看着程安青不曾離開,見她睜眼,便衝她露出了一個溫暖又安慰的笑容。
程安青可笑不出來。自己可是剛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她一直可以感受到疼痛,她卻深陷昏迷之中無法清醒過來。有趣的是,她似乎看見自己又站在了那棟廢樓之前,面對着歹徒,並且再一次經歷了他一槍打死自己的過程。程安青當時只是想,她不願意再死一次了。
弓弩的威力自然不比手槍,而上次的子彈是穩穩地射入了程安青的心臟之中,這次的弓矢只不過射中了她的右胸。雖然很嚴重,也給程安青帶來了痛苦,但還不至於讓她喪命。加之薛箴救得及時,有起死回生的高明醫術,這才讓程安青轉醒了過來。
“你沒事吧。”程安青見薛箴坐在自己的面前,才突然想到,冷玉的目標可能是薛箴,不由得擔心地問道。
“你開玩笑麼,”薛箴笑容不變地調侃道,心中卻很是感慨,“看看現在是誰身受重傷地躺在牀上動彈不得,竟然還問別人是否有事,真不知道你腦子是不是缺了根筋。”
程安青虛弱地一笑,不再多說什麼。薛箴既然可以好好地坐在這裡救自己,和自己開着玩笑,看來是沒什麼事。
薛箴將按壓的葛巾拿了起來,血已經止住了。他爲程安青的傷口上敷上了自制的玉骨散,可以幫人癒合骨頭上的創傷。然後他拿過一條幹淨的葛巾覆在了傷口之上,又拿了條長葛巾嫺熟地爲她包紮好,這才放心了下來。
“恐怕你得躺幾日了。右手至少三個月內,都會不太靈便的。我一會兒便叫妙言進來爲你擦洗一下,換身乾淨的衣服。”薛箴囑咐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得自己小心,可不能大意了,不然這麼漂亮個姑娘,落下點殘疾可不好。”
“你不在的時候?”程安青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薛箴的最後一句話上了,“你要去哪兒?”
“我有事必須要去完成。”薛箴第一次避開了程安青的目光,有些心虛道,“所以得離開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