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程安青,對於自己的身份即將暴露是一無所知。她還慶幸今日的計劃很順利,慕容子騫已經同意與她合作,算是結盟了,這樣一來,她便可以放心地繼續下一步計劃了。
正如她之前對慕容子騫所說的,她所要執行的任務,就是要讓皇上意識到席淵的威脅性,他的害大於利,這纔會下定決心去懲罰席淵。這一點,程安青準備和懲罰夏瑤同時進行。
要這麼做,就必須得先混入宮中。而要混入宮中,就還是得薛箴的幫助。
程安青正思忖着此事,慢慢地從二樓走了下來,卻聽有人喚她道:“程公子。”程安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那人喚了第二聲,她才反應了過來,轉頭看向了喚自己的人。
原來是慕容子墨。
慕容子墨正坐在大堂裡靠邊一個較僻靜的位子上,獨佔一桌,桌上擺了一些清淡小菜,還有一壺香茶,正笑盈盈地看着程安青。
程安青見狀,便只好走了過去,抱拳嚮慕容子墨道:“大公子,怎麼還沒有走呢。”
“天色太晚,我身體也不太好,無人護送,獨自一人回王府不太安全。”慕容子墨和藹地笑道。
“這桃花樓不是大公子名下的產業麼,大公子大可以派桃花樓中的守衛護送您回府。”程安青建議道,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桃花樓之中幾個角落裡,都可以看到不顯而易見的幾個護衛,眼神犀利地關注着桃花樓中的動向,以防出什麼事。
“程公子真是消息靈通。”慕容子墨笑道,“這桃花樓並不在慕容王氏的名下,只能算我化名的私下產業,沒想到程公子也知道呢。”
“哈哈哈。”程安青乾笑了幾聲,不知道該怎麼找補好。知道這桃花樓是屬於慕容子墨的,還是因爲慕容子墨曾帶自己來過這裡,告訴過她此事,程安青沒想到,這酒樓並不屬於慕容王氏名下公開的財產。
但慕容子墨好像並不想追究此事,只是淺淺一笑道:“如此一來,這裡的護衛,我便也不太好支使了。不過我也不想再這裡呆上一整晚,所以子墨有個不情之請。”
“大公子但說無妨。”程安青客氣地說道,但其實她已經大概地猜出了慕容子墨想要請自己幫什麼忙了。
“看閣下的裝扮也是一個俠士,應該也身負武功吧。”慕容子墨謙謙有禮地說道,“我只想請閣下護送我一程,回慕容王府。”
“舉手之勞而已。”程安青也不便推脫,然後道,“我這就叫人去準備轎子。”
“不必了。”慕容子墨悠悠地站起了身,“總是坐着歇着的也膩煩了,今日月明天清,不如就當散散步,請程公子陪我走一程吧。桃花樓距離王府,步行來算的話,也不過走一炷香的時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程安青心中有些打鼓,勉爲其難地說道。“請吧。”
慕容子墨朝程安青微微一笑,便走出了他的座位,往桃花樓正門走去,而程安青緊隨其後。
二人出了正門。此時以接近三更,天色有些暗沉,雖有明月,但並不足以照清楚道路。桃花樓的侍女便點了一盞燈籠來,程安青接過了燈籠,伴在慕容子墨身邊走着。
二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誰也沒有說話。程安青有些擔心慕容子墨識破自己的身份,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大約走了半柱香的時候,慕容子墨的身子突然歪了一歪,站立不穩,向後倒去。
程安青嚇了一跳,連忙伸出了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使他不至於倒下去。程安青將燈籠小心地放在了地上,然後扶住了慕容子墨,她看見慕容子墨的臉色還好,便稍稍放心了一點,關心地問道:“大公子你還好麼?”
慕容子墨臉上露出了一個窘迫的笑容,道:“大概是走得有些累了。”
“大病初癒的,萬不要勉強自己。”程安青笑道,環顧了一下四周,嘆了口氣道,“這皇城之中竟都沒有一個歇腳的地方,只能委屈大公子了。”說着,程安青便來到一家府邸的門口,將身上披着的斗篷解了下來,鋪在了地上,然後才道,“雖然有些失禮,但終究坐一會兒比較好,大公子請坐吧。”這皇城的上城區中,根本沒有什麼小攤位之類的可以坐着休息一下,一到晚上就極其靜謐,除了官窯那邊有一條最熱鬧的街道之外,其他地方都黑燈瞎火的,不見路人,更何況現在已是三更了。
慕容子墨臉上顯出了詫異的神色,一動不動。
程安青見慕容子墨沒有動,便無奈地走到了慕容子墨的身邊,拉住了他說道:“我知道你身份尊貴,從沒有坐在過這樣的地方。但是你必須要休息一會兒,所以還請你勉爲其難一下吧。”說着便將慕容子墨拉到了臺階前,將他按了下去。
“我並不是嫌棄。”慕容子墨笑道,“只是你我只是今日纔剛剛相識,你卻對我如此關心,令我很吃驚。”
程安青站在一邊,倚靠在一旁的石柱上,看着慕容子墨笑道:“在下素來就如此古道熱腸,慕容公子不必記掛在心上。”
“多謝。”慕容子墨擡頭看着程安青,又道,“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大病初癒的呢,我似乎並沒有提過此事。”
“呃……是周放告訴我的。”程安青掩飾道,“他說王爺認識一個神醫,治好了大公子您的舊疾,不過才第二日,身體還未徹底復原,所以更要小心着些。”
“原來是這樣。”慕容子墨微笑道,但看起來並不怎麼相信程安青的說辭。“還有便是多謝程公子剛纔救我一命,不然我早就成了我王弟的刀下之鬼了。”
“大公子不必道謝,縱然我不相救,王爺也一定不會砍下這一刀的。”程安青笑道。
“哦?那你可有所不知了,我和我的王弟關係向來不好,若不是你出手阻止,我是真的相信他會砍下這一刀的。”慕容子墨慢悠悠地說道,似乎很堅定慕容子騫會毫不猶豫地砍他一刀以泄私憤的樣子。
程安青嘆了口氣,只覺得慕容子墨對慕容子騫
的誤解和仇怨實在是太深根蒂固了,要改變二人的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便只好說道:“相信我吧,你們二人終有一天會消除誤會,解決此事的。”
“消除誤會?”慕容子墨揚了揚眉道,“你知道我二人之間有什麼誤會?”
“不、不是……”程安青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連忙遮掩道,“我只是覺得……”
“程公子不必慌張。”慕容子墨微微一笑,站了起來,“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我們繼續走吧。”說着,他便拾起了地上程安青的斗篷,拍了拍上面的塵土,遞給了程安青,又道,“多謝。”其實他經過這麼一問一答,三兩句話之間,已經開始懷疑這個程公子的身份了。
他給自己的感覺太熟悉。一舉一動,還有每一句話語,他善良又熱心的動作,十分灑脫不羈的個性,都很像進了慕容王府的葉青,但不是那個溫柔似水的葉青。光憑這些,自然不能下什麼斷論。但是慕容子墨還通過了一些只有葉青才知道的事試探了他一番,而這位程公子果然上當,將應該鮮有人知,就算是有眼線也很難得知的事說了出來。他甚至知道自己與慕容子騫之間的恩怨。這就很難讓慕容子墨不得不懷疑了。
他當然希望此人就是葉青裝扮的。但是慕容子墨又是親眼看見葉青喪命於夏瑤所賜的毒酒之中,又停棺了七日,被運往了慕容王氏的祖墳,在慕容子騫的親自監督下下葬,這又怎麼可能有錯呢。慕容子墨真不知道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自己的感覺了。不過他知道,他更願意相信的是,葉青還存活在這個世上。
程安青接過了斗篷,隨意地披在了身上,正要前行的時候,慕容子墨卻突然走近了她的跟前,扶住了她的肩說道:“若是不繫好你的斗篷,一會兒着涼了可不好。”說着他便爲程安青細心地繫好了斗篷。
程安青也不知是驚嚇更多一些,還是擔心更多一些了。慕容子墨大概對誰都是那麼溫柔的吧。程安青告誡自己道。他並不是因爲認出了自己才這樣做的,不然他爲什麼不直接道破自己的身份呢。程安青勉強地衝慕容子墨笑了笑,轉身去拿起了地上的燈籠,然後說道:“那……大公子,我們便繼續走吧。”
慕容子墨點了點頭,走到了程安青的身邊。接下來的那段路程,程安青一直都覺得忐忑不安,生怕慕容子墨說些自己無法應付的話語。但是慕容子墨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走在程安青的身邊,面上掛着如月光般柔和的笑容。當程安青看見前面的慕容王府的大門的時候,不禁鬆了口氣,對慕容子墨道:“那在下便送到這兒了。”
“多謝程公子相送。”慕容子墨說道,“那我便先回府了。”
程安青欠了欠身,慕容子墨便返身朝慕容王府之中走去。慕容王府前的兩個守衛打開了大門,迎了慕容子墨進去,便又關上了大門,侍立如常。
月夜又恢復了一片寧靜。程安青暗自嘆息,便朝着來時的方向,往將軍府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