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素來是個無利不早起之人,沒有好處的事,他向來是不會去做的。幫席淵,是因爲席淵會給他比做僱傭兵豐厚得多的報酬,而且慕容王府侍衛的身份,將可以很好地幫助他逃過仇家的追殺。至於轉而倒戈嚮慕容子騫,是爲了保命,而且真正成爲慕容王府的人,有慕容子騫的庇護,比當席淵一個眼線要安全有利得多了。而且慕容子騫提供給他的條件,也比席淵要好上幾倍。
按理說,周放應該盡心盡力爲慕容子騫做事了吧,但是他只覺得,根本不值得豁出性命和力氣去爲另一個人做事,所以他也只是一直按慕容子騫的吩咐做事,從來沒有像晨風那樣,將慕容子騫想到的沒想到的事都去安排好。
周放一直覺得,爲別人,根本沒必要這麼拼命。
這次葉青提出的計劃,是要真正地掀起這個夏王朝最強的兩股勢力的紛爭,而且還要他們一定分出一個勝負來。作爲一個小角色,周放很懷疑如果自己插足進去,一不小心就會被波及到從而粉身碎骨。
周放很惜命,他還想多活幾天呢。所以當走出了桃花樓往慕容王府走的路上,周放的確想到了,若是兩股勢力的紛爭真的要被挑起來的,自己還不如趕快跑路,躲開這紛爭纔好,並不準備幫助葉青。
但是他走到一半的時候,卻又轉念想到,若是葉青的計劃,真的能挽救冷玉呢。他記得葉青說過,她需要的力量,不僅僅是慕容子騫這樣可以與席淵所抗衡的力量,要瓦解席淵,就要從他的身邊做起,冷玉就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而她一定會想辦法將冷玉拉攏到自己這邊,讓她在席淵覆滅的時候,可以保住性命。
這一點,讓周放微微動搖了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念頭。他還記得,在上元節的夜晚,小河旁,冷玉講着自己的遭遇,在那一刻將他當做最爲信賴的人。很奇怪的是,自己竟也覺得冷玉是如此的可以依賴,甚至說出了十多年都埋藏在心中的舊事。那一夜,雖不知冷玉是怎麼想的,但他的心中的確泛起了微妙的感覺。
他自嘲地一笑,繼續向王府走去。周放只是在笑,自己一直恪守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竟因爲心中對一個女人微妙的感覺而瓦解了。他心中突然萌生了一種想做救美的英雄的感覺,他想要救這個和自己有相似遭遇的女人脫離苦海。所以最後,他終究還是決定助葉青一臂之力,按她所說的做。
首先,就是要告訴慕容子騫和慕容子墨,有這麼一個神秘人,想要約他們見面議事。
周放回到了慕容王府之中。王府有些空蕩蕩的,僕人們都被遣出去放假了,整個王府裡除了必要的守衛,就沒什麼人了。
周放想着慕容子騫應該依然呆在赤猊苑中,便走向了赤猊苑。果不其然,慕容子騫依然呆在他赤猊苑的書房之中,而周放卻沒有看見晨風的身影。他走到了書房門
口,敲了敲門,獲得慕容子騫的允許之後,這才推門進去。
慕容子騫看見了周放,淡淡道:“我不是也放你假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只可惜難得有機會休息一下,我也不得安生。”周放苦笑了一下,然後說道,“王爺,今日我在皇城之中遇見了一箇舊友,他知道我現在是慕容王府的侍衛隊長,所以邀我在桃花樓密談。”
“密談?”慕容子騫將手中書冊放了下來,饒有興趣地道,“難道和席淵有關?”
“我的這位舊友說,他知道慕容王妃之死的真相是什麼。”周放照葉青所教地說道。
“什麼?”慕容子騫皺眉,臉上染上了一絲怒氣,“怎麼回事!”
周放站在一邊,儘量鎮定着自己,繼續說道:“他並沒有告訴我更多了,只是對我說,若是王爺您想知道王妃被賜死的真相,就在明日亥時與我一同前往桃花樓與他相見,他自會親自向您說明的。”
“哈哈,有意思。”慕容子騫冷笑了兩聲,心中卻在思慮着這件事。他七天來無暇顧及席淵和這蹊蹺的賜死,只是盡心安排葉青的後事,併爲她哀悼和傷痛。直到昨日葉青下葬之後,慕容子騫纔開始思考起了這整件事件。他裝病在府中休養,就是想好好醞釀一下今後的計劃,該怎樣調查清楚葉青之事,還有又該怎樣除掉席淵這個禍害。
要想的事有很多,但葉青的身影,以及他們的過去,卻不斷地出現在慕容子騫的眼前,讓他無法集中精神。他將整個王府都給騰空,讓除了必要之人所有人都散去,給他留出一片絕對的清淨來。他想要恢復理智,想要不再沉浸在哀痛之中,因爲他很清楚,對付席淵,是一步都不能錯的,不然自己會反受其噬。
但慕容子騫卻一籌莫展。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這些東西。他只想去回憶葉青,思念她的一顰一笑,好像她依然還在自己身邊一般。他努力不讓自己去意識到,自己已經永遠見不到她了,她也再也不可能伴隨在自己的身邊這一事實,但終究只是徒勞。
正在這個節骨眼,周放卻傳遞來了這麼一個消息。
周放所說的消息,的確就是慕容子騫所需要的。第一,慕容子騫迫切地想要調查清楚葉青被賜死的真相,這樣才能更清楚自己的目標,制定新的策略。第二,如果真的是席淵所做,那麼掌握他的證據至關重要。慕容子騫知道,就像席淵想要除掉自己卻一直沒有辦法下手的原因之一,就是皇上對自己的信任和友情。同樣的,皇上依然非常信賴他的這位能幹的丞相,所以要除掉他,首先要讓皇上相信他是個奸臣才行。
所以雖然對周放口中的這個“舊友”沒有絲毫的瞭解,而且他也沒有一點理由去相信這個人,但是他還是決定冒險一試,爲了葉青,他也想要放手一搏。
“明日亥時,我會準時
前往的。”慕容子騫說道。
周放在心裡鬆了口氣。葉青果然很清楚,什麼理由纔可以讓慕容子騫動心,讓他去冒險見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慕容子騫現在最關心的便是她的死因了,所以她便正好拋出知道王妃死因的這個誘餌,來引慕容子騫上鉤。
有些心狠,但是卻十分有用。
“還有一事。”周放繼續說道,“我的朋友要求,王爺您帶子墨公子一同前去。”
“帶子墨同去?”慕容子騫微微有些吃驚,看來這個人的興趣不僅僅在於自己,還在於慕容子墨,這倒真有些奇怪了,“不行。子墨身體欠佳,需要臥牀靜養,恐怕沒辦法與我同去。”
“他早已知道此事,所以還請我向王爺問一句,王爺是否有尋人醫治子墨公子?”周放照着葉青所說過的話又依樣說了一遍,一字不差。
“那是自然,府中自有……”慕容子騫自然地說道,卻突然停了下來,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輕輕地說出了一個名字,“薛箴。”他沉默了良久,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周放,你的這位舊友,似乎對我身邊發生的事很瞭解呢。還真想趕快見見他是何方神聖。”
慕容子騫的確爲慕容子墨的身體擔憂,府中的兩位大夫曾幾次爲慕容子墨探病,但是卻都一籌莫展,毫無所得,只是說慕容子墨舊疾復發,卻又探查不出是何種病根,無法徹底治癒,再加之連番遭受打擊,精神萎靡不振,身體便一日日衰弱下去,使得病入膏肓,恐怕也活不長久了。早則半月,慢則半年,便會病重而亡。這也是慕容子騫心頭一件難以釋懷之事,但是他只覺得無能爲力。
卻因爲思緒太紊亂,又許久沒有見薛箴,卻恰恰將這神醫給忘懷了。若是有他來爲子墨探病,也許子墨還會有一線生機。
只不過知道慕容子騫冀州之行認識了薛箴之事,又知道薛箴醫術高明就在皇城之中的人,又有幾個?慕容子騫沒想到,皇城之中竟還有這樣一號的人物存在麼。不僅敢邀約慕容王爺,手中掌握了重要的信息,還知道慕容王爺身邊的事,知道怎樣救慕容子墨。這未免也有些太神通廣大了。
周放看出慕容子騫已經想到了葉青想讓他明白的事,自知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他知道葉青不可能只是讓自己傳個話,將慕容子騫帶往桃花樓與她相見的,之後的計劃裡,一定有需要他出力的地方。而想要除掉席淵,又哪能那麼簡單呢。他作爲一個雙重間諜,在其中的作用無疑是十分巨大的。若是想要迷惑敵人的話,就要靠他了。
“那在下便先行告退了。”周放欠了欠身說道。
“你出去時看到晨風,便讓他去將軍府上請薛箴過來爲子墨瞧一瞧吧。”慕容子騫又拿起了書冊,輕描淡寫地發號施令道。
“是。”周放應道,一邊退出了慕容子騫的書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