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青故意將慕容子墨之事放在最後提,也是故意以最輕飄飄的語氣說出來,意圖將此事的影響和打擊降到最小。現在看來,其實她的目的算是達到了,慕容子騫雖然揮刀相向,但並不是真的有意想要砍殺慕容子墨的。而慕容子騫真正的反應,也比程安青想象得淡定多了。
整場聚會中,程安青都可以看出,慕容子騫對待慕容子墨的態度有所改變,溫和了不少,也知道,這多虧了自己囑咐薛箴所完成的計劃,通過爲慕容子墨治病,將二人的舊事翻了出來,好讓慕容子騫重新思考此事是個誤會的可能性。
從根本上改善兩兄弟的關係,纔是正道。
“程公子說的是。”慕容子騫淡淡道,他反手將刀送回了周放的刀鞘之中,然後坐了下來,看着對方的眼睛,心中涌起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與熾熱感。但是他卻依然故我的樣子,又問道,“程公子爲何以面具示人?是爲了提防你的盟友麼。”
“王爺誤會了。”程安青笑了笑道,靠在椅子上頗爲自如,好像坐在自己對面的根本不是這個王朝勢力遮天的慕容王爺,只不過是個平凡之人罷了,“在下臉部受傷,容貌醜陋,所以才帶着面具,以免嚇到了旁人。”
“這裡沒有旁人,程公子不如摘下面罩,還輕鬆一些。”慕容子騫緊逼不放地說道。
“王爺何必在意我這小小人物的容貌之事。”程安青自然是說什麼都不會摘的,因爲面罩下面,可沒有什麼慘不忍睹的醜陋面容,只有慕容子騫異常熟悉的那張葉青的臉龐。戴着面罩,就是爲了防止慕容子騫認出自己,又豈能摘掉呢。“況且在下已經習慣了戴着面罩,若是摘了反而不自在,請王爺諒解。”
慕容子騫皺着眉,心中很不痛快。他難道還拿這麼一個臭小子沒有辦法麼,他成爲慕容王爺以後,就沒有膽敢不服從他的人,除了葉青。這一點,這小子竟然也和葉青如此相像,這也太奇怪了,叫慕容子騫無法安心。
但是他沒有再計較此事,而是說道:“既然程公子堅持,那麼本王也就不強求了。若是事情已經商議好了,那我們還是各自着手開始實施吧。不過,還有一事。”
“王爺請說。”程安青耐心地說道。
“如果本王有要事想要找程公子商議呢。”慕容子騫說道。他心中有股再見到這位神秘的公子的慾望,他可不希望自此以後便兵分兩路,互不相干了。
“王爺有什麼事,可以告訴周放,周放自然會轉達給我的。”程安青笑道。她雖然也很想常常看見慕容子騫,不過頻繁與其接觸,暴露身份的危險便更大。
“若是本王有要事要和程公子你本人商量呢。”慕容子騫不依不饒道,他就不信,程公子會堅持拒絕他的請求。
“若是王爺的事非要與在下當面商議的話……”程安青的確有些爲難,不過想想自己之後要去宮中對付夏瑤,恐怕也不易與慕容子騫見面了
,便暫時答應了下來,“那可以先告知周放,他會聯繫我,我再與王爺另約時間地點見面便好。”
“想要見你一面還挺難的。”慕容子騫開玩笑道。
“哈哈,王爺說笑了。那麼……就請王爺和大公子盡力而爲了。”程安青說着站起了身,嚮慕容子墨和慕容子騫抱拳施禮。慕容子騫冷哼了一聲,一拂袍襟便推開包廂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周放看了一眼程安青,便緊跟其後走了出去。
慕容子墨嘆了口氣,站起了身,向程安青還禮後,這才走了出去,獨留程安青一人在包廂之中。
程安青坐了下來,擡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在手上把玩了起來,心情愉悅。自己的計劃已經準確地傳達給了她聚集起的幫手來,並且也分配好了任務。支使慕容子騫的感覺還真是有趣,爲了葉青,程安青相信他定然會盡力而爲的。自己也應該開始完成自己的那一部分任務了。
首先,得讓夏瑤公主爲她的高傲和狠毒付出代價纔是。
慕容子騫離開了桃花樓,心中充滿了疑惑,還有一種漸漸膨脹起來的希望。他對慕容子墨說道:“子墨,我還有事要去辦,暫不回府,你可以留在桃花樓,或者讓桃花樓的僕人送你回王府,周放得跟着我去辦事。”
“王弟你自便好了。”慕容子墨淡淡道,剛纔那一刀,雖然感覺慕容子騫並不是真的想砍了自己,但是當時他的架勢也着實駭人,到現在慕容子墨還有些心有餘悸的,甚至有點不痛快。若是那位程公子不出來阻止的話,慕容子騫該怎麼辦,真的朝自己劈下去麼。
慕容子騫知道慕容子墨心中很在意,但他並不解釋這一刀是爲了什麼,只是微微一笑道:“子墨,你只要知道,那一刀我絕不是針對你的。我自有分寸,是絕不會傷到你的。”
“王弟若是想傷我,我也是毫無招架之力的。”慕容子墨道,看着慕容子騫,卻發現他的神色並不似以往那般總是充滿了冷淡和輕蔑了,而是非常溫和,好像他所說的話並不是嘲諷,而是真心所說一般,不免有些吃驚。
近兩日來,慕容子墨已經感覺到了慕容子騫的態度變了很多,一時間還未適應。互相仇恨了十幾年,要突然改變過來,恢復兩兄弟的情誼,對於兩人來說,都是有些彆扭的。
慕容子騫並沒有再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翻身上馬,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週放。周放點了一下頭,嚮慕容子墨施了一禮,然後也跨上了馬,跟着慕容子騫而去了。
“王爺,我們這是去哪兒?”周放問道,他並未聽說慕容子騫在桃花樓之後還有什麼計劃,況且現在天色已晚,差不多近三更了,這半夜三更的不回府,慕容子騫這是想去哪兒?
“去祖墳。”慕容子騫說道,揮鞭加快了速度,疾馳而去。
周放一聽便明白了九分,心中暗叫不妙,也揚鞭緊跟在慕容子騫的身後。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
,慕容子騫便來到了慕容王氏的祖墳之處,也就是埋葬着慕容王氏先人和族人的地方。來到此處,慕容子騫只是爲了驗證自己心中的一個想法。他表面看似十分平靜,但實際上內心卻波濤洶涌,非常急切又激動。
“王、王爺?”守墓地的僕人看見了有人來,便上前來看,卻看見是慕容王爺親自到來了,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慕容子騫勒馬停下,翻身下馬,一邊往前走,一邊對身邊緊跟着的僕人說道:“去叫幾個人,帶上鐵鍬,到慕容王妃的墳墓邊集合。”
“是、是!”那僕人說道,連忙小跑着去尋人了。
周放緊跟在慕容子騫身邊,來到了葉青的墳墓旁,已經明白慕容子騫想要幹什麼了。
葉青才下葬了兩日,墳墓上的土看起來還十分的鬆軟。墓前豎着一塊青玉碑,寫着葉青的身份名號,還有一篇墓誌銘,是慕容子騫親手所寫,派人鐫刻上去的,表達了他對葉青的哀悼與深深的思念之情。
“青兒。”慕容子騫對着眼前的墓地說道,“抱歉攪了你的安寧,但是有些事,我必須親眼看見才能安心。或者說……斷絕我這不切實際地希望了。”
正在此時,僕人帶着一干人等跑了過來,手上拿着工具,神色是不明就裡的慌張。他們站在墳墓旁,等待着慕容子騫的命令。
“挖。”慕容子騫下令道。
衆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雖然不敢去挖慕容王妃的墳墓,但是這是王爺親自下的命令,他們又豈敢不從呢,所以便圍繞到了墳墓邊賣力地挖了起來,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慕容王妃的棺槨才漸漸地顯露了出來。
“開棺。”慕容子騫心中更是緊張了。他緊盯着這具棺木,既感到傷痛,又感到一絲希望。他下了令,站在墳墓旁,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些僕人將封棺的釘子一一起了起來,然後挪開了棺蓋,打開了裡面的棺木,有些人口中紛紛念着佛,生怕驚擾了往生之人。
隨着棺木漸漸被打開,慕容子騫幾乎屏住了呼吸。他既怕看見葉青躺在裡面,毫無知覺,早已前往了另一個世界,又不知自己這樣做,到底希望看見什麼。他一時之間覺得自己的舉動實在是愚蠢無比。
棺木裡的人全身蓋着一匹素白的葛布,無人敢去掀開葛布,褻瀆慕容王妃的遺體。
慕容子騫也顧不了許多了,直接跳下了墳墓,來到了棺木的旁邊,對着棺木之中,咬了咬牙,一狠心掀開了白布。
當他看見了棺木中的東西之後,便明白了,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棺木裡掀開的素白葛布之下,只是放了幾塊石碑,哪裡有葉青的身影。
棺木旁站着的一個個人都驚呆了,都一時呆愣在了原地。但是慕容子騫卻看着這些石碑,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他的感覺果然沒有出錯,葉青沒有死,而且那位神秘的程公子,很有可能就是葉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