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回倒退大半日,起牀梳洗之後李閒一如往日帶着護衛出門閒逛,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今日看起來他的興致好像很好,一路上不斷與路邊擺攤的商販說笑幾句,距離齊王府較近的百姓也都認識這位和藹可親的王爺,倒是也能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
他甚至還爲青鳶和凰鸞兩個人各自挑選了一支玉簪,雖然不是什麼上等的寶貝但勝在造型別致做工也精緻,李閒親自挑選然後付錢,倒是讓青鳶和凰鸞兩個人都紅了臉。這算得上是李閒送給她們兩個人的第一份禮物,雖然不貴重,但她們兩個都寶貝的不得了。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低頭把玩,顯然是極喜歡的。
李閒買了簪子又走到一個賣字畫的攤子前面,看了看那攤子上擺着的幾幅字和山水畫,畫他是看不太懂的,但筆法粗糙,甚至還有幾處明顯的敗筆這絕對瞞不住人,所以李閒只看了一眼便將視線移開,發現有兩幅字寫的倒是不俗。?? 將明646
“這是誰的字?”
“這是……”
那小販習慣『性』的就要胡編『亂』造,下意識的醒悟面前這位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算起來皇帝之下也就他地位最高了,自己騙他那不是自找沒趣麼。所以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殿下,這是草民自己寫的字……看着前朝幾位名家的字帖臨摹的。”
“筆力倒是不俗了。”
李閒讚了一句。
那小販紅着臉說道:“草民從十三歲就幹這個,整整幹了二十年了,這二十年只寫這一百幾十個字,若是再寫不好豈不丟人?說起來,倒是有人說過,草民寫這字已經能以假『亂』真了。”
“多少錢?”
李閒問道。
那小販連忙擺手道:“殿下喜歡只管拿去就是了,這紙雖然是上等的宣紙,墨也是好墨,但這東西是草民自己寫的,今日給了殿下明日我還能再寫幾幅出來,說起來並不值錢。如實能讓殿下念着草民一點好,這纔是真正賺到了。”
“你倒是實誠!”
李閒笑了笑,讓那小販將幾幅字都包起來,然後他隨意在攤子上拿了支筆,蘸飽了墨汁,鋪開宣紙一氣呵成寫了“成於所執”四個字,吹了吹墨跡後笑着說道:“不能白拿你的,這四個字送你,如你這般練下去,說不得再過一個十年便是一位真正的書法大家。不過現在還是我這字值錢些,你拿去賣了也能補貼家用。”
那小販千恩萬謝的接過來,看着那幾個字竟是愛不釋手。
李閒笑了笑,低聲對青鳶道:“誰說秉着一顆貪財市儈心寫不出好字來,他的書法已經登堂入室。那些說什麼不修身養『性』寫不出來好東西的傢伙們都是放屁,有些人練心十年也未必比他寫的漂亮。字好看就是好看,哪裡有那麼多扯淡的什麼情思韻味在裡面。”
這話若是被某些書法大家聽了,或許會被氣的翹了鬍子。
“殿下,草民知道你極愛書的,草民昨日尋了個孤本來,要不您過目?”
站在不遠處易碧齋的掌櫃與李閒相熟,他店裡的書卷都極好,李閒時常光顧,聽到他召喚隨即笑着走了過去。纔到門口問是什麼孤本,忽然從易碧齋店裡走出幾個百姓,嘟嘟囔囔的說什麼東西太貴簡直是在宰人之類的話,李閒側身想給他們讓路,走在最後面那人忽然解開衣服從裡面將刀子抽了出來,一刀刺向李閒的心臟!
其實從那幾個人才走出來的時候李閒便看出了不妥,先不說幾個衣衫普通的百姓出現在易碧齋就有些令人生疑,走在最後面那人故意隱藏着身子,但眼神閃爍臉『色』發白顯然也是極緊張的。李閒經歷過太多的生死殺伐,輕易便看穿了這幾個人絕對有問題。就在那人拔刀的同時,李閒的腳步便微微錯了一下,只需一腳便能將那人踹飛出去,但他心思一轉念間肩膀向下一沉,硬是捱了一刀隨即向後倒退了出去。
便在這個時候,埋伏在大街兩側的一百多名弓箭手緊盯着那裡,一旦刺客失手就要輪到他們出手了。眼看着李閒被五個刺客包圍,那些弓箭手沒有人拉起弓弦。可就是這猶豫的一會兒,他們才發現自己錯失了唯一得手的機會。
李閒向後退,那五個刺客立刻追了過來,但李閒腳步一頓身子猛的向前衝了出去,一拳將一個刺客的面門砸的坍塌了下去,下一秒李閒已經推着這半死的刺客向前急衝,硬是將易碧齋的房門撞碎了一片衝進了屋子裡。在下一秒,李閒的護衛已經將剩餘的四個刺客團團圍住。?? 將明646
有四個青衫刀客就好像早就準備好了似的,立刻分作四個方向衝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羣中。
被圍住的四個刺客眼見不能得手,兩個咬碎了嘴裡的『藥』丸服毒『自殺』,兩個將刀子戳進自己心口裡。
這大街上其他幾個埋伏着刺客的地方一陣大『亂』,本來想衝過來的支援的刺客竟是被人偷襲,沒看清是誰就被捅傷了十幾個人,然後房頂上便傳來一陣呼喝聲,不少弓箭手被人從後面偷襲,他們往暗處『射』了一陣,互相支援着快速遁走。
這殺局從一開始到結束時間很短,短的讓街上的百姓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
……
李閒看着騎馬挺槊衝過來的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想起當年在鄱陽湖邊,自己和青青喝烈酒吃烤魚時候遇到的那夫妻二人。當時青青還曾讚歎過,這樣一對璧人真是看着令人豔羨。然後他便因爲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暴打了那男人一頓,倒是對那個女子心裡有幾分親近感覺。
沒錯,這人便是柴紹。
李閒早晨出門在大街上閒逛的時候,身邊的護衛一個都不缺,但卻有人進了蕭瑀的府裡行兇殺人,殺人的兇手不是李閒的護衛,也不是密諜,而是柴紹安排的軍中好手。他先是安排殺手進入蕭府行兇,然後立刻安排人手刺殺李閒。這算計雖然簡單,但絕對能混淆視聽。誰也不會想到是他派人安排的,人們自然而然的便會想到是不是蕭瑀安排的報復。
宋宇的死,方正然的死,讓他看到了一個殺李閒的機會。他早有殺李閒之心,自從當日在鄱陽湖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頓之後便存了這個心思。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李閒的實力越來越強大,強大到讓整個大唐帝國都爲之震顫的地步。他雖然位高權重,但連皇帝都沒有辦法的事,他又有什麼辦法?
幸好,李閒竟然冒冒失失的進了長安城,而且身邊居然只帶着二十幾個護衛,這讓他看到了殺李閒的希望。
他只是沒有想到,刺殺沒成功之後李閒的反應竟然會是如此簡單野『性』。李閒不進宮,不報官,而是帶着人一個衙門一個衙門的『逼』問,然後殺人。這一路上,李閒先去了蕭瑀的府裡,斬了刑部侍郎皇甫無奇,然後去了京兆尹衙門,斬了一個從五品的文官,再到長安府,斬了攔路的總捕,然後去兵部,半路卻轉道走向兵備衙門。
這兩個多時辰的時間,李閒成功將整個長安城的軍方都『逼』得不得不清點人數。
所以柴紹知道自己要暴『露』了,他調了整整一個團三百精兵,那五個刺客其中三個旅率兩個校尉,都是他的親信。這件事根本藏不住,一旦軍方開始查他就沒有可能藏住。所以他立刻借進宮的機會試探李淵的反應,知道皇帝這次動了真怒索『性』做事做到底。他出宮之後又立刻調了數百精銳騎兵,打着天子的名號衝向兵備府衙門。
“奉旨誅殺叛賊李閒!”
已經被『逼』紅了眼睛的柴紹此時只有一個念頭,殺李閒!
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算他停手難道皇帝就能饒得了他?大唐如今國家未穩,李閒的實力又太強,皇帝現在也只能安撫他而不能得罪,柴紹本以爲等到的絕世良機變成了一個陷阱,跳進去就別想再安然無恙的爬出來。若是李閒不死,他知道自己的下場是什麼。而若是李閒死了,自己反而還有一線生機。
畢竟他是駙馬,雖然自長安逃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和平陽公主生活在一起,但他駙馬的身份毋庸置疑,而且皇帝對他很看重!自太原起兵,他的軍功僅次於秦王李世民!只要李閒死了,木已成舟,皇帝就算殺了自己也於事無補,而且如今大唐缺少將領,他就還有機會翻身,可李閒不死的話……他只能成爲一個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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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到兵備衙門之前,必殺李閒!
縱馬持槊,他赤紅着眼睛嘶吼道:“攔我者死!”
郯國公張公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李閒,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樣的選擇,他身邊有數百精騎完全可以派出去阻攔柴紹,但他也不知道怎麼了,猶豫了幾次都沒有下達這個命令。所以但他看到李閒看向自己眼神中的那一抹輕蔑和玩味,他就覺得臉上被打了一耳光似的火辣辣的燒起來。
“列陣,保護燕王殿下!”?? 將明646
張公謹咬了咬牙,想到若是自己毫無作爲的話皇帝那邊絕對不好交待,隨即下令士兵在李閒面前列陣,但此時已經稍微有些晚了。柴紹的戰馬速度極快,自街口轉過來並沒有多遠,此時距離李閒已經只有二十幾米的距離,再列陣根本就來不及。
李閒向一側伸手,青鳶便將黑刀刷的一聲抽了出來遞到李閒手裡。李閒身邊的十幾個青衫刀客也幾乎同時抽刀,一瞬間一股澎湃如浪『潮』般的殺意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可就在這個時候變故突起,讓人絕對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支破甲錐嗖的一聲擦着張公謹的身子飛了過去,速度迅疾如電,只一個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柴紹身前,在柴紹一聲驚呼中,破甲錐精準的鑽進了他的咽喉中,穿頸而過,帶出一朵悽美絕美的血花。
張公謹等人立刻回頭去看,卻見平陽公主李慧寧顫抖着手握着一張硬弓還保持着開弓的姿勢,臉『色』雪白,兩行清淚順着她的下頜止不住的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