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閒從鉅野澤一共帶出來一千二百一十二個人,算算看,剛好一個滿員的折衝府稍微多些。不過李閒倒是不想按照大隋的軍隊編制來安排,他將這一千二百人分成兩個小旗,每個小旗五百戰兵,其餘的人都是挑選出來的身體素質比較差些的人,歸爲輜重後勤。每百人設一名統帶,小旗的指揮爲都統。毫無例外的,也是讓紀皓天疑惑不解的是,李閒手下的十七個人竟然真的沒有一個人任軍官。
所有的軍官都是那些士兵中選出來的,李閒除了挑選了五十人的親兵隊之外看樣子竟然真的是對這一千二百人一點圖謀都沒有。
因爲山下還有五百幽州精銳輕騎,紀皓天不敢招惹所以對李閒的安排表示贊同,甚至還再三要求讓洛傅等人擔任軍官,李閒只是輕笑着搖頭不置可否。紀皓天現已經有八成確信李閒就是幽州羅藝麾下的某個將領,可這樣年輕就能讓一個別將對他恭敬謙卑,紀皓天實想不出李閒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有些時候,紀皓天甚至懷疑李閒是羅藝的兒子。
這樣想當然也是有依據的,據說羅藝有一子名爲羅成。面容俊美,槊法超羣,十三歲就已經幽州軍中幾乎找不出對手來。據傳聞,此子無論是個人武藝還是兵法韜略都深得羅藝真傳,而且,軍中頗有威望。而紀皓天之所以懷疑而不是確定,是因爲李閒用的是一柄長的有些離譜,鋒利的有些離譜的黑色直刀而不是馬槊。
不過,爲了隱藏身份捨棄慣用兵器倒也不是什麼難事。而且虎賁將軍羅藝本身就是刀法大家,其子善用刀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
正是因爲這樣的懷疑,紀皓天對李閒越發的忌憚起來。本來他還打算李閒等人離開燕山的時候派人截殺,可現既然李閒有可能是羅藝的兒子羅成,紀皓天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胡亂造次。
每日表面上,紀皓天只是盯着營寨的建設而很少關注校場練兵。但事實上,他一直留心那個陸別將的練兵方法。只一日,他便確定陸十三的練兵手段真的是大隋府兵才慣用的方式。孫安祖此人出身軍武,而且還曾經做到了府兵的別將官職,對府兵的練兵之道深得其精髓,紀皓天又是靠着一些手段取得了孫安祖的信任,所以孫安祖的本事倒是被他學來七八成。
每日李閒用心觀察學習的時候,紀皓天其實也學習印證。
兩個人其實某種性格上十分接近,都有一種令人不解的偏執。
李閒看陸十三和鐵獠狼練兵的時候,自然不會將賀若弼的筆記拿出來看。他這段日子每晚都秉燭夜讀,那筆記其實他差不多倒是能背下來了。筆記畢竟是死的,寫的再如何精闢也是紙面上的東西。而陸十三和鐵獠狼都是久經戰陣的人,雖然指揮方式上略有不同,但都帶着濃重的大隋正規軍隊的印記。
李閒每日學習,獲益匪淺。
現的燕山馬賊都是孫安祖的手下,而孫安祖練兵就頗爲嚴厲遠比一般草寇精銳些。所以,士兵們操練的時候倒是也不會顯得特別生澀。鉅野澤的時候,張金稱其實是有心將孫安祖手下跟了他的那兩千多人編程一個親兵營的,因爲這些人遠比他手下那些嘍囉善戰,可他又害怕用這些人做親兵不安全,所以還是將這些人打散了混進各營加以監視。
現,李閒有機會將這一千二百人訓練出來成爲自己手下的第一支軍隊,不得不說他比張金稱要有福氣。
“安之,爲什麼要叫小旗?”
鐵獠狼不解的問道。
李閒笑了笑道:“按照大隋的正規軍隊編制,行軍的時候每一百人要舉一面戰旗。敵人觀察的時候,往往數數旗子就能知道軍隊的實際人數。當然,也可以多打旗幟迷惑敵人,但敵人偷偷的來觀察也是防不住的,本來這樣做是爲了便於指揮,但也有弊端。”
“你想想看,一千二百人的隊伍只打三兩面旗子,會不會讓人疑惑不定?”
鐵獠狼點頭,卻對這樣的解釋不怎麼認同。
李閒當然不會告訴他,小旗其實是明朝時候基本的軍事單位。李閒僅僅是喜歡這個名字罷了,至於藉口什麼的真心扯淡。當然,明朝的時候一個小旗才十個人,一個百戶下轄兩個總旗,十個小旗,共計一百一十二人。千戶,則下轄一千一百一十二人。李閒不喜歡千戶百戶的稱呼,但他喜歡明朝,所以乾脆去了千戶百戶,直接將小旗升爲五百人的編制。
提拔起來的兩個小旗都統,一個叫牛秀,一個叫劉黑闥。
說起來,李閒對這個叫劉黑闥的人還確實有些成見。他不知道這個黑塔一樣的漢子是不是就是傳說中設計殺死了羅士信,而且佔據河北半壁江山的那個生猛人物,但就因爲歷史上羅士信是死於此人之手,李閒對他就有點不待見。
當然,他不會因爲這個扯淡的理由就不用此人。
事實上,整個燕山賊一千二百人中,劉黑闥的勇武當爲翹楚。而且這個人對兵法上的領悟也遠超其他人,無論陸十三和鐵獠狼講的什麼,幾乎一點就透。這讓李閒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所以纔會將其直接提拔爲掌管五百人的都統。燕山賊千二百人的首領現名義上自然是大當家李閒,但李閒當着全山寨的人面說過將來是要還給紀皓天的。僅僅是這份氣度,就讓中山賊折服。
而牛秀這個人個人勇武則一般,並不如何出彩。身材相比於魁梧的劉黑闥來說也單薄了許多,但此人的心思十分靈活細密。陸十三和鐵獠狼講解戰術的時候,他往往能舉一反三甚至看出這戰術中的瑕疵。這一點對於一個爲將者來說也很重要,甚至有時候比個人勇武重要。
當然,李閒對於牛秀這個人也是很感興趣的,不下於劉黑闥。
當選拔軍官的比試中,這兩個人脫穎而出的時候李閒着實驚訝了一番。他實想不到,自己這一千二百山賊中竟然有這麼兩個歷史上聲名顯赫的人物。
所以,當聽到這兩個名字之後,李閒毫不猶豫的將重要的兩個官職交給了他們,並且對其禮遇有加。
劉黑闥,出身貧寒所以沒有表字。牛秀,字進達,曾經也是官宦人家子弟,只是後來家境衰敗後遠走投親,卻誤打誤撞跟了孫安祖。
李閒知道,無論是劉黑闥還是牛進達,他們兩個人如果按照歷史軌跡絕對不會出現此時的燕山,劉黑闥若是說和孫安祖有什麼牽連還有情可原,畢竟他和孫安祖竇建德都是同鄉,但牛秀此人絕不會出現孫安祖軍中才對。李閒雖然僅僅是粗知歷史,卻也知道牛進達應該追隨的是李密。
但李閒纔不會乎這些,從天而降兩員虎將,他高興還來不及,而且,就因爲這兩個人,李閒對這一千二百人的佔有慾加的濃烈起來。
劉黑闥和牛秀本來孫安祖軍中不如何被看重,被李閒一躍提拔爲都統自然十分感激。他們兩個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所以對於能發現自己本事的人往往心存感念。
李閒雖然年紀不大,但氣度不凡。
任命牛秀和劉黑闥爲都統,李閒根本不管別人如何否定。就連紀皓天都表示此二人威望不足難以服衆,李閒還是不理會。
任命二人的那日,李閒一手一個拉着牛秀和劉黑闥說道:“休要管旁人如何說,我現還是燕山寨的大當家,我說你二人行,你們就行。好好的協助陸十三練兵,練出些樣子來給他們看看,堵他們的臭嘴!”
這段話讓牛秀和劉黑闥兩個人很感動。
燕山賊每日上午幹活搭建營寨,下午操練,有陸十三和鐵獠狼訓練,再有牛秀和劉黑闥二人輔助,才短短十餘日光景士兵們已經有令人耳目一的感覺。
看了半日練兵,李閒收穫頗多,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才坐下,牛秀和劉黑闥兩個人聯袂走了進來。
“見過大當家!”
二人抱拳道。
李閒笑了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哪裡來的那麼多規矩!坐下說話,不然滾蛋。”
牛秀出身大家,這些年卻也沾染了一身的匪氣,而劉黑闥是直來直去的漢子,所以兩個人反而喜歡李閒這種說話的腔調。對於那個張嘴閉嘴之乎者也的紀皓天,兩個人倒是都有些反感。
摸準了二人脾氣的李閒,自然不會自持什麼身份裝學問人。
“大當家,先賞口酒喝,嗓子幹得冒煙了。”
劉黑闥可憐兮兮的說道。
李閒從桌案上將酒袋子甩過去道:“給我留一口,不然撤了你的都統!”
劉黑闥嘿嘿笑了笑,扒開塞子一大口就灌了進去。
李閒看了他們二人一眼,笑了笑問道:“才從校場回來,找我有事?”
牛秀眼神掃了掃門外,欲言又止。
劉黑闥卻沒他那麼多顧忌,將酒袋子往桌案上一放:“大當家,我就是看不慣!”
牛秀站起來,走到門口盯着外面。
劉黑闥不忿道:“你這酸書生,怕得什麼?咱們燕山寨還是大當家說了算的,怕他個鳥?”
李閒眼神一變,隱隱猜到了什麼。
牛秀道:“就你這蠻人莽夫,說話這麼大聲,難道想宣揚給全山寨的人知道?”
劉黑闥道:“我這不是還沒說嘛!”
李閒皺眉道:“到底什麼事?”
劉黑闥看了牛秀一眼道:“這酸書生說話太羅嗦,還是我來說吧。大當家,你還是不要走了。這寨子裡,我只認你一個人是大當家,至於其他人愛誰誰,去他孃的,老子看着就是不順眼!大當家幾次說要讓出這位子,那人表面上推辭實則想坐難道我看不出來?弟兄們都說大當家你是朝廷裡的人,不是跟咱們一路的,所以終歸要走,很多人說了,大當家的心不咱們寨子裡。人心不穩啊大當家!”
牛秀轉頭輕聲問道:“大當家,我只問一句。”
李閒道:“說。”
“你到底是不是朝廷的人?是不是幽州羅藝的……兒子?”
李閒肅然道:“不是,我從小被朝廷追殺,怎麼可能是朝廷的人?看到外面那些墳包了嗎?裡面埋着的就有我當初從燕山逃走時候爲了保護我而被朝廷殺死的一百多位兄長,至於羅藝的兒子……這就純粹扯淡了。我姓李,名閒,字安之,跟姓羅的沒關係。另外……你問的是兩句。”
牛秀一怔,隨即苦笑,他對大當家這種性情有時候也頗多無奈。
劉黑闥詫異道:“那陸將軍他?”
李閒笑了笑道:“他是羅藝的人,這不假。”
“那他?”
“我和羅藝之間有交易,這交易是什麼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們倆。總之,羅藝暫時是友非敵,但難保日後不會刀兵相向。只能說,羅藝現幫我,是因爲他想利用我。等離開燕山寨之前,我會告訴你們是怎麼回事。”
牛秀長出了一口氣道:“這便成了!大當家,既然你不是朝廷中人,你便莫走了吧!”
劉黑闥道:“大當家,你都不知道,那個傢伙這些日子,整天散播謠言,說若是大當家你再不離開燕山,山下的騎兵就要殺上來了。他還說,你是羅藝的兒子,之所以跑來這裡是因爲和羅藝賭氣,羅藝已經派了大軍前來要你回去,你若不回,便屠了咱們燕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