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堅拉着李閒的黑馬進了樹林後就鬆了手,他對李閒說了一聲自己小心,然後撥馬轉了回去,路中還有幾個中箭落馬的兄弟。若是不去救他們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那些隋兵全都射死。
陳雀兒飛馳到李閒身邊急切的問道:“有沒有傷到?”
李閒深深吸了口氣,讓之前那一刻的恐懼平復下來,他朝着陳雀兒笑了笑說道:“我沒事小鳥哥,先去幫阿爺救人吧。”
陳雀兒看了看那邊,隨即搖了搖頭道:“我就守在你身邊,兄弟們會去救人。”
李閒心中溫暖,他剛要說自己沒問題,忽然看到幾個穿着草原人皮甲的士兵端着連弩從陳雀兒身後出現。他來不及出聲示警隨即一掌拍在陳雀兒那匹博踏烏的屁股上,那馬往前一躍,剛好躲過幾支激射而來的弩箭。只是陳雀兒閃開之後,李閒就成了那些士兵的靶子。李閒用力一蹬從黑馬上凌空躍起,幾支弩箭就在他身下射了過去。
李閒落地之後打了一個滾然後幾個縱躍就閃身在一棵大樹後面,他悄悄探出頭見陳雀兒沒有受傷,心中稍定。下意識的往身後摸去卻摸了個空,這纔想起自己的弓箭都在黑馬上。李閒看着逐漸壓過來的士兵,隨即嘆了口氣。
他雖然心智成熟,但畢竟纔是個十歲的孩子。所以那些穿着草原人皮甲的士兵將主要目標定爲陳雀兒,一擊不中之後立刻呈扇形圍了過去。李閒偷眼看了看,見那些士兵五個人一組,配合默契,顯然不是草原人的手段。
隋兵爲什麼要冒充草原人?
李閒皺眉想了想,隨即否定了是幽州羅藝派來追兵想法。羅藝若是想要追殺他們,當初根本就無需放他們離開。李閒他們藏身的渠溝村地處平原無險可依,正是幽州精騎殺人的好地方。羅藝沒必要跑到幾百裡外派人設伏的,由此分析,這些士兵是漁陽郡本地的郡兵!
黑馬就在十幾米外站着,那些士兵追擊陳雀兒下意識的沒把李閒這個孩子放在眼裡。
陳雀兒騎術精湛,他的博踏烏又是契丹名種,雖然被樹林限制了速度,但依然不是那些步兵能追得上的。但陳雀兒並沒有加速離去,而是靠着精湛的馬術控制着速度吊着追兵。李閒知道陳雀兒是想把那些士兵都引過去,讓自己這裡沒有危險。
弩箭就在陳雀兒的身邊疾飛而過,釘在樹幹上啪啪的響着激起樹皮碎屑。李閒深深的吸了口氣,看準時機朝着黑馬衝了過去。十幾米的距離並不遠,只要手裡有弓,李閒根本就沒有理由懼怕那十幾個士兵。
他貓着腰往前急衝,幾支弩箭貼着他的身子射過去。不遠處又出現了五人一組的隋兵,發現李閒之後立刻傾瀉過來不少弩箭。武侯連弩本就可連發五弩,後來被能工巧匠改裝後已經可以連發十二支弩箭。這是名副其實的殺人利器,李閒沒想到連郡兵都裝備這麼多造價昂貴的武侯連弩。
一支弩箭貼着李閒的額頭射了過去,將他額前飛舞的黑髮射斷了幾根。李閒原地一滾閃身在一塊石頭後面,然後在心中默數了五個數又從另一側衝了出去。幾支弩箭打在石頭上激起一片火星,其中一支弩箭劃開了李閒的左肩,割出來一道頗深的口子,幸好弩箭擦着他的肩膀飛了過去沒有釘進肉裡。
李閒一個踉蹌險些栽倒,藉助慣性一躍正好到了黑馬的身側。李閒用最快的速度將步弓和箭壺從馬背上摘了下來,然後再次朝着一個方向飛奔而去。或許是那些士兵憐惜馬匹,李閒躲在黑馬後面的時候他們沒有繼續射出弩箭。
李閒一邊縱躍閃躲,一邊將箭壺掛在自己肩膀上往後一推,揹負着箭壺,李閒就好像一隻還沒有成年的獵豹一樣在樹林中左右閃躲着跳躍。
閃身在一塊巨石後面,李閒從背後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盡力平復着呼吸,盡力讓自己的手不在顫抖。等了一會兒,李閒持弓猛得閃出去朝着遠處的一個影子幾乎沒有瞄準就射了出去。箭纔出去,李閒已經朝着不遠處能藏身的石頭躍了過去。隱約的,李閒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悶哼。
他抽出第二支羽箭,根據剛纔那短暫的一瞥回憶着敵人的位置。心裡計算着距離,等弩箭打在石頭上的聲音一停,李閒猛的站起來,拉弓還了一箭。劍如流星,噗的一聲沒入一名士兵的胸膛裡。
還有三個!
李閒默默的數着,然後計算着下一步動作。
擦了下流進眼睛裡的汗水,李閒啐了一口罵道:“馬勒戈壁!比玩穿越火線還刺激!比真人CS還有搞頭。”
他突然往一側衝出去,才邁出去一步立刻就又退了回來。果然,等着他往外衝的士兵立刻扣動了機括,幾支弩箭往李閒衝出去的方向激射而去。李閒藉助這個機會拉弓,從容的瞄準一名三十米外的士兵將其一箭穿喉。李閒蹲下來,朝着陳雀兒的方向看了看,卻看不到了他的身影。
兩名穿着草原人服飾的士兵小心翼翼的朝着李閒藏身的石頭走過去,兩個人互相看了看,隨即點了點頭。他們的連弩已經射空了,再裝填顯然來不及。兩個人分開,緩緩的抽出腰畔的橫刀。李閒趴在地上偷偷看了看,不屑的勾了勾嘴角。橫刀,草原人會用大隋的制式橫刀?做戲都做這麼假,真不敬業!
一名士兵指了指從石頭後面露出來的一小段步弓和一隻腳,另一名士兵點頭,從另一側繞了過去。這名士兵猛的閃出來一刀就砍了下去,然後他的身子就因爲慣性的緣故向前撲倒。石頭後面一個人都沒有,他用盡全力的一刀劈空。
石頭上靠着一張步弓,地上一隻鞋。
李閒從樹半腰躍下,雙手握着的一支羽箭狠狠的從那士兵的後脖頸刺了進去。那士兵悶哼一聲,嗓子裡咔咔的響了幾下後隨即不甘的倒了下去。李閒得手之後不敢停留,撿起那士兵的橫刀朝着身後胡亂的掄了出去。他以橫刀掃了幾下,然後超前飛奔。
最後的那名士兵看清殺了自己四個袍澤的竟然是個孩子,他眼神裡噴出怒火,吼了一聲朝着李閒追了出去。
李閒縱然不缺乏恆心練就一身本事,雖然心智上根本就不是一個孩子,奈何他的身體卻始終侷限了他,沒跑出多遠就逐漸的被那名士兵拉近了距離,眼看着就要追上。那士兵狂追了幾步,然後一刀朝着李閒的後背砍了下去。
噗的一聲!
一股血花飛濺。
李閒身子猛地撲倒又往前滾了好幾下才停下來,他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卻見那追殺自己的士兵胸口上插着一柄橫刀,那士兵不可思議的看了看自己被貫穿的胸膛,然後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他身邊沒有人,那刀他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過來的。
“只會狗-爬可殺不了敵人,你手裡的刀難道只會割草一樣胡亂揮舞?”
一道帶着些懶散又高傲的聲音在李閒身邊驟然出現,這聲音嚇了李閒一跳。他下意識的揮刀朝聲音響起的一側砍去,忽然手上一空,再看時,手裡的刀子竟然不知道怎麼就被人奪了去!
恐懼!
李閒到現在爲止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就算紅佛將他關在山洞裡跟黑熊捉迷藏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恐懼。
刀就在他身邊,鋒利的刀鋒就在他咽喉一側。
巨大恐懼之下的李閒竟然莫名其妙的想起那段經典的話:當時那把刀距離我的咽喉只有十分之一釐米……
刀一動不動,連一絲細微的波動都沒有。
李閒順着橫刀看過去,先看到一支幹淨的修長的手,然後看到一個穿着破舊皮袍的落拓男人。那人手裡的刀磐石一樣穩定,而他的臉上卻是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這人一頭蓬鬆的有些微微卷曲的長髮,遮住了一隻眼,但能看到有一道恐怖的疤痕從他長髮遮擋着的那一側貫穿臉孔上下。
“起來吧,別去摸你腳腕上的匕首了,除非你想死。”
那人看不出多大年紀,李閒看着這個步驚雲造型的漢子無奈的笑了笑,隨即收回手,乖乖的站了起來。
“前輩好刀法。”
李閒很真誠的讚美,然後猛地一擡手,他手腕上裝着的腕弩就射出一支短弩。此時他與你落拓男人近在咫尺,這一弩射的又極爲突兀,李閒絕對不認爲那人能躲得過去。但他後續的動作卻並沒有停止,迅速的從懷裡摸出一包石灰灑了出去,然後低頭抽出腳腕上匕首往前猛地刺了出去。
匕首停在半空,因爲那柄橫刀又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閒艱難的笑了笑,重複了一句:“前輩好刀法!”
那人放下擋在眼前的左手,眯着眼睛看怪物一樣看着李閒。
“保命的手段還真不少,心也夠狠,我真想看看,你身上還有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李閒從懷裡掏出幾把飛刀,一包石灰,一塊小銅鏡,一包瀉藥,十幾顆鐵蓮子,一支迷香一股腦丟在地上,然後又使勁摸了摸,掏出一把彈弓比劃了一下:“這個算不算?”
那落拓男人皺眉:“怎麼會有你這麼無恥奸詐狡猾陰狠的孩子?什麼樣的老子造了什麼孽才生出你這樣妖怪來?”
李閒歪了歪頭:“其實……我也挺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