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刀!
李閒根本就沒有一絲猶豫,將右手的黑色直刀擲了出去!那刀半空中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速度快得肉眼近乎跟不上!僅僅是一個恍惚,李閒那柄長得有些離譜鋒利的有些離譜的黑色直刀奔雷般刺那白衣人的胸口上。黑刀輕而易舉的將白衣人的胸膛貫穿,巨大的力度撞擊下那白衣人身子被打的彎曲着向後倒飛了出去。黑刀從前胸切入,又從後背上穿了出來,刀鋒將後背切開之前將脊椎骨斬斷,那人一時間還沒死掙扎着想站起來,只是才一動,失去了支撐的上半身軟軟的垂了下來。斷了的脊椎骨從刀口中露出來一截,白森森的掛着血,看起來分外的血腥。
李閒擲刀的同時,四五名射空了弩匣的白衣人抽出背後的橫刀衝了過來。李閒本想撿起地上那斥候首領的佩刀,可那些白衣人顯然不給他這個機會。兩個人幾乎同時將橫刀擲了出來,試圖將李閒釘死地上。這與李閒釘死那白衣人的想法如出一轍,而且彼此做出來都是那麼幹脆利落。
李閒是一個從六歲就開始殺人的妖孽,是一個從襁褓中就被追殺的異類,他有層出不窮的殺人手段,而他擅長的卻不是殺人,而是保命。
看似迅疾無比的橫刀,李閒眼裡其實要比其他人看到的要慢上幾分。他甚至能看清那橫刀半空中的運行軌跡還有角度上的些許偏離,這歸功於達溪長儒這兩年來近乎於魔鬼般的訓練和他自己妖孽一樣的修煉。眼力,對於一個追求箭術極致的人來說至關重要。而反應,對於一名追求刀術極致的人來說同樣至關重要。而這兩點,李閒全都具備。
他側身閃開一柄橫刀,用匕首將另一柄橫刀輕巧的一磕擋開飛向一邊。那橫刀嗚嗚的旋轉着飛出去,咄的一聲釘一棵大樹上還不停的顫抖着。
看似輕鬆自如,一閃一擋,這兩下普通至極,簡單至極的動作其實是李閒這些年苦練的極致發揮,十幾米的距離橫刀從出手到飛至李閒身前的時間也就是幾秒鐘的事,幾秒鐘內李閒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和正確的動作。
有正確的判斷這只是成功的關鍵要素之一,另外一個,則是正確的行動。
磕飛了橫刀之後,一名距離近的白衣人已經到了李閒兩米外,他猛的躍起凌空一刀斬向李閒的頭顱,刀勢竟然帶着幾分風雷之聲。
李閒不退反進,向前跨出一步後肩膀向上一扛。
卡着那人的腋下,橫刀頓時失去了力度。就這麼短短的時間內,李閒甚至還有心情對那白衣人微微笑了笑。只是他自認爲和善可愛的笑容那白衣人眼裡,卻變得分外的陰森恐怖。
匕首沒入那白衣人的咽喉,然後橫着一切。
鋒利無匹的匕首切開頸骨和喉管幾乎沒有受到什麼阻礙,一劃而出,碩大的頭顱脖子上歪了一下,隨即緩緩的掉落了下去。
下一秒,一股濃稠的血液噴泉一樣從他的頸腔中噴了出來,不身臨其境不親眼所見根本就無法想象這種場景,沒了頭顱的身子竟然還緩緩的往前走了一步,脖子裡噴出來的血陽光照射下形成了一道詭異的彩虹。
一名白衣人不可思議的頓住腳步,看着前一秒還生龍活虎的袍澤這一秒已經變成了一具無頭的屍體。
他是一個殺人如麻的真正的士兵,因爲身手矯健行事冷靜而被調入這支只有八百人不到的斥候隊伍。而這次來追殺阿史那朵朵的五十名士兵,則是這八百人的隊伍中的精銳!他們有一個外人並不知道的名字,叫狩獵者。
本以爲追殺兩個少女的行動會一如既往的順利,因爲任何獵物他們眼裡終都會變成屍體。
從狩獵者成立至今,還從來沒有一個目標活着逃脫。
從第一次執行任務的緊張和興奮到現殺人的平靜,他經歷過許多次殺伐。本以爲已經殺人如麻的自己,當第一次面對袍澤接二連三戰死的情況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從心裡冒出來幾分恐懼。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多久沒有恐懼死亡了,而他也明白,當自己恐懼的時候意味着什麼。
他看到了袍澤瞬間沒了腦袋,然後看到了那悽美如煙花絢爛的血霧。
緊接着,血霧忽然散開,一個白影撞開了血霧撞斷了血虹如從地獄中鑽出來的夜叉般驟然出現,夜叉的手裡有一柄寒光閃爍的匕首。
下一秒,匕首刺進了這名白衣斥候的心口中。
當匕首刺進自己心口的時候,白衣斥候的恐懼忽然一掃而空。他甚至理智清晰的想到了自己接受訓練時候校尉說過的話。
“當匕首刺進敵人心臟的時候不要立刻拔出來,爲了確保一擊斃敵,匕首刺中之後要敵人身體內旋轉扭動,這樣纔會徹底的殺死敵人!”
想到這段話的同時,他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
一個雖然滿身血污臉上也帶着血跡的漂亮少年偏偏看起來很乾淨,而他同樣沾滿了血的修長而穩定的同樣看起來並不骯髒的手裡握着一柄匕首,那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心臟,然後迅速的轉動了幾下。
白衣斥候愣住,隨即笑了笑。
臨死前他想說的並不是什麼扯淡的好刀法,而是這樣死果然很乾脆,校尉教的,是對的。
他倒地前,就已經死的很透徹。
李閒將匕首抽出來,磕開一柄橫切過來的刀子,順勢一腳踹那白衣人的小腹上,這一腳力度之大爆發力之強,竟然直接將那人小腹中的各種內臟身體裡震成了血糊糊,碎裂開來的絕不僅僅是幾根腸子那麼簡單。
佝僂着好像蝦米一樣,那白衣人悶哼了一聲後向後倒飛了出去。
李閒閃身避開左側切過來的橫刀,再用匕首磕開右側劈砍下來的刀子,抽空對那個揮刀的白衣人說了一句:“自己人!能不能別逼我趕殺絕?”
那白衣人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聲怒吼:“操-你祖宗!”
李閒皺眉,一邊格擋一邊很認真的問了一句:“你確定知道我祖宗是誰?”
當然沒有回答,因爲匕首已經切開了那人的喉管。血瀑布一樣涌出來,噴了李閒一身。他換上的白衣如今已經被血塗抹的分外鮮豔,遠遠的看起來,就好像一片白皚皚的雪地上有一叢臘日梅花盛開的圖案。
那人捂着自己的脖子倒了下去,嗓子裡發出咯咯的聲音是那麼的清晰可聞。血從的手指縫隙裡不斷的冒出來,他拼命吸進嘴裡的空氣又從斷裂的喉管中噴了出來,以至於,涌出來的血冒出一個又一個血泡。
因爲連弩都已經射空了弩匣,所以白衣人性不再刻意隱藏身形,剩餘的十幾個人抽出兵器涌向李閒,此時此刻,李閒他們心目中就是頭號敵人。任務似乎都變得不再重要了,殺死那個殺死了他們不少袍澤的少年纔是他們必須完成的事。他們是驕傲的狩獵者,燕山上雪地密林中,他們卻成了那少年狩獵的對象。殺死那少年,不僅僅是因爲袍澤戰死的悲憤還有他們不能接受的屈辱。
雖然,李閒看來這種屈辱不值一文。
他們不知道,那個少年已經過去十四年的被追殺中悄然間轉化成了一個狩獵者,比他們都要合格的狩獵者。
從四歲開始,李閒就沒有讓自己的生活鬆懈下來一天。
從六歲開始,殺人已經不再是一件很艱難恐怖的事。
而從襁褓中開始,李閒就知道,殺戮將伴隨自己一生。
當獵物變得強大起來,獵人和獵物之間的關係或許不經意間已經發生了轉換。
對於殺人,李閒沒有什麼心理障礙。當然,他也不嗜殺。他看來,殺人就是和吃飯喝水拉屎撒尿一樣平常的事,他不抗拒,是因爲有時候殺人就像有了尿就要撒出去一樣,尿液蓄滿了就要排出去,敵人來了自然就要殺了。話雖然有些粗糙,但道理就是這個道理,平凡而並不壯闊。而他不嗜殺,同樣是這個道理,沒有人會撒尿上癮,沒有尿也要沒事每天掏出來硬擠三千三百三十三次。
當洛傅等人加入戰團之後,李閒有些緊張的局面徹底改觀。七八個血騎和鐵浮屠的悍勇之士,論殺人技巧絕對要強於那些白衣斥候。全天下強悍的馬賊鐵浮屠,全天下精銳的騎兵血騎,能活下來的十八個人,會強大到什麼地步?
殘餘的十幾個斥候雖然人數上還佔優勢,但這種優勢絕對的單兵戰鬥力面前脆弱的好像一層被風吹了二十年的窗戶紙,不捅,都是破的。
當衆人將十幾個斥候砍翻地之後,卻沒有一個人發出勝利的歡呼。血騎的人和鐵浮屠的人都一樣,殺人對他們來說也同樣是家常便飯。相反,他們對這些斥候有着絕對的尊敬,以爲……直到戰至後一個人也沒人退後一步。
“可惜了。”
李閒嘆了口氣,緩步走過去將黑刀撿了起來,掃了一眼遍地的死屍,發出一聲充滿了遺憾的嘆息。
洛傅點了點頭道:“確實可惜了,他們不應該死這裡。”
東方烈火嗯了一聲,將一個白衣斥候的眼睛抹的閉上:“殺他們,我沒有一點痛快的感覺。”
李閒點了點頭道:“他們只怕也一樣,會遺憾死這裡。”
李閒指了指長城的方向:“他們應該死那裡的。”
正說着,忽然突起變故!
一個白影猛的從樹杈上躍了下來,一刀刺向還昏迷中的阿史那朵朵!
李閒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擋阿史那朵朵身前。他的刀光驟然間潑了出去,刷的一聲將那白衣人的胸膛剖開。而那人居然嘿嘿笑了笑,並沒有繼續針對阿史那朵朵而是主動硬捱了一刀,隨即雙臂抱住了李閒。
就這同時,另一道白影從地上猛的跳起來一刀刺向李閒的咽喉!他們等待着,觀察着,知道李閒肯定有軟甲護體,所以選擇了脆弱的咽喉!
噗!橫刀輕而易舉的刺穿了身體,血,緩緩的流了下來。
李閒瞬間睜大了眼睛,緊接着,一聲不甘而憤怒的咆哮密林中炸響。
啊!
如猛虎怒咆,震碎了整個世界。
躍起來替李閒擋了一刀的,是無欒。
少女的心口被橫刀刺穿,刀冷冽,心冷冽。
她緩緩的倒了下去,回眸凝望,看向李閒的眼神中透着倔強的自豪和釋然,她張開嘴,血如泉涌。
“兩不相欠”
後的聲音,留人世間,雪山上,密林中,橫刀下,悠悠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