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遠遠的瞧見那人以叩拜的姿勢對着他。
“起來吧。”顧遜之心頭五味雜陳。
侍從訕汕,隨着他一併走出了林中。
“這是……”竹苓詢問。
“放肆,見到我家世子,怎能不叩拜呢!”侍從一早就忍受不了這女子,竟然還對世子一點禮節都沒有,與他同起同座的。
“世子……你是世子?”她有些不敢置信,面色白了白。
她以爲他只是普通的世家公子,竟沒想身份這把高等。
竹苓咬脣不語。
“抱歉姑娘,如果讓你誤會了什麼,本世子在此同你道歉。”顧遜之誠懇道。
“世子,你怎麼可以……”侍從在一旁強調着。
“閉嘴!”他怒從心起。
侍從立即後退,隱身下去。
竹苓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道:“沒事的,沒事。是我太笨了,一開始就認清你不是一般人就不會這麼一廂情願了。”
顧遜之見她如此直接,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寬慰她。
“雖然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但是前幾日白日,我瞧見一輛富貴人家的車馬路過,隱約聽見刀劍的聲音。大抵是朝着涼國的方向。然後當天夜裡,便瞧見那黑衣人停留在此地抉擇。”竹苓想着,大概是最後一次與他見面了,不如就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吧,能夠多幫助他一些也是好的。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顧遜之笑着道。
“還有,雖然我這個人挺笨拙的,但是也能隱約猜測到。如果那白日裡的馬車內之人,確定是那日夜裡的的女子,那麼按照他們所前往的方向,是涼國境內。但那黑衣人卻沒有照着那路途過去,而是相反的在此停留,說明應該沒有去涼國都城的打算。”
竹苓想,白日劫人,夜間應該早就到了涼國了,不會還在深更半夜時猶豫。
但她不知道的是,雖然胡亂猜測的,但也是八九不離其宗了。
“這條路,這幾日皆沒有什麼人走過。因爲下了雨,有些溼濘。公子去瞧瞧,有沒有什麼蹤跡可探的。”竹苓說着說着,聲音便帶着點點的嘆氣。
顧遜之見她如此,便作揖道:“多謝姑娘。”
她勉強的笑了笑。
“那,就此別過。”
“去吧公子,希望竹苓能幫到你。”她誠懇道。
顧遜之離開幾步,而後停住。
他從身上拿出一塊玉佩,遞給她道:“如若你將來有什麼困難,就來西謨尋我。”
他已經決定,久居於西謨了,不回北疆了。
竹苓手中握着那枚玉佩,知曉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情意,便點了點頭。
顧遜之按照自己的直覺,朝着邊疆的路途上一路探尋過去。
在此之前,他將侍從留下,並吩咐他暗中保護竹苓。
侍從雖然很是不情願,但到底是世子的命令,不得不聽。
一邊在埋怨着,一邊又擔憂着世子的安危。
早知如此,王應該多派個人的。
他一人,簡直分身乏術。
顧遜之想,瑾兒一定不會在西謨的。
如果是前幾日還有可能,但已經過了幾日了,君無弦那都沒有消息,說明瑾兒一定不在西謨。
但是他卻不知道,只是合須忘了通知他而已……
所以,一場烏龍的,顧遜之打消了涼國的疑慮,前往了邊疆路途中。
竹苓久久的撫着玉佩,才恍然想起。
路途遙遠,沒個乾糧和水囊可如何是好啊!
她這麼想着,愈加的急切了,忙疾步回到了草木屋裡。
侍從疑惑的一路跟過去。
竹苓回來後,立即做了個決定,她趕緊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跟上顧遜之。
她將足夠的乾糧與水囊放在包袱裡,想了想後,再隨意拿一些救命的藥草放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後,她將玉佩撫摸了一瞬,小心翼翼的收在自己身上。
拿起了包袱,將房門輕輕掩好。
大黃如往常一樣撲了過來,舔舐着她。
“大黃啊,我要出去一趟,是很遠的地方。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要勞煩你替我看門了。”竹苓摸着狗頭,叮囑道。
“公子他一人前去邊疆,沒有吃的喝的,肯定撐不住的。邊疆荒漠一片,即便是冬日,也是乾燥難耐。我不放心他,所以要同他一起去,將這些,遞給他。”她一個人自顧自道。
隱蔽着的侍從豎着耳朵聽見了,暗道:算此女有良心。
大黃好似明白了一般,吐着舌頭。
“我要走了,一定要替我看好門哦,乖乖等我回來。”她微笑着最後拍了拍它的腦袋。
大黃很是不捨的跟在她的後頭,想要跟她一起。
竹苓嘆了口氣,做出一副兇悍的樣子,指着道:“哪,你真的不能過來了哦。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不是你的主人了。乖乖的好嗎,去那門口替我看好門。等我回來。”
她指着房門,示意它過去。
此時,她瞧見了那空空的碗。
竹苓拍了拍腦袋,懊惱道:“哎我這腦子真的。這一去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大黃沒的吃沒的喝該怎麼辦呢。”
她立馬去打了好幾桶的水放在一邊。
這麼多,應該夠了,畢竟是冬日,不是酷暑的夏日。
還有,即便不夠,還會下雨的。
那這吃食……竹苓把包袱放下,將家裡能吃的都拿了出來,堆成了一座小山。
“大黃,你要省着點吃知道嗎?不能一次都吃光了,不然你就得餓肚子啦。還有哦,如果這些不夠吃的話,那就出去自己找些東西,千萬不要讓自己餓死哦。哪,我把柵欄打開。你只要拱一下就能出去了,明白了嗎?”
竹苓極爲耐心的拿起包袱,撫着狗頭。
侍從在一旁急的快要衝出來了,暗道:此女真是磨蹭,世子怕都走了好遠了!
“好啦,我真的走啦。不要跟出來哦,我會罵你的。”她緩緩起身。
竹苓極爲不捨的拿着包袱,望着自己住了這麼些年的草木屋。
大黃正對着她吠着,似乎是在告訴她會履行看家的職責的。
她拽緊了包袱,堅決的踏上了長遠的道路。
侍從心中竊喜,這樣就可以繼續保護世子的安危了。
他一路隱蔽的跟隨着。
竹苓曾也是世家的小姐,只不過天災人禍,讓她家破人亡。
她拼得最後一絲氣力,才找到了這裡。
於是便一直苟活着。
但自從來了大黃以後,她便漸漸開朗了起來,重拾了曾遙不可及的醫術,並把它發揮的更加淋漓盡致。
直至今日遇見了這樣讓她一見傾心的他。
竹苓表示,一定要默默的關注着他,即便是他這樣高等的身份。
她絕對不會癡心妄想,只要能默默的在一旁看着他就好了。
那口中聽聞的瑾兒,一定是他最心愛的女子了。
唉,真是有些羨慕呢。
如果可以,竹苓希望能保佑那女子平安無事,不然顧遜之他一定會很難過的。
這麼想着,她走到了分叉路口,沿着那邊疆的方向而去。
侍從也暗暗的跟着,還不忘謹慎的環顧四周。
現在他是按照世子的命令,要保護此女的,不然要是見到了世子,此女生個什麼好歹,他也是沒有辦法交差的。
所以嘴上雖抱怨着,但心底還是極其重視的。
此時的涼國都城,宮廷內。
涼皇整日獨寵着納蘭清如,幾乎與她是不離身的。
連在朝政之上,都要讓她坐在自己身旁。
此舉紛紛引起一些大臣的不滿,但並沒有人敢說出來。
有一耿直的老臣想直言不諱,也被另一人按捺住了。
下朝後,來到寢殿裡。
涼皇懷中擁着納蘭清如,道:“再過幾日,相信邊疆大王就會帶着王妃過來我大涼了。爲了以防上次的事件重演,朕不能冒險,沒有個交待。”
“皇上說的極是。清兒全聽皇上的。”她在懷中笑盈盈着。
直到夜裡,納蘭清如才悄悄離開皇帝寢宮,對着外頭的侍女清潭道:“你去將前些日子,我命人將姜瑾帶去花樓裡的那人,給我帶過來。本宮有好些話,倒是想要問問。”
她冷哼一聲。
清潭應,立馬下去辦。
真是可恨!她分明已經讓人將姜瑾送到了花樓,本想讓她一輩子翻不了身,承歡於衆多男人的身下,讓她痛不欲生!
可怎麼,怎麼又讓她聽見姜瑾還活着的事實,竟還回到了邊疆?!
那她納蘭清如做的這一切豈不是白費了麼!
她費盡心機的計劃安排,可不正是爲了她一人麼。
早知如此,當時就應該派人殺了她的!
她心胸起伏着,眼中帶着陰狠。
不,不能衝動。若是殺了姜瑾,她好歹作爲邊疆的王妃,仲容恪勢必不會罷休的。
這順藤摸瓜之下,萬一自己被發現了。那也是難逃一死。
納蘭清如冷笑着,暗道:姜瑾啊姜瑾,你註定都是要和本宮鬥一輩子的。暫且就留你輕鬆幾日,我們來日方長!本宮必定是要將你一步步折磨下去的!
過了一會兒,侍女清潭將黑衣人帶了過來。
“娘,娘娘有何吩咐。”
她扭着腰肢,冷哼的圍繞着其走了一圈,森寒道:“本宮讓你辦的差事,你辦的很漂亮麼。”
黑衣人什麼也不知曉,見她如此說,立即點頭道:“是,是,爲了娘娘,我自是要好好做,好好做的。”
納蘭清如拂了拂衣袖,道:“那日,你將那女子,帶去了哪兒。”
“這……全按照娘娘的吩咐,帶去了花樓裡。”黑衣人如實道。
侍女清潭的眼中驚詫了一瞬,想不到娘娘與王妃之間的過節竟然這麼深。
“本宮問的是哪裡,是哪裡!不是問你花樓。”納蘭清如氣盛道。
黑衣人不解,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於是道:“屬下當時打鬥的時候碰到了邊疆的將士,所以便將那女子掉頭帶離了。想着,想着涼國已然不能去了。若放到邊疆,也是會很快被找尋到。爲了娘娘的計劃,屬下便選擇了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她的眉頭跳了跳。
黑衣人還自以爲聰明,道:“西謨國。因爲只有那裡,纔不會讓任何人猜到。”
此人並不知姜瑾就來自於西謨。
納蘭清如聞言,瞬間渾身散發着騰騰的氣焰,她咬碎了牙般的,睜大瞳孔,似地獄魔鬼一般,道:“你說,你將她丟到了西謨國?!”
“是,是啊娘娘……只有那兒才和我們大涼與那邊疆兩地毫無干系的,屬下也是權衡許久才做出的抉擇。”黑衣人顫抖着回道。
“潭兒。”她平靜道。
“是,娘娘。”
“給我,殺了他。”納蘭清如拿出隨身攜帶防身的收縮匕首。
“這……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清潭從未做過這種事情,立即嚇得哭將了起來。
黑衣人也饒恕道:“主子,屬下錯了,求主子原諒,求主子原諒……”
她怒從心起,瞬時拔刀,狠狠的刺入其心口處,在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之時,瞬時捂住了他的口。
末了,納蘭清如擦了擦手上的血跡,隨意道:“收拾收拾。”
清潭顫抖不已,瞳孔睜大,忙應着。
“啊,真髒。本宮可喜歡這件衣服了。”她惋惜着。
她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來到了皇帝的寢宮前,上了臺階。
公公見到了她,立刻道:“娘娘這是去哪兒了,皇上忽然醒了要見您,娘娘還是快去吧。”
納蘭清如傲慢道:“知道了。”
“娘,娘娘你衣服上怎會有血。”公公忽然大駭指着道。
“沒什麼。只是方纔本宮途徑外頭之時,準備透透風的。忽然碰到一隻不知死活的野貓,不小心抓了本宮一下,本宮便很是生氣,讓人處死了。想是方纔濺上的吧。”她平靜道。
“那娘娘您的傷勢……”公公緊張道。
若是清妃娘娘有什麼好歹,皇上會怪罪他們這些下人沒有照顧好娘娘的。
“本宮沒事,還是見皇上要緊。”納蘭清如裝模作樣的掩飾着自己的手腕,其實根本就沒有。
公公猶豫了一下,立即帶着她進去了。
“皇上,臣妾來了。”她嬌笑着過去。
只見涼皇屈膝坐在牀上,見到她來後,便問道:“朕半夜醒來,發現你不在朕的身旁。朕就擔心你,睡不着。”
納蘭清如的眼中鋒芒掩過,她笑道:“臣妾不過是忽然覺得有些胸悶,便出去透透氣。”
“愛妃可是哪裡不舒服?”涼皇面色帶着點點的擔憂。
“沒事的皇上,真的沒事。”她和了被褥,道:“皇上,我們睡吧。”
“好,好。”涼皇緩緩躺了下來,簾帳由丫鬟放下,便熄火皆出去了。
侍女清潭早已喚來一名男子,將那死去的黑衣人拖拽下去。
清潭以爲那男子只是爲娘娘做事,同他們一樣而已。
卻不知,此人便是納蘭清如的心腹,暫且掩了身份而已。
因不放心心腹涉險,所以便讓黑衣人代替其去。
納蘭清如暗想,還要讓心腹今後爲她做更多的事情呢,所以有些事便不讓他替自己勞頓了。
悄無聲息的,地面上的血跡也皆被擦了去。
第二日,誰人也沒有發現任何。
納蘭清如穿戴完畢,丫鬟準備過來服侍。
“若吵醒皇上,本宮便治你們的罪。”她壓低聲音道。
涼皇翻了個身。
她示意暫且不用,便悄然的出了寢殿,回到了自己的宮殿裡。
喚來心腹後,她沉聲命令道:“本宮要確認姜瑾是否回了邊疆。”
心腹諾,立即會意道:“屬下這便去辦。”
“還是你辦事,讓本宮放心啊。”納蘭清如笑着。
心腹受寵若驚,也沒有多說什麼。
這時,涼皇起身發現身旁無人,便有些不悅,“愛妃呢。”
丫鬟聞言,上前禮道:“清妃娘娘早就起了,但見皇上睡的昏沉,便不讓奴婢們打擾,自行回了宮殿了。”
涼皇疑慮,道:“服侍朕更衣。”
納蘭清如深知近日自己越來越得寵,幾乎是和皇帝密不可分,但是這樣也很困擾。
她沒有辦法隨意得空的命人去進行她的計劃。
只能趁涼皇熟睡時吩咐。
但長此以往勢必會被其懷疑,所以得想個什麼法子纔是。
另一頭,姜瑾睡醒,擡眼看到的,依舊是熟悉的帳子。
她嘆了嘆氣,多想每日早時醒來,看到的是古色古香的簾帳,而並非這軍營裡的營帳。
仲容恪的病情現在暫時由軍醫的藥物抑制着,但還是危急的。
這一日,他也早出晚歸,每每在她睡着時,迷迷糊糊感覺榻上一沉。
次日一早,就又沒了人影。
姜瑾想着,他是在逃避麼?
她真的不是很懂,還有什麼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這很難以取捨嗎?
沒想到自己在仲容恪的心中,竟佔據着這麼大的分量。
她以前一直讓自己不去想,認爲只是他想要達成某種目的,所以纔對自己這樣好的。
但,結果並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
姜瑾難以琢磨透仲容恪,索性也不着急。
反正她遲早都是要離開這裡的,因爲她根本不屬於邊疆。
她的母國,在西謨。
便一輩子都要在西謨的。
昨日,竹苓拼命的追趕着顧遜之,總算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