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姑娘,我們頭一回相見,你就幫了我不少的忙,甚至還牽連你至此。這些就當作見面禮了,你覺得可好?”姜瑾將鋪子上精緻的飾物與胭脂水粉一一聚在一起,表示要買。
這鋪子裡頭的都是手工精細製作,且絕無重樣,這細緻的模樣也不比她府裡的差,所以也拿得出手。
“這,不行不行。瑾兒姑娘你都幫了我這麼多了,還幫我造設醫館。這些我論如何都不能要的呀!”竹苓急了,忙推了。
她雖然也想要,但是已經承了她這麼多的恩惠了,萬萬是不能再收了。
吃人最短,拿人手短,這話她也不是不知曉。
更何況,她自己也沒有什麼幫助她的。
“老闆,這些我全要了。包起來。”姜瑾不予她多說,從錢袋子裡拿出銀兩遞給老闆。
“好嘞,這位大小姐人真好,送摯友這麼多東西。”老闆笑的合不攏嘴。
“瑾兒姑娘,你何必呢。我真的,真的不需要,不想讓你爲我破費。”竹苓急道。
“沒關係,這些銀子,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更何況,我想送你,就送了。”姜瑾十分灑脫的對她微笑道。
飾品,胭脂水粉都有了,還差什麼呢?
當然是好看的衣裙和繡鞋了。
“這醫館的事情不急,現在這個時候街市上人最多。我們想要方便的查看這四周,傍晚最好。只因這個時候人們都回了家中洗菜做飯,街上也沒有什麼人了。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吧。”姜瑾心底也很高興,雖然是頭一回來到這裡,但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沒有隨從的同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一同逛街市,別提有多開心了。
再者,她看竹苓清廉,也想着送她一些什麼。
今日逛着街市時,纔想了起來。
“瑾兒姑娘,你說的還有什麼地方啊?”竹苓很懵。
姜瑾則是探頭探腦着看看,這裡的錦緞店鋪何在?左右都未曾瞧見。
正尋着呢,二人便悄無聲息的被人盯上了。
“兩位姑娘,是頭一回上這街市的吧?”一位白麪公子搖着扇子來到她們面前,看起來就似浪蕩不正經的模樣。
“公子說笑了。我只是與小妹,在尋夫君而已。”姜瑾淡淡道。
“尋夫君?哎呀,姑娘這夫君可真是不懂憐香惜玉。竟將這麼一絕色美人丟在街市上,也好歹是碰見了公子我這樣正直的人,若是碰到了虎犲之人,二位姑娘可就危險了。”那男子邊說邊停頓下扇子,微湊近嚇着她們道。
竹苓哪見過這樣的場面,但一看就知道她們有危險了,便拽了拽緊姜瑾的衣袖。
而她則是波瀾無瞬的,十分坦然。
“這位姑娘氣質不凡,從容不迫,想必是見過大世面的。不如同公子我說說,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呀?我好帶人去準備聘禮過去,姑娘你看可好?”那男子搖着扇子十分浪蕩道。
姜瑾噗哧一笑。
見過大世面,她確實見過大世面。
重生前,眼睜睜看着皇帝殺了九族,自己自焚死於堂上。
遭人陷害和親去邊疆,一待就是近一年載。
她的這雙手,還殺過人呢。
不過,殺的都是該死的,想要殺死她的人罷了。
“你知道瑾兒姑娘是誰嗎?你膽子也太大了些!”竹苓硬着語氣道。
那男子“喲呵”了一聲,道:“是誰呀。難不成還是什麼堂堂國相的女兒不成。”
國相?也差不多了。
姜瑾示意她不必再說,對於在這樣的人,她很是不屑搭話。
於是她便拉着竹苓,轉身準備走。
就見到了君無弦與顧遜之。
竹苓滿懷欣喜的上前道:“世子殿下。”
世子??那男子很是驚訝,有些慌亂。
“王侯。”姜瑾道。
王,王侯大人?男子更加想跑路了,但是腿腳忽然就軟了。
“瑾兒,你怎的跑到這裡來了。”顧遜之來到她面前,再一個眼神丟過去。
君無弦氣定神閒的緩緩走來,啓聲道:“那前頭的男子,何人。”
男子慌忙的跪下道:“小人不識,小人不識王侯大人,小人這廂給大人賠罪,賠罪了。”
這哪裡是什麼公子,分明就是流氓假扮世家公子的模樣,專門上街市來騙騙外來的小姑娘的。
“你是瞎了麼,本世子呢?你看不到?”顧遜之道。
“世,世子殿下饒命,小人有眼無珠。”
姜瑾這時候清了清嗓子,道:“你方纔說,我不是什麼堂堂國相的女兒。你說的挺對。”
男子忙道:“不不不,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
她繼續笑道:“我確實不是國相大人的女兒。因爲我是,護國大將軍姜懷的嫡女啊。”
男子傻了眼了。
“大,大大大大將軍的女兒……”
姜瑾頭一回意識到自己的身份還是不錯的。
“還不快滾!”顧遜之道。
“慢着。我見你今日舉止這般熟稔,想必是經常這般調戲良家民女了吧。”她沉聲道。
“沒沒沒,沒有。小人沒那個膽。小人,小人乃頭一回。”男子砸吧着嘴,十分不自然道。
她冷哼了一聲,正好瞧見在巡視的官府衙門。
那邊的捕頭也恰好又碰見了王侯大人與世子殿下,便忙過來問禮。
姜瑾道:“大人,此男子屢次在街市上,如今日調戲我與好友一般。揩油其他女子。想來也是慣犯了,還請大人將此男子押回官府,好好懲治一番。”
捕快一見她,就知道是之前王侯大人與世子殿下正在尋的姜府嫡女了。
便狠狠的抓住地上的男子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也不看看這是何等尊貴的大小姐!走!跟我去見縣令!定然要好好懲治懲治你一番。”
方要帶走時,君無弦開口道:“處理後的結果,派人送至王侯府,有勞。”
捕快渾身一抖,眼神轉的飛快,忙連連諾聲,就將男子給帶走了。
“爲何要如此多此一舉?”姜瑾詢問。
“既是慣犯,衙門不會不知。但此人卻依舊逍遙法外。背後若無人撐腰,姜兒可信?”他定睛道。
她恍然大悟,點頭道:“還是你心細。”
顧遜之卻吃味道:“瑾兒,那畜生沒對你怎麼樣吧。”
姜瑾道:“他敢?倒是竹苓姑娘,應是受驚了吧。”
“沒有,竹苓還要多謝瑾兒姑娘。”她立刻道。
“沒事就好了。”顧遜之的眼神依舊在姜瑾面上停留。
她有心分開,便自行走到了君無弦面前,道:“你近日未曾咳嗽了,可是咳疾好多了?”
“你來了,本候便好了。”他溫情道。
她低頭一笑。
他爲她自損中喉,現在好了,她也就不擔憂了。
不然每回,他咳嗽時,他都會同她說無礙,很快便好了。
姜瑾雖擔憂但奈何自己不是醫者,沒有法子。
好在,這幾日,她也未曾聽見他咳嗽了,想來是真正好了。
“我本打算帶竹苓姑娘去錦緞商鋪瞧瞧,可有適合的衣物。”她啓聲道。
“這些,皆是瑾兒姑娘爲我買的。”竹苓誠懇道。
“不如這樣。四人一起也太不方便。竹苓姑娘與世子一道,我便與王侯一道。天黑之前,還在此處匯合,你們看如何?”姜瑾給自己與君無弦尋着獨處的機會。
她心頭暗暗道:他不說,他面上也雖未表現出來。但他心底一定是怨她的。
所以,還是主動一回比較好。
“本世子不同意。”顧遜之道。
“爲什麼呀世子殿下,我倒是覺得瑾兒姑娘的法子不錯。這樣機會也容易多些,好找些。”她道。
姜瑾趁熱打鐵道:“竹苓姑娘方來西謨,想必對這街市也是極其新鮮興致的,世子便帶着她四處轉轉吧。再者,若碰到了錦緞店鋪,也好代我送個見面禮予她。”
見面禮方纔不是送過了嗎?瑾兒姑娘爲何……
竹苓心頭噢了一聲,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暗暗喜着。
原來瑾兒姑娘真的不喜歡世子殿下,是有心撮合她二人,是她之前誤會她了。
“世子殿下,你不肯嗎?”竹苓詢問道。
顧遜之眉間鬱郁,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那瑾兒你,若有何事,便來尋我匯合。”他款款的望着她道。
姜瑾點點頭。
於是顧遜之與竹苓便朝着另一個方向而去。
而剩下的便是君無弦與她了。
忽聽得一聲稍許帶着隱忍的輕笑聲,低低的又清越。
“有何好笑的?”姜瑾轉頭,微笑道。
“姜兒刻意爲本候爭取來的單獨相處機會,本候又怎會不領情?”君無弦執起她的玉手,一點一點收入溫暖的掌心,十指漸漸交口。
她的心怦怦的亂跳個不停,不敢去瞧他。
“你想多久了?”他依舊是不放過她的,凝視着她笑道。
“什麼,想多久了。”姜瑾低着個腦袋。
“與我單獨相處。”君無弦撫上她柔而潤的青絲。
“少臭美。”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雖表面不承認,但是她依舊心頭似灌了蜜一般的,由他緊緊的握着自己,感受到他手心傳過來的暖意。
“我們接下來該去哪。”姜瑾望着街市上步履匆匆的人們,有些迷惘。
君無弦還未來得及同她道,便聽得一陣仗勢喧譁之聲傳來。
他清潤的眉頭蹙了蹙。
“那是什麼?”
她一眼望過去,只見那前頭有幾個裝神弄鬼的道士模樣的人,其中一個還坐在高高在上的轎攆上,周圍有一些陪襯的正吹鑼打鼓的喧譁着。
“都是些什麼呀真是,太不像話啦。”
“是啊是啊,我估計呀又是咱們那上頭的皇帝陛下請來的道士,專門給後宮驅鬼的呢。”
“又來?不是好些日子沒驅了,怎的。難道是後宮之中又有哪位妃子懷上了?”
站在兩旁的路人們紛紛指指點點的,嘴上沒說一句好話的。
那衙門的捕頭們瞧見了,略一尋思,見着那轎攆上的標記,乃是皇宮之中而來,想了想,天子的權威怎可挑戰,便沒做聲。
君無弦眼眸瞬息萬變,波動幾瞬。
姜瑾擡眼瞧了他一眼,疑慮了一會兒。
“你可聽見我問話了?”她帶着點小不滿道。
“姜兒方纔說什麼?本候未曾聽見。”他面色依舊淡如水。
“那些人,是皇上派去宮中驅鬼的?你可知,這其中的內幕。”她望着那前頭一邊思索問道。
“皇上的心思,作爲臣子的,亦是猜不透。”君無弦斂了斂神情,對着她溫聲道:“此處太過喧譁,我們換個地方去吧。”
姜瑾點了點頭,也好。
左右是尉遲夜的後宮事情,她也沒必要事事關心。
走了一段時辰後,她停頓下來腳步道:“我們今日既是來尋商鋪的,那便專心於此吧。”
“好。”他握着她的玉手,緊了緊。
西市,最大的花樓。
“公子,來嘛。”
“快來呀公子。”一個個腰肢招展的女子毫不避諱的招攬着客人。
姜瑾萬萬沒想到,竟就這般同他走到了花樓處。
而這裡,她是再熟悉不過的,曾被黑衣人擄到了這。
她忽然想起了含煙,便走了幾步,過來花樓後,問道:“自我回到西謨,便,便一直未瞧見含煙。她去了哪裡?”
“江南。”君無弦淡淡道。
她有些驚詫,狐疑道:“她去江南做什麼?你爲何要放她一個女子去那麼遠的地方?”
“那裡是她的家鄉。”他溫聲道。
姜瑾楞了愣。她一直以爲含煙生在西謨,是西謨人。
但原不想,她竟是江南女子。
可爲何她要回去?
“你平生最愛吃味。若是回來了,瞧見府裡多了一女眷,我便想你定會介意。”君無弦猜透她的心思,低低笑了聲。
姜瑾的面色有些泛紅。
她的心思有那麼清楚麼?
雖說含煙對她來說,是很好的生死之交的朋友,但是到底是心頭有些介意。
他難道是她肚子裡的蛔蟲?
只是,她這樣是不是太心胸狹隘了?
含煙,是不是因爲她而獨自去的江南?
“你這樣一說,我心頭倒是十分的愧疚。”姜瑾默默道。
“爲何愧疚。含煙她,是自吿離去的。”君無弦站定,凝視着她。
“她自己決定離開的?不會,她爲什麼要這般做。她,甚是歡喜你。又爲何……”她心中輕嘆。
“本候至始至終,心頭只有姜兒一人。”他深深道。
姜瑾皺了皺秀眉,面對於他的情意,她也很深受。
只是,含煙爲了她犧牲了許多,最後竟選擇一人默默生活在那般遠的地方。
但,到底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無法爲其做些什麼,也只好願她在江南平安健康,有生之年能夠再重逢一次。
這樣想着,一聲呦呵將她拉了回神。
“來瞧一瞧看一看勒,今夜是咱們西市三年一遇的花燈節。大家千萬別錯過,千萬別錯過啊。”有一粗布麻衣的漢子喲呵道。
花燈節?姜瑾從未參與過這等。
莫說這些了,前世連出過府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不算她偷偷與阿妹溜出去的,那就沒有正大光明的來到過街市了,更別說參加這等活動了。
花燈節,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全是一些燈麼,那豈不是很無聊的很。
也會有人去玩兒嗎?
姜瑾一片茫然,但見君無弦卻面上帶着笑意。
“怎的,你想去?”她帶着幾分調侃道。
“同心愛的人一起欣賞花燈,這樣應景的氛圍,有何不可。”他的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掌心。
“一看就知很是乏味。”她道。
“哎,這位姑娘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呀。咱們花燈節可是三載才辦一次,來花燈節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啦。你若是沒見過,大可同你這夫君一道過來賞賞呀。咱們不僅有花燈賞,還有各種各樣的好玩的呢。”
那粗衣麻布的漢子和氣的一邊談笑着,一邊比劃着道。
夫君?姜瑾不禁有些好笑的擡眼瞧了君無弦一眼。
看起來很像麼?
“怎麼樣姑娘。同你夫君一起來吧。我送你一個花燈。”那漢子從身後拿出一粉嫩顏色的兔形花燈道:“這個凡是女孩子家家的都喜歡,你瞧,多可愛。”
她有些木然的接過,點頭道謝,“既如此,我便來玩玩也無妨。”
君無弦寵溺的笑笑,拿出一錠銀兩給了漢子。
“這,這公子使不得啊。這麼多,我可是要折壽的。這花燈只是小的見姑娘生得極是好看,便送給她了,不收錢的。”那漢子有些受寵若驚。
“無妨。”他溫潤道。
“公子真是好人哪。生得又這般如仙人一樣,同姑娘是極配的。你二人想必已經成婚了吧?”漢子瞧着他二人十指交扣的手,忍不住和善的笑着八卦道。
姜瑾忙想鬆開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你誤會了,我們……”她想說他們還沒成婚,他也還不是她的夫君。
“我們還沒成婚。不過,也快了。”君無弦緩緩偏頭,望着她清秀的小臉,溫聲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哎呀,這麼好看的姑娘和公子,上哪兒再去尋呀?”漢子一邊感嘆着,一邊上別處去喲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