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岑一個人坐在房裡,看着窗外的雪景發呆。
窗戶一直大開着,冷風一個勁兒地往屋裡灌。可韓岑卻渾然不覺似的,仍舊不動如鬆。
叩叩。
被門敲響了兩聲,白瑾兒推開門走了進來,“老闆,我聽赤蝶說你還沒吃飯,所以幫你帶了碗麪回來。”
韓岑回過頭來,看着站在門口的白瑾兒,怔愣了一瞬,才起身走到桌邊坐下。
白瑾兒將面放在桌上,碗裡還騰騰地冒着熱氣。一陣冷風吹來,白瑾兒看着敞開的窗戶眉頭輕蹙,右腳纔剛動了動,韓岑就一揮手,“啪”的一聲,兩扇窗戶應聲關上。
白瑾兒:“……”
她從善如流地收回右腳,在韓岑旁邊坐了下來。
韓岑什麼也沒說,只是埋頭吃着碗裡的面。
白瑾兒突然就覺得有些尷尬。
十三歲那年,白瑾兒第一次見到了韓岑。那時她就知道,這個人身上有她一直在追尋的東西。
強大。
韓岑在白瑾兒的心裡,無疑就是強者的代名詞。這些年來,她對韓岑一直都非常敬重,而且依賴。
只是,也沒有這以上的感情了。她一直以爲,韓岑對她的感情,也無非是比對別人多了幾分疼愛。可是顧梓碧的出現,卻讓她察覺到了一些一直以來忽略了的東西。
她看着韓岑冷峻的側臉,試探地開口道:“老闆,你是不是生氣了?”
韓岑握着筷子的手頓了頓,低聲問道:“你和顧梓碧是怎麼回事?”
白瑾兒斟酌了良久,纔剛說了一個“我”字,就被韓岑打斷了,“算了,你別說,我不想聽。”
白瑾兒的嘴角動了動,終是閉了起來,沒再作聲。
屋裡的氣氛一直很沉悶,韓岑不說話,白瑾兒也不敢貿貿然開口,等到韓岑終於把一碗麪吃完了,總算是看了白瑾兒一眼,“那個用左手使刀的人,你不必介懷,我自會調查清楚。”
白瑾兒萬萬沒想到韓岑竟是說了這麼一句,心中突然有些酸澀,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只道了句,“我沒事,老闆不用擔心。”
看見白瑾兒這個樣子,韓岑終是心軟了,他握住白瑾兒放在桌上的手,寬慰道:“放心,一切有我。”
“嗯。”白瑾兒應了一聲,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道,“老闆,我先回房了。”
韓岑放在桌上的手緩緩地握成了一個拳,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看着白瑾兒關上的那扇房門,韓岑的眸光越來越冷,終於忍不住一拳捶在了桌上。桌子“轟”的一聲就散了架,桌面上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天色漸晚,轉眼已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了。
經歷了中午的那場浩劫,好不容易好轉的江湖同仁,已然是不敢繼續在客棧吃飯了。
大家三三兩兩地結成羣,外出覓食。
顧梓碧準時地敲響了白瑾兒的房門,邀約她共進晚餐。
“我也一起去。”韓岑手裡提着他的寶劍,從房裡走了出來。
顧梓碧不屈不撓地看着韓岑,“我聽說韓老闆今天沒胃口啊。”
“勞顧少爺費心,現在已經好了。”韓岑說完就拉着白瑾兒,往屋外走去。
顧梓碧看着他的背影,眉頭動了動。赤蝶走上前來,對顧梓碧道:“顧少爺,真沒見過你這麼作死的。難道你不知道,你已經是我們老闆心裡的一根刺了嗎?”
顧梓碧淡淡地對着赤蝶笑了笑,“只要不是他心裡的硃砂痣就好。”
赤蝶:“……”
幾人在一家酒樓裡坐了下來,姜懷和可喜也後腳就到了。點好了菜,赤蝶的眼睛瞥到了隔壁桌,就是笑了笑,“這可真是趕巧了。”
白瑾兒聽赤蝶這麼說,眼睛也跟着看了過去。隔壁桌坐的不是別人,正是和他們住在同一家客棧的婦人。
可喜咬了咬嘴裡的筷子,“難道她們也是因爲中午的事情,不敢在客棧吃飯了嗎?”
婦人的身邊還是跟着那個小女孩,見幾人在看她們,便也朝他們的方向點着頭笑了笑。
可喜勾了勾嘴角,調笑道:“其實她是不是在跟蹤顧少爺?你們看她看着顧少爺那眼神,多熱情啊。”
“可喜,不要亂說話。”姜懷的語氣很嚴肅。
“哦。”可喜無趣地扁了扁嘴。
菜很快就上齊了,這次可喜留了心眼,用半夏給的銀針挨着挨着試了次毒,還惹來了店小二的一陣白眼。
“沒問題。”可喜檢查完,大家纔開始動筷子。隔壁桌的婦人只點了兩道菜,比他們先吃完,走的時候,還專門對他們點頭致意。
赤蝶看着婦人的背影,嘴角勾了起來,“你們知道嗎,一個女人有沒有被□□,從走路的姿勢就能看出來。”
“咳咳咳!”白瑾兒沒想到赤蝶會突然說出這麼一番奔放的話,一個沒把持住,飯嗆到了氣管裡。
韓岑用手幫白瑾兒順着氣,目光卻是落在了那個明顯僵硬了一下的婦人身上。
姜懷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專注地看着前方的背影。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婦人突然一個轉身,幾枚淬了毒的袖鏢脫手而出,直奔顧梓碧的面門而去。
“小心!”白瑾兒的話音方落,顧梓碧已堪堪躲過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擊。
姜懷一拍桌,就朝婦人的方向掠了過去。婦人的眉頭一皺,足尖輕點又是奪窗而出,姜懷緊隨其後地追了過去。赤蝶的眼睛一眯,也跟着追了出去。
“你沒事吧?”白瑾兒看着顧梓碧,顧梓碧搖了搖頭。
只是,這個吸血妖花,怎麼老是衝着他來?上次可以說是隨便找了個房間,這次這裡這麼多人,她誰不射,偏偏射他,他真的要懷疑這個吸血妖花是愛上他了。
白瑾兒看了一眼呆呆愣愣地站在大堂中間的小女孩,正欲起身,就被顧梓碧拉住了,“呆在這裡別動。”
白瑾兒的動作頓住,微微皺了皺眉,就聽小女孩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白瑾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能讓她閉嘴嗎?”
顧梓碧輕笑了一聲,“珠珠,真的這麼討厭小孩子?”白瑾兒撇了撇嘴角,“安靜乖巧懂事的還能接受。”
韓岑手裡把玩着一隻筷子,漫不經心道:“想讓她閉嘴很簡單。”話音一落,筷子就從韓岑的手裡飛了出去,卻是瞄準了那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驀地,小女孩的哭聲戛然而止,風一般地消失在了衆人面前。
“呵呵。”一聲輕笑傳來,卻讓人辨不出方向,“鼎鼎大名的吉祥屋老闆,竟是對一個小孩也能下去這般狠手。”
韓岑倒是氣定神閒地飲了一口茶,“你是小孩嗎?”
那聲音笑得更歡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你的縮骨功還練得不到家。”
那聲音靜默了一陣,才又道:“既然早已發現,爲何不拆穿我?”
韓岑冷淡地笑了一聲,“拆不拆穿你,對我來說沒有區別。”
那聲音卻是怒了,“韓岑,你少看不起人了!真以爲自己的武功獨步天下了嗎?”
這會兒顧梓碧倒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深以爲然。
韓岑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才接着道:“打一架就知道了。”韓岑的此言一出,人影就一閃,也不見了蹤影。
但白瑾兒和顧梓碧都能感覺到四周涌動的氣流,不多時,一聲悶響傳來,一個紅色的身影跌了出來。她在地上轉了幾圈,卸去力道,終於停了下來。緊跟着,一道黑影一晃,韓岑也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白瑾兒看着面前穿着一襲紅色輕紗,臉上圍着紅色絲巾,額上甚至還露出一半紅花刺青的人,張大了嘴巴,“原來你剛纔說了這麼多話,就是爲了爭取點時間換衣服的?”
吸血妖花:“……”
顧梓碧打量了她幾眼,問道:“你是吸血妖花,那剛纔那個婦人是誰?”
“我血衣教的右護法。”
“哦。”顧梓碧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那這麼說,我師兄和赤蝶都清白了。”可喜說道。
顧梓碧的眸光閃了閃,卻沒有說話。
吸血妖花左手拔出手裡的苗刀,刀光劍影間,白瑾兒是又變了臉色。
顧梓碧握住白瑾兒那只有些發抖的手,側頭凝視着她。白瑾兒深吸了一口氣,平復着自己的情緒。
韓岑也拔出了手中的長劍,眼見一場曠世之戰就要打響了,門外卻突然涌進來了一幫捕快,“什麼事什麼事?這裡不準械鬥的!”
……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爲首的捕快身上。他似乎從沒像此刻這般萬衆矚目過,當下有些緊張。他整了整衣領,又清了清嗓子,故作威嚴道:“朝廷有規定的,你們這些江湖中人要切磋武學,就到武林大會上去切磋,這裡是公家的地盤,傷了路過的百姓誰負責?砸壞了店家的東西,誰來賠?”
……
顧梓碧簡直想站起來爲這位捕頭大哥鼓掌了,像他這樣沒眼力勁兒還能活到這麼大的,簡直就是奇蹟。
吸血妖花的腳尖一轉,熟門熟路地奪窗而去。韓岑也沒有追,從善如流地收起了手中的劍。
捕快見一場血雨腥風就這麼輕易地被自己阻止了,頓時有些自豪。大人說的沒錯,當捕快最重要的不是有多會抓賊,而是智慧,智慧!
“這就對了嘛!”捕快大哥滿臉笑容,“大家都是江湖兒女,好聚好散,幹嘛非要動刀動槍的呢!”
捕快的話剛說完,姜懷就從門口走了進來,見來了這麼多捕快,問道:“出什麼事了?”
韓岑道:“沒什麼,這位捕頭大哥想跟我印證一下武學。”
姜懷頓時對那位不起眼的小捕快另眼相看。
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