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嫣有些茫然,然更甚的是心中涌起的怒火。
她扯了扯嘴角,笑得很是嘲諷:“將軍,您以何身份,來管教我?”
那樣疏離的神情和語氣,生生將封玄奕滿腔的怒氣逼退。
他只能抓住她的肩膀,軟了語氣焦急的道:“你不可再接近那些皇親國戚,那些人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你這是羊入虎口,自投火海……”
他這麼一提,喬嫣更是一肚子的怒火和恨意,前世的記憶隨之涌了上來。
前一世皇上暮年時身子大不如前,卻遲遲未立儲君,朝中以二皇子和五皇子爲首,兩方勢力漸露頭角,明爭暗鬥打得火熱。
手握重權的大將軍封玄奕卻是一直處於中立,哪方都不偏頗,以忠勇之名很得聖心。
二皇子和五皇子爲拉攏他無比討好,錢財勢力相邀,挑選美女相送等無所不用其極,可封玄奕就是不應也不拒。
直至後來,喬嫣遭人誣陷與三皇子私通被他丟進地牢,那時她才得知,封玄奕早已被五皇子收入麾下,明面上公義無比,暗地裡爲助五皇子奪皇位,不知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將軍多慮了!”
喬嫣甩開他的手,勾脣笑道:“我一介弱女子,既不似將軍手握重兵,也無甚過人之處,何來危險一說。”
那樣的笑容明媚燦爛,可眼睛裡卻無一絲笑意,只有不盡的嘲諷和寒意。
封玄奕一怔,黯然垂下了眼簾,她還在恨他,恨他的誤會曲解和不信任,恨他絕情負了她。
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極大的勇氣,緩緩開口道:“嫣兒,我知道你恨我,可……”
“呵……”
喬嫣冷笑了一聲,打斷他的話,語氣冰冷的似三九寒天的冷風:“我的事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管,將軍若無他事就請回吧,恕不遠送!”
說罷,她擡腿便走,只留他怔怔地愣在原地,滿臉的愧疚與無奈,如今當真是丁點悔過彌補的機會都不給他。
目送着那抹決絕的身影遠去,在視線內消失,他的雙手驀地緊了緊,暗自發誓,這一世定要護她周全,哪怕是萬劫不復也要彌補對她的虧欠。
一路,喬嫣走得極快,她腦子裡浮現的都是前世,她被關在陰冷潮溼的地牢裡,暗無天日的受着他給的折磨。
每每見到他,喬嫣總會想起那個未來得及看一眼的孩子,而今他的愧疚也只會讓她的恨意更增,半分不減。
回了院子,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張媽媽就領着小兒子走了進來,張媽媽躬身一禮,轉臉警告似的瞪了張柏一眼,才退出房門去。
“喬大小姐可是想小的了,特意找我來給您解解悶?”張柏挑着眉,自顧自坐到喬嫣對面,扯了一顆葡果丟進嘴裡,一臉的痞笑。
喬嫣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着拆穿他:“現下又沒旁人,就別演了。”
“大小姐說什麼呢?”
他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驚訝,轉而又是一臉的壞笑,連連擺手道:“小的又不是戲班子,那些咿咿呀呀的我唱不了,也演不來!”
喬嫣嗤笑了一聲,漆黑明亮的眼神一眯,不發一言,隨即凌厲的手刀向他劈了過去。
他忙不迭起身應對,雖是常年混跡地痞流氓當中,能勉強接上她幾招,但他明顯察覺得到喬嫣在讓着他。
“身手還算不錯!”喬嫣頓了頓動作,清亮的眸子閃着興奮,眉開眼笑的誇了他一句。
她虛晃了身子一下,速度飛快地朝他襲去,張柏赫然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時已被她牢牢鉗制住,一點兒動彈不得。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要你幫我一點點小忙而已……”喬嫣俯身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睛水靈靈的像晶瑩的墨玉。
他心裡大驚,面上卻不露聲色:“大小姐真是會說笑,瞧您這身手還用得着小的幫忙?”
“當然用得着!”喬嫣手上的力道並未鬆半分,十分篤定的語氣讓他更是疑惑不解。
前世她雖會武功和醫術,可是自小就不得喬選堂寵愛,從鄉下回來後,加之繼母的有意而爲,她過得逍遙自在,即便是後來嫁給將軍,她更無動手的機會,這個秘密也就徹底隱瞞了下去。
可張柏不同,因着張媽媽的緣故,他自幼就在喬府長大,爲人聰慧乖巧,後來他看穿了那些人的叵測居心,才逃出了府。
他不惜混跡市井與地痞流氓相交,爲的只是想利用自己的壞名聲,讓喬府把張媽媽趕出去,得以保護張媽媽不受喬嫣的牽連。
就算達不成這個,他這個兒子在地痞流氓中混跡着,料想喬府的人也不敢怎麼得罪張媽媽。
但他沒想到的是,張媽媽卻對一個毫無血脈的人那般的好,寧可與他斷絕關係,也不願拋棄喬嫣,哪怕是死也要護喬嫣周全。
“張媽是我的人,我自會護着,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喬嫣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只剩下濃濃的肯定和懇切,她收回了手,也不看他,徑直落了座又道:“不過既已如此,我正好有事需要你做。”
“憑什麼?”張柏直起身來甩了甩手,看着喬嫣的眼睛滿是冷意,這女人,奪了他孃親的愛,如今竟然還想利用他:“你讓我做我就做?我娘是你的奴才,我又不是。”
他儼然忘記了自己家生子的身份,官家那可是白字黑字記載着的。
可喬嫣並不想拿此要挾,只是輕笑道:“你不幫我,我的處境困難,張媽必然也要吃一分苦,你可想清楚了?”
這回,張柏沉默了,眼睛滴溜溜的轉着,思慮了一番,才甩了甩手,無奈的問:“得,那大小姐到底要讓小的幹什麼?”
喬嫣滿意的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頭,待他走上前,她微微俯身,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他面上煩躁的神情漸漸被疑惑一點一點覆蓋。
兩人竊竊私語了一番,喬嫣吩咐完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問:“我的說的你可都記下了?”
張柏又沉默了,眉頭皺得更緊,他好奇又疑惑的盯着喬嫣看了好久,在他的印象中,眼前的這個喬嫣,實在難以和從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大家閨秀重合在一起。
半晌,他才點了點頭:“小的盡力而爲便是,但成與不成小的可不敢保證。”
“你放心去辦就是,別的不用你操心。”
喬嫣把玩着手裡的青花茶杯,薄薄的嘴脣一啓一合,說的十分輕巧,卻又有一種勝券在握之勢。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揮了揮手,又道:“若無別事,你就去吧,有吩咐我自會找你。”
得了指令,張柏帶着滿腔的疑惑,眼神複雜的看了看她,起身拍了拍屁股就退了出去。
他前腳方踏出房門,張媽媽就緊着進來,滿臉的擔憂,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喬嫣的神情,唯恐自家那不成器的兒子胡言亂語冒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