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送到果果面前的時候,白媽媽對果果說了同樣的話。果果莫名其妙,直到她看到璞玉。
璞玉穿着宮女一貫的打扮,顯得格外爽利,梳着丫髻,正站在侍女羣裡對她笑呢。
果果也笑了起來,道:“我就要這個了,其他人都下去吧。”
白媽媽答應了一聲,帶着其他人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果果上前拉住璞玉的手,笑道:“璞玉姐姐,您怎麼來了?”
果果手上還有兩道已經不太明顯的傷痕,是當初被抓進宮放血的時候留下的。當時若不是璞玉出手相助,她恐怕早就沒命了。所以她對璞玉格外有好感。畢竟璞玉這樣的人,她若是不願意,誰也不能強迫她要求她。
當時救她,是璞玉自己的念頭。
在她面前,璞玉自然不可能多說什麼,只是笑道:“途徑京城,突然發現有熱鬧看,便去求了你娘,讓我混進宮來也瞧個熱鬧。”
果果聽得笑了起來,這話還真就璞玉敢說,完全把這兒當成個玩耍的地方,來去自由。宮牆對於她來說,真的什麼都不算。
果果輕聲道:“您想瞧熱鬧,跟着果果是再好不過的了。果果這兒別的沒有,就是每天都有許多熱鬧可瞧呢。”
璞玉興致勃勃地道:“是麼,你倒是說說看。”
當着親近的人的面,果果也會像個小孩子,拉着她坐好了,道:“比如說剛纔那個朱昭容啊,她又來過了,就纏着我想要我去跟太后說情,把小王子給她帶。”
朱昭容的脾氣不好,一早就失寵失的徹徹底底。對於她來說,收養小王子並不一定是爲了別的什麼長遠的打算,但是等燕君銘回京以後,必定要常常去看小王子,見面三分情,她也好有機會和燕君銘多見面不是。
但是就她那個脾氣,太后連看都懶得多看兩眼,根本就不可能把孩子託付給她。
這些天整個王宮都在爲這些事兒鬧着,果果挑了幾件有趣的事情說給璞玉聽。
璞玉笑也笑過了,便道:“那劉貴妃,就真的病的這麼重啊,自己的孩子都照顧不了了?”
果果道:“她病了,不但身體不適,而且腦子……好像也不太清醒,這兩天開始在自己身上亂割亂砍。就她這樣,誰也不敢讓她接近小王子。”
在衆人看來,劉貴妃是完全已經喪心病狂的樣子。她拿着刀把她自己都割得鮮血淋漓,誰也不能相信她會心疼她的孩子。
璞玉冷笑道:“我看她是瘋了呢。”
這還沒怎麼開始爭寵呢,竟然就瘋了。她還是位份最高的貴妃,還生了個兒子。竟然就患得患失,自己先瘋了。
果果嘆道:“我瞧她,也怪可憐的。剛剛生了孩子,大王子都還沒有斷奶呢。”
璞玉道:“你不用可憐她了。不過我覺得挺奇怪,你這就住在宮裡了?”
果果有點不好意思,道:“嗯,爲這個,我娘還很生我的氣呢。”
璞玉曖昧眨眨眼,笑道:“我忘了告訴你了,我這趟,走過許多地方,還經過了邊關,遇見了李宛,陳昭,還有不少熟人……”
她就是不提最重要的那個。
果果聽得眼睛發直,聽來聽去沒有聽到自己想聽,也急了,拽着璞玉道:“那我王叔呢?”
璞玉笑道:“你王叔?你王叔不就御駕親征,統帥三軍去了?”
果果小聲道:“那你見着我王叔了嗎?”
璞玉被她拉了一會兒,才正經了一點,笑道:“見着了,打了不少勝仗,意氣風發,我看比你爹當年,也不差。”
果果笑道:“那是自然,王叔也是蓋世英雄,只因年紀小,我爹又總是攔在他前面,會會名聲沒有我爹那麼顯赫的。”
“果然是女生外相,你就要你的王叔了,你還要誰?”
果果年紀漸長,開始隱約明白這些笑話裡的意思了,有點惱,可又只能低着頭不說話。
但璞玉從此就在果果身邊呆了下來,算是做她的陪讀。後來太后注意到這個侍女好像有點眼熟,不過太后也什麼都沒說。果果也就硬着頭皮假裝璞玉只是一個普通人。
因那日璞玉對自己說的話,棋歸很是不安了一回。燕君行看她成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個人都跟長毛了似的,也覺得奇怪。
這種情況持續了幾天,燕君行終於受不了了。她就在他跟前兒晃來晃去,魂不守舍的,肚子那麼大了也亂看亂撞。
燕君行看得心驚肉跳,連忙叫她先停下來,道:“你先坐下,別轉了!”
棋歸坐下了,可憐巴巴地看着燕君行。
燕君行斟酌了一下,道:“今兒我在宮裡,看到了璞玉。”
棋歸一個激靈,終於還是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跟燕君行說了。燕君行聽了,只是皺眉。
他道:“人算不如天算,李宛的話,你也不必盡信。”
棋歸道:“他很少出錯。”
燕君行無奈地道:“怕的就是你這種人。人家到底就是個凡人,你當人家是個神仙?”
棋歸有點莫名其妙,道:“什麼叫怕的就是我這種人?”
燕君行道:“跟你隨便說句什麼,你就成日成夜睡不着覺。你說說,換了誰誰不怕?何況他如果真有那麼大本事,不是也已經想到化劫的辦法了嗎?把璞玉都給忽悠出來給你幫忙了。”
棋歸還是不安生,想了一會兒,又捧着大肚子站了起來。
剛出門口,百合就道:“公主,您今兒在院子裡轉了一半天了,洪太醫可都瞧見了。”
棋歸一怔之下,道:“瞧見了怎麼了?生病了就不能在自家院子裡兜圈子了嗎?”
百合道:“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您精神尚好,消息傳出去,過去瑞安大長公主大壽,太后娘娘要在宮裡給大長公主擺壽宴,聽說是特地問了您的情況。”
洪太醫現在暫時就住在武侯爵府,可是隔三差五的,他也會進宮去報道。到了宮裡在太后面前稟報的,宮內的線人傳出來的消息,無非也就是棋歸今天精神怎麼樣,食慾怎麼樣。前幾天棋歸大多數時間沒出房門。而今天跑出來溜達了,洪太醫進宮去,大約就會告訴太后,棋歸已經好了。
“……”棋歸只好又退了回來,回到燕君行身邊,道:“過幾日是瑞安大長公主的壽辰,您看我這個肚子……”
太醫斷死了只有一胎。但是她的肚皮着實不小。
燕君行看了她一眼,道:“不想去可以不去的啊。”
在她看來,棋歸抗旨是很隨便的事情。
棋歸嘟囔道:“若是太后娘娘倒好說,只當是我耍賴了。可是還有瑞安大長公主,想來她會非常不高興吧,恐怕還會認爲我是輕視了她。”
燕君行想了想,道:“姑母的性子也確實……沒辦法了那就去吧。”
棋歸嘆了一口氣,道:“前些日子買了玉,現在不知道又要送什麼給大長公主做生辰賀禮了。”
燕君行啼笑皆非,道:“我怎麼覺得你這一整天的,都不知道在嘀咕嘮叨些什麼東西,你自己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棋歸愣了愣,然後有些懊惱,道:“哎呀將軍,人家心煩嘛。”
“我跟你說不用煩,你又不信。”
燕君行放下書,道:“不然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帶孩子們一起去?”
棋歸想了想,道:“我想去菩提庵,去拜拜菩薩,保佑咱們一家子人都平平安安的。”
“……”
燕君行臨時反悔又已經來不及了,只好收拾着,叫人備下馬車,帶着棋歸出了門。心裡卻犯嘀咕,都說燒香要早,她倒好,大中午飯都吃了還巴巴地往人家庵堂裡趕。知道的說她是去燒香,不知道的,還真以爲她是去幹什麼的呢。
等他們趕到菩提庵,已經是近傍晚的時候了。這個時候,庵堂裡也沒什麼香客。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從山上下來。棋歸堅持不要坐軟椅,就要自己走上去。燕君行只好扶着她,陪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聽說武侯爵和武昌公主來了,慧雲師太少不得要親自來迎接的。這老尼雖然面上還是和從前一樣,無悲無喜,非常平靜,可是棋歸卻眼尖地發現,她好像比之前要胖了點。
看來不管是不是出家人,日子過得舒服一些,面容也會舒展些。
“師太。”棋歸笑道,親近之意非常明顯。
慧雲師太站在她另一邊,道:“公主,好些日子沒來了。”
棋歸有些尷尬,道:“這個時候來打擾,棋歸心裡也過意不去。”
慧雲師太道:“無妨。”
燕君行一直凜着臉站在一邊,看起來很很嚴肅,有些嚇人。可是偏偏他呵護妻子的動作又小心翼翼,叫人看了竟沒有一絲違和感,彷彿他曾經這樣做過千次萬次般熟練。
到了庵堂,棋歸跪在觀音象面前,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求菩薩保佑,只盼閤家美滿,大小平安。
燒了香,燕君行扶着她站了起來,突然笑道:“這不是送子觀音嗎,大約也能如你所願,讓你生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