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正傷心,若是小翁主能進宮陪陪太后娘娘,是再好不過了。”兩人出了內殿,蘇太貴妃就道。
棋歸道:“可是,這孩子還小,倒怕她還給太后娘娘添亂。”
蘇太貴妃道:“公主不用擔心,太后是真喜歡小翁主,也確實說過以後要讓小翁主進宮爲妃的話。何況,娘娘怎麼能讓小翁主真的做女官?還是得做翁主養在自己膝下,同宮裡的公主一般的。”
棋歸苦笑。哪有這麼簡單,就在宮裡養着養着,以後不知道會成什麼樣!
蘇太貴妃低聲道:“就這樣罷,您隨本宮去準備入殮。”
棋歸道:“不若叫復侯爵府的兩位側夫人一塊兒來幫把手。”
蘇太貴妃看了她一眼,道:“她們新嫁,還太過年輕,懂得什麼。”
棋歸只好自己跟着蘇太貴妃,安排好了小王上的入殮事宜。
一整天忙下來,棋歸是滴水未進,可是想到果果的事,面上不敢露卻心急如焚,只是一點兒不覺得餓。日子擇在明日發喪,由燕君行燕君銘兄弟扶靈。
當晚,他們終於回到了武侯爵府。
果果稍後一步,也被送了回來,宮裡讓她來收拾東西。
棋歸等了一天,終於逮住了她,也不管許多人在旁邊看着,就暴跳如雷:“你到底在想什麼!怎麼突然在太后娘娘跟前兒說出這種話來!”
果果低着頭,竟是倔着不肯說話!
棋歸是第一次這麼生氣,又累得口乾舌燥,罵了兩句,倒把自己氣得眼前發矇。燕君行連忙扶着她坐下,給她倒了一杯水。
“你也別把自己給氣壞了!”
棋歸喝了一口水,看見果果還一臉的倔相,不由得又氣不打一處來,道:“現在都準備接她進宮了,我怎麼不生氣!”
燕君行道:“你若是不願意,事情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的。”
小王上已去,如今太后在朝中的地位早就不復從前。雖說也不是一落千丈,可若是燕君行想把自己的女兒扣下來不讓她進宮,也不是不能的。沒必要像從前那樣小心翼翼了。
果果突然就頂了一句,道:“爹,您不能這麼做,太后娘娘已經夠可憐的了。”
燕君行看了她一眼,道:“你把你娘氣成這樣,誰來可憐你娘啊。你這孩子,都在想些什麼啊。”
果然撿來的就是養不親。枉費棋歸爲她掏心掏肺。
果果低着頭,半晌,道:“娘,您別生氣。”
棋歸想到她眼前擺着的那條路,心裡就跟爪子撓似的難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道:“果果啊,宮裡不是像你想的那麼好呆的,知道嗎?我們不進宮好不好?”
果果道:“果果知道宮裡不好呆。果果不是一時衝動,果果是慎而重之的。”
“……這麼說你是故意鑽了今天的空子?”棋歸怔住。
果果看着棋歸,半晌,張了張嘴,道:“娘,果果跟您說,您別生氣了。”
棋歸試着心平氣和道:“你說。”
果果不敢。本也不想說。可是她不想棋歸這麼傷心。想了半晌,她覺得,她沒有了父母,棋歸把她帶回來,是真心將她當成親生女兒,從來沒有讓她受過半分委屈。
她的命都是棋歸的,若是棋歸聽了她的話,覺得她留不得,她也無怨言。
“果果其實……什麼都知道,也聽到過爹和娘說話。”
“什麼?”
果果擡頭,看了看棋歸和燕君行,抿了抿脣,道:“就是,王叔,可能要登基稱王……”
燕君銘在她面前避諱的不多,她隱約猜到一些。但是不完全。後來是在菩提庵的時候,又聽到隻言片語。她就知道了,燕君行要把王位讓給燕君銘。
所以,她給燕君銘選的小妾,都是不怎麼聰明的。選的那個側夫人劉氏,也是話不多的,更不是燕君銘喜歡的類型。
她還在燕君銘面前說起過那些舊事,故意說得非常煽情。
要知道她雖然小,可是卻極其早慧。先王的事情,她也聽得很多。平時察言觀色,也懂得這帝王之家,朝廷之中的彎彎道。
之前燕君行就不止一次因爲功高蓋主,而遭到猜忌。棋歸每每在家裡愁得吃不下也睡不着。而且最近,燕君銘和燕君行兄弟倆還經常會吵起來。
她怕燕君銘真的做了王上以後,不經常出宮,又娶了一羣壞女人,會漸漸被人矇蔽了,轉而來對燕君行和棋歸不利。
所以,她想進宮。她覺得,有她在一邊提醒着,燕君銘那麼寵她,肯定聽她的,多過聽別人的。
棋歸驚得回不過神來。這孩子……
倒是燕君行,哭笑不得,道:“這些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是誰教你的?還有,你以爲你一個黃毛丫頭,聰明點,就能和那羣妃子鬥了?宮裡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果果卻一語中的,道:“王叔不好女色。太后娘娘對他有養育之恩,他必定敬重太后娘娘。有太后娘娘在,那些妃子,不能對果果怎麼樣。”
這回連燕君行也愣住。
棋歸深吸了一口氣,道:“果果,你別傻,大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還小,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
果果搖搖頭,道:“娘,您別看果果小,就哄着果果。果果都不傻,都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以爲憑你那點小聰明,能幹什麼?娘告訴你,宮裡的妃子,一個一個,都比你聰明多了。可是她們呢,真正有好下場的,有幾個?”
果果又一語中的,道:“她們是妃子啊。果果又不是。”
“……”
果果推開棋歸,突然有些決絕,道:“娘,果果不是個孩子了,知道自己要怎麼做,要做什麼。您就別勸我了。”
“誰勸你來着?你叫我一聲娘,你就得聽我的。燕果果我可告訴你,這事兒可由不得你……”
果果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道:“娘,您耍賴。”
“什麼耍賴,我是你娘,我怎麼會耍賴……”
燕君行按住就要暴起來的棋歸,道:“別吵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張。你也別老拿着自己爲孃的身份來壓人。叫孩子看笑話!”
棋歸道:“那我也不能看着她胡鬧……”
燕君行瞪了她一眼,又看着果果,道:“果果,你說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張,要進宮,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讓你娘和我看見,你是真的有那個本事,是真的慎而重之,不是一時衝動。”
果果轉向燕君行,心道果然是燕君行靠譜多了。老孃二十歲的人了,還老是耍賴。
她道:“爹,果果是真的慎而重之,也有把握。”
燕君行繼續把要跳起來的棋歸又按了回去,道:“好,那爹就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能證明,你是真的有那份膽略見識,爹就不攔你。”
果果歪着頭,道:“怎麼證明?”
和燕君行說話的樣子,儼然就是個小大人!
倒顯得棋歸一人和個傻子似的。
燕君行看了她一眼,道:“你娘說了,宮裡,是個人吃人的地方。你既然想進宮,那必然是要有你自己的本事。首先,你從前習武,我問你,學得怎麼樣了?”
果果想了想,道:“比一般人好些。”
燕君行就道:“好,現在,咱們到院子裡去,爹給你指定一人,你若是能在她手下走過二十招。再考你的輕功,能達到爹的要求。就算你過關。咱們在考別的。”
果果爽快地道:“好。”
棋歸就冷靜下來,心道還是燕君行聰明。她就不信這一府的能人,就沒人能製得住一個孩子。
“就百合吧。”棋歸道。
燕君行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可是眼裡是赤果果的鄙視。百合是她身邊身手最好的女騎,就是大小米聯手也不是她的對手。叫她去和一個小孩子比武,她也不害臊。
果果也不含糊,道:“好。”
一家人就去了院子裡。先是考較輕功。果果的輕功是最早開始和小米學的,她學任何東西,都比別人要刻苦些,自然就學得不錯。
小小年紀身手就非常矯健,爬牆上樹都不在話下,還能小小飛檐走壁一段。
輕功學的還可以的棋歸就嘟囔道:“下盤不穩。”
果果落在了她前面,道:“娘,果果還小呢。”
“你也知道自己還小啊!”棋歸又來氣了。
燕君行連忙按住她,道:“又跟孩子發脾氣!”
果果就徑自跑去問燕君行,道:“爹,如何?”
燕君行看了臉色不好看的棋歸一眼,道:“糊弄人是夠了。”
勉強算是過關吧。
果果大喜。
燕君行則拍拍棋歸的肩膀,意思是讓她別急。待會兒,還有別的考驗。就接下來,和百合打上一場,果果要在百合手底下過二十招,幾乎是不可能的。
果果卻自信滿滿,站在場中間,還問燕君行,道:“爹,果果知道,小米姐姐在百合姐姐手底下也過不了一百招。果果還小,又不大會用兵器,是不是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