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歸陰沉着臉，看了看滿臉無辜，因在陌生的環境裡而有些緊張害怕的小四，也是無奈，嘆了一口氣。
早知道就不生這麼多了，她想。
當然沒敢說出來。
她把小四抱在懷裡，哄了兩句。小四非常黏她，摟着她的脖子不肯下來，一邊驚惶地看着小妞妞，就怕她又撲上來打他。
燕君行摟着妞妞，指着小四道：“妞妞，弟弟是不能扔的，他和你一樣，是爹和孃的孩子。”
妞妞自然不懂，扁了扁嘴，不說話了。眼珠子卻在打轉，以後還是要想辦法，讓爹孃把弟弟丟了才行。
燕君行看她那樣也是無奈，又指着二寶，道：“這是哥哥，和弟弟一樣的，是妞妞的兄弟。”
教孩子，燕君行也是個生手，無奈之下，便道：“過幾天帶進宮去給王嫂瞧瞧吧，她訓孩子，一訓一個準兒。”
棋歸想了想，也覺得無法可想了，便道：“成。”
果果在家住了三四天的功夫。棋歸瞧着她，總覺得她和從前不一樣了。沉魚陪她說了幾句話，她倒更不願意和棋歸多說。
棋歸倒也不惱，也知道這孩子是報喜不報憂的個性。
可是，她年紀那麼小，竟然就已經滿懷心事，倒瞧着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看來她雖然聰明，可原來心思也比旁人細膩一些。
正所謂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還沒怎麼着呢，就成這樣了。
棋歸不敢想以後她若是真成了燕君銘的王后，會是什麼樣的情景。畢竟，帝王之家，那三宮六院的折騰……
這日，看果果在自己身邊專注地刺繡，棋歸瞟了一眼，發現慘不忍睹，一塊帕子罷了，也能給她繡得一團亂麻。
她突然笑了一笑，道：“果果，你這個手藝，以後出嫁了怎麼辦？”
果果無奈地道：“真的學不會。不過果果會好好學的，不求多精湛，只求能像樣。”
棋歸聽得又笑了，道：“來來，果果，你也是個大姑娘了，這眼看着明兒又要送你進宮，娘跟你說兩句話。”
果果巴不得丟了手裡的活計，此時就湊在棋歸身邊，道：“娘，說什麼啊？”
“說說你未來的夫婿。哎，別臉紅啊，你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國孝出了，你就及笄了。要是有好的，娘先給你看下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啊。”
“您不是說，想多留果果兩年的嗎？”
“自然要多留兩年的，可是可以先把親事定下嘛。你想啊，等出了國孝，這待嫁的姑娘可就多了，倒是還不都跟搶似的啊。不如現在，慢慢看！”
果果低着頭不說話，半晌，才道：“沒瞧見好的，都是一些還跟着娘吃奶的蠢貨。”
也就是在棋歸跟前兒，她纔會這麼鋒芒畢露。
棋歸笑道：“你別急啊，你成日在宮裡呆着，能見過什麼好的？何況年紀這男人呢，比女人還長得慢些。你不能光盯着他們現在，若是有一兩個，現在蠢一些，只要品性好，人踏實，以後就不那麼蠢了。畢竟他們現在還小啊。”
棋歸想說，你不能老拿那些孩子和燕君銘兄弟倆比。
果果果然認真地想了想。她也不是個傻子，知道自己終歸還是要在最好的年華里嫁人，纔是最穩妥的。
仔細想了想以後，她道：“那娘給果果挑一個好的。”
“現在不是問你嗎，就看你喜歡什麼樣的了。文臣，還是武將？”
果果立刻道：“武將。”
她討厭那羣囉囉嗦嗦的文臣。
棋歸又道：“這武將，可薄情。而且時常要出征，回來就容易變心什麼的。你能受得了嗎？”
果果聞言冷笑，道：“文臣多情，難道就不變心了，還不是一樣見一個要一個？何況還囉嗦。就是這樣，我寧願選個武將。”
棋歸道：“那起碼，一丈之內便爲夫，可以常在身邊也是好的。”
果果執拗地道：“果果不喜歡文臣。”
棋歸只好道：“行，那就武將。這個容易。”
果果道：“不能有勇無謀。”
棋歸道：“嗯，要有勇有謀。”
她道：“那娘就去給你好好瞧瞧，尋個機會，讓你自己再把把關，怎麼樣？”
果果笑了，依在棋歸身上，道：“好，娘對果果真好。以後給妹妹選夫婿，也要這樣選。”
棋歸嘆道：“她要是有你這麼聰明懂事，娘也讓她這麼選。”
許是想到了自己的未來，果果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想着，她還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呢，到底是在這兒愁什麼呢。那些烏七糟八的東西，都該丟到身後去纔對。於她又沒有半點好處。
她其實是個薄情的人，一旦想通了，就再也不會掛在心上了。
隔日，棋歸帶上了小妞妞，送果果回宮。
紫宸宮內，太后是一臉的喜氣，笑道：“才幾天沒瞧見呢，就覺得身邊空落落的了。哎，果果回來了。曾寶林，快伺候郡主去內殿整理妥當。”
破天荒的，燕君銘竟然也在，也是笑吟吟地瞧着果果不說話。
果果隨曾寶林去後頭收拾了。
棋歸抱着妞妞，讓妞妞給太后請安。好在妞妞在自己家裡是橫，不過在外面，還是很懂規矩的。
太后被哄得合不攏嘴，叫妞妞上去給她抱，妞妞還真就自己爬了上去，抱住了太后的大腿。
太后道：“你也沒別的本事了，就是會生。這孩子是一個比一個討喜。”
棋歸尷尬地笑了一聲。
太后逗了妞妞一會兒，道：“你叫什麼名字麼？告訴太后嬸嬸。”
妞妞眼珠子轉了轉，道：“妞妞叫妙言，燕妙言。”
太后自然知道她叫什麼，又笑道：“知道哀家是誰嗎？”
妞妞摟着她的胳膊，道：“知道，您是太后娘娘，我娘也要聽您的。”
太后樂了，道：“對，你娘也要聽哀家的。”
妞妞立刻道：“那太后嬸嬸，您讓我娘把弟弟丟了吧。”
“……什麼？”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棋歸。
棋歸訕笑了一聲。
妞妞見太后去看棋歸，急了，口齒清晰地又道：“太后嬸嬸，您讓我娘把弟弟丟了吧！妞妞不喜歡弟弟！我爹，我爹又聽我孃的！把弟弟丟了吧，妞妞不要弟弟！”
燕君銘頓時狂笑。
太貴妃呵呵笑了兩聲，想怎麼調節一下這個氣氛，她道：“難爲小翁主這麼小，就能說那麼長一句話呢。”
燕君銘卻不識相，還要逗她，道：“小妞妞，王叔問你，爲什麼要把弟弟丟了？”
妞妞扁扁嘴，繪聲繪色地哽咽道：“娘說，要小弟弟，不要妞妞。”
也就燕君銘會被一個孩子哄了，轉過頭去，向棋歸道：“十嫂你怎麼能這麼對孩子說呢？”
棋歸無奈地道：“不知道從哪兒學的騙人。先前找到她爹，以爲她爹能幫她，也這麼騙她爹來着。”
太后沉下臉，道：“你騙人了？”
妞妞的氣焰立刻歇了，嚇得動也不敢動。
太后冷着臉道：“哀家最討厭騙人的孩子。你娘也討厭。你知道麼？”
一國之母的氣勢，用來對付一個小屁孩自然是夠了。妞妞委屈地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可就是不敢掉出來。
太后又道：“這世上有兩種孩子，一種是好孩子，一種是壞孩子。好孩子，大家都喜歡。壞孩子，大家都不喜歡。你要做哪一種？”
半晌，妞妞囁囁道：“妞妞要做好孩子。”
“很好。那哀家問你，知道好孩子怎麼做嗎？”
妞妞繼續囁囁，道：“不說謊……”
“不止，很多，還有要對哥哥弟弟好，要對別人好。你不懂，沒關係，你可以好好學。但你若不是個好孩子，哀家就不喜歡你。知道嗎？”
妞妞點點頭，也沒有哭。
棋歸一直提着一顆心肝，就怕她會歇斯底里的大鬧紫宸宮。
可是她想錯了，小孩子其實是很敏感的，棋歸兇她，她還知道其實棋歸疼她，沒有危險。可是太后就不一樣了，她知道這個人說話不會是開玩笑的。敏銳的就知道撒嬌耍賴是行不通的，她也就不會耍賴撒嬌了。
回到棋歸懷裡，她就老實多了，知道還是棋歸好，摟着棋歸不肯放。
棋歸忍不住笑道：“看來以後還是要多帶她進宮給娘娘請安纔好。”
如此把太后當成個帶孩子的，好在太后也沒有生氣，抿了抿脣，道：“果果回來了，瞧着倒是高興了不少。”
棋歸抱着小妞妞，也沒等人請，就坐下了，道：“回去呆了兩天，臣妾答應以後給她找夫婿都讓她自己過目，她就高興了。”
太后且驚且笑，道：“這是怎麼了，難道前幾****是在擔心她未來夫婿的事情？”
“也不是”，棋歸想到，就忍不住笑，道，“這孩子讓前些時候，那些求親的人給嚇壞了。回到家裡又想起來了。”
說着又興致勃勃地道：“臣妾也打算先給她挑一戶好的，先定下。照她說法，她喜歡武將，不喜歡文臣。又不能有勇無謀。”
太后笑道：“那是從小看着她爹，這小姑娘啊，找夫婿就愛照着自己爹的樣子找。”
也就是說了幾句，結果棋歸一擡眼睛，就發現燕君銘陰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些是什麼。
過了半晌，他道“果果還小吧，不用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