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本來還在和燕君行用眼神交戰,不防棋歸把藥水塗在了破口上,吃痛地回過頭,道:“你不是傻了嗎?!”
棋歸道:“你才傻了呢!”
“可是我聽說……”
“聽說什麼,只是有點害喜,道聽途說你也信!腦子白長了!”
李宛愕然。那他跑來這裡捱了一頓打是爲哪般!
燕君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沉着臉沒說話。張毅之也沒說話。
棋歸給李宛上了藥,道:“你有毛病啊,毆打武侯爵,不想活了嗎?”
李宛輕蔑地冷哼了一聲,不做聲。
棋歸又轉過身,面對着燕君行,很認真地道:“將軍,這次的事情都是個誤會,還望您大人有大量,能夠既往不咎。”
燕君行冷笑道:“既往不咎?你的意思是誰都可以進府來毆打本將軍一頓就走嗎?”
……這麼丟人的事情,爲什麼你能說的這麼理直氣壯?
棋歸嘆了一口氣,有些低聲下氣地道:“就請您看在妾身的面子上……”
李宛一聽就火了,道:“求他做甚!”
說着站了起來,輕蔑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道:“毛都沒長齊的一個熊孩子!”
燕君行冷冷地道:“是嗎?那就請李將軍去大牢走一趟,和刑部解釋吧!”
李宛針鋒相對,道:“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解釋,我是怎麼毆打你的每一個細節。”
棋歸把手裡的藥瓶一摔,轉身走了。
“公主……”
李宛這纔想起她的存在,連忙想去問問她的近況,卻被兩個護衛攔住了。
“李將軍,請吧。”
李宛被帶走了,果然是去下了大獄。
燕君行憤憤地道:“跟我鬥!”
他站起來去找棋歸:“你給我出來!”
“滾蛋!”棋歸毫不客氣地罵道。
燕君行掀開帳子,惱道:“你當我是猴耍呢,耍了我這麼久,還敢給老子臉色看?”
棋歸道:“是啊,怎麼着?把我也下了大獄去吧!”
“你……你當真以爲我治不了你了?!”
“你治,只管治!”棋歸憤憤地道。
棋歸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倒是把燕君行更氣得不輕。當場他就拂袖而去,看樣子是再也不想看見她了。
“有毛病。”
棋歸心想我早告訴過你我好了的,是你自己不信,現在倒是這副樣子,難道還怪她不成?
耿嬤嬤在一邊,欲言又止。她看棋歸反而在淡定地繡花,終於忍不住了,還是道:“公主……這次的事兒,還是您做的有些過了。”
棋歸也沒有發脾氣,只管自己穿針引線,道:“我怎麼過了?不是他先把我軟禁起來的?我好好的一個人都被他氣出毛病來了,難道還要怪我?”
耿嬤嬤猶豫地道:“這陣子,侯爺對您怎麼樣,大夥兒都看在眼裡。您在屋裡坐着,是不知道。外頭啊,早就翻了天的。若是您心裡有氣,也請您看在侯爺的一片心上,不要再計較了。”
作爲一個資深的深宮老嬤,耿嬤嬤很會說話。她不去指責棋歸,而是想讓棋歸先冷靜下來。
她這麼說,棋歸果然就先想了想,想燕君行這陣子的點點滴滴,以及給他造成的影響。
文人騷客倒罷了,他堂堂的一國軍事最高統帥,竟然也把門一關,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照顧自己生病的女人。而且那女人得的還是癡傻病,說出去,別人會怎麼想?
何況眼下本來就是多事之秋,他的行爲是很不負責任的,在軍中的威望自然是已經一落千丈。
就更別提外頭有多少人在笑話他了。街頭巷尾,甚至把這事兒編成了話本,說書人津津樂道,只要開講就場場爆滿。
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麼啊,就是面子啊。她這是把他的面子都踩在了腳底下。若是真病了倒是好說,可是偏偏後來她是好了的。一方面是心裡有氣,一方面是看他那樣也有趣,所以索性起了捉弄之心。仔細想想,好像,也真的是玩過頭了。
然而想是這樣想,棋歸還是覺得,這件事兩個人都有錯,燕君行是個男人,那自然就要有所擔當。這麼想想,私心裡又不想主動先搭理他。
可是這事兒,她不急,燕君行還真是就更不用急。因爲他把李宛下了大獄,而且李宛是公然衝進了軍機府毆打了三軍主帥。燕君行不聞不問,下面的人就全都義憤填膺。都覺得這是亡趙人對燕國的挑釁。
不但這樣,連八部騎兵在軍中都遭到了排擠。這一點,從百合等人在軍機府的待遇都看得出來。
登基大典過後,燕君行幾天沒回家了,棋歸心裡漸漸也開始有些着急起來。
若是真的這樣鬧下去,恐怕會越來越不可收拾。
這一天,她忍不住問小米,道:“將軍到底去哪兒了?他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小米在這件事情中,是站中間的,畢竟她是棋歸的暗衛。可是她又是軍機府長大的,所以難免,對八部騎兵的人就會有些微詞。眼下棋歸問了起來她也不能不說,只好道:“聽說是常常在文昌閣,處理事務。夜裡就在閣中睡的。”
棋歸想着要找個什麼由頭把燕君行先給弄回來再說。
就在這時候,下人來傳旨,說是太后宣趙國公主進宮。
棋歸心裡犯嘀咕,難道燕君行還去太后面前告狀了?
但旨意已下,她也只好收拾了一下,準備進宮。此時正是秋老虎厲害的時候,棋歸的身體不行,懷着五個月的身孕,出去一趟就很容易出汗,偏偏正妝又裡三層外三層的,很是累贅,穿着就更熱了。今天的太陽很大,棋歸是一百個不願意出門。
坐轎子到了宮裡,因爲她還沒有正式成婚,沒有品級,進宮之後便享受不到侯爵夫人的待遇,在偏亭就只好下了轎,慢慢走到了紫宸宮。
在大殿門口,卻被告知,太后正在接幾位誥命夫人,讓她在門口等一等。
棋歸心想,等就等罷。她只好挺着大肚子站在了大殿門口的臺階下曬太陽。
等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的功夫,裡面確實出來了幾位誥命,但是太后還沒有宣旨叫她進去的意思。因爲恰好這時候,蘇太妃來了。自從先王駕崩,蘇太妃一直陪伴在太后身邊,現在儼然也是得寵的。所以她們兩個又在裡頭詳談甚歡。
棋歸只好繼續等着。
她身邊帶的侍女是小米和百合,兩人看她冒汗冒得越來越厲害,臉上的妝容都要花了,不由得有些擔心。
小米主動上前去,對站在她們身前目不斜視的太監道:“公公,我們公主身子不好,是不是能進去再通傳一聲?”
說着,塞了一錠銀子給太監。
太監倒是利索地收下了銀子,卻道:“夫人安心再等等吧,王上剛剛登基,太后垂簾聽政,是有許多事要忙的。”
百合惱了,想上前去質問,被小米攔了下來。
棋歸這纔想明白,太后這就是故意在整她。大約是看現在,八部騎兵的勢頭很盛,頭領又毆打了燕君行,所以故意要給她一個教訓,也是震懾八部騎兵。
想通了這個,她是知道,今天是不吃點苦頭不算完了。燕王后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心情比較好,宣她進殿,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以她的本心來說,她也是不願意八部騎兵和燕軍鬧得太厲害的。現在她也不能戾氣太盛了,若是敢叫了太后的板子,事情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她就只好一直等着。小腿漸漸有些發顫,有些站不住了。
百合看着心裡難受,索性道:“公主,咱們回去吧!”
棋歸搖搖頭,道:“不。”
其實她心裡也漸漸開始窩了火。想了想,索性就走到臺階下,一屁股坐了下來,身邊的人紛紛側目。
棋歸用袖子扇着風,道:“好熱,小米你去哪裡幫我找杯水來。”
小米答應了,竟然果然給她找了一杯水來。棋歸喝了,覺得舒服了一些。百合用袖子遮着她的頭頂幫她擋太陽。
趁着身邊的人不注意,小米低下頭,壓低了聲音道:“府主就在宮裡。”
棋歸漫不經心地道:“哦。”
過了一會兒,太后身邊的大太監突然急匆匆地跑了出來,站在臺階上大聲道:“趙氏在殿下無狀,公然藐視太后,責令於冷華樓面壁思過!”
棋歸站了起來,扶着腰道:“是,謝太后娘娘恩典。”
心裡卻在罵娘。
一羣太監涌了上來,圍住了她,把她往冷華宮送。
棋歸倒也無所謂,去哪都行,反正別讓她就在這兒站着了。
然而走到半途上,卻被人攔了下來。來的是燕君行身邊的如意。
如意賠着笑,道:“各位公公,且等一等,侯爺已經去向太后娘娘求恩旨了。”
說着,挨個塞了銀子。
那些太監本是不肯鬆口的,但是礙着如意是武侯爵身邊的大紅人,便也耐着性子說願意等一等,不過最多半柱香的功夫。
棋歸雙腿發軟,實在是有些站不住了。心想這叫什麼事兒啊,難道還得在這兒站着?
果然是又站了半柱香的功夫。
燕君行拿着恩旨匆匆趕了過來,打發了太監,瞪了她一眼,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