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宮人忍着悲痛來報:“娘娘,路嬤嬤投湖自盡了。屍身撈上來,已經氣息全無。”
“下去吧。”
燕王后坐在孤獨的後座上,淚眼迷濛。
軍機府。
燕君行和將領們連夜議事,徹夜沒有回來。
棋歸等得無聊,便差了身邊的人去看看四周的動靜。
“……雖然封了府,可依舊還是有人有那個手段,出了府去。屬下派人跟着,是進宮裡去報信去了。公主,要把人攔下來嗎?”百合在棋歸耳邊道。
棋歸想了想,道:“不用,你帶人去給將軍報個信就行。”
到了這個時候攔人,其實沒什麼作用了。要知道,太子必定是已經知道了軍機府會聚衆謀劃。
燕君行和諸將議事,突然有人打擾,見是棋歸身邊的女衛,他頭大如鬥,也有些不悅。
那女衛行了禮,然後道:“屬下奉公主之命,特來報信。剛剛八部騎兵的人發現,陳昭將軍的夫人,管將軍的夫人,姜將軍的夫人,聚在陳將軍院中議事。後遣出幾名高手,分別出府,已經入宮去了。”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燕君銘忙道:“可曾派人劫住?”
女衛道:“公主下令不用劫住,只讓屬下來報個信。”
衆人譁然,議論紛紛。
燕君行略一沉吟,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陳昭等人就有些坐立不安。今天忙了一天,誰也沒顧上家裡的婆娘。若是因此而出了事,不但臉上無光,只怕事情會鬧得越來越大。
陳昭主動先站了出來,道:“府主,屬下……”
燕君行眼睛一眯,道:“各位將軍,這就到了大夥兒大義滅親的時候了。”
陳昭咬了咬牙,道:“是!”
轉而領着三位將軍出了門去,果然在陳昭的院子裡找到了三位夫人。
見到這些男人,那些婦人多少有些心驚。這時候,還是陳昭夫人最淡定,站起來,關切地道:“幾位將軍怎麼回來了?事情都議完了嗎?還是說,各位將軍是打算在這兒繼續議事,要不要妾身去備酒菜?”
陳昭擺擺手,道:“我先問你,你們怎麼都在這兒?”
其餘夫人臉色煞白,陳夫人還神態自若,道:“夫君們正在忙碌,我們幾個婦道人家,心裡也有些害怕,便聚在一塊兒說說話,也是壯壯膽。”
陳昭恨了一聲,道:“你們派人出府,又是爲何?”
陳夫人一怔,道:“將軍在說什麼,妾身怎麼聽不明白呢?”
陳昭索性也挑明瞭說話,道:“你們派出幾個高手,已經在路上被劫住了,人就關在尚武居。夫人,你是不是要和我過去一塊兒見見呢?”
這話一出,陳夫人倒還好,其他幾位夫人就徹底亂了。
其中,管夫人就直接跪下了,哭求道:“將軍,妾身做這些事兒,都是爲了您好!太子有遺詔在手,咱們是萬萬不能幫着侯爺篡位的。太子妃說了,只要咱們肯改過,便能既往不咎……”
管將軍的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紅,怒道:“你這個敗家的娘們!這次我們都得給你們害死了!”
陳昭盯着陳夫人,道:“夫人,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陳夫人的臉色終於也開始有些發白,她道:“既然您已經知道了,那妾身也無話可說。可是妾身還是想勸一句,太子是正統嫡出,立了遺詔的王儲。侯爺是王家血脈,怎麼爭鬧也不會有事。可是您和幾位將軍卻要拿來做替罪羊。”
她走上前了一步,輕聲道:“夫君,對於他們來說,您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將領。可是對於妾身來,您卻是妾身的天,是妾身孩子的父親。夫君,妾身不能看着您去冒險!”
幾個婦人找到了說辭,全都痛哭流涕地表明心跡。
陳昭的心已經沉到了湖底,壓抑着怒氣,嘴裡卻和有冰渣子似的,一句話一句話地往外冒:“這就是你說的要爲我好?夫人,那就休怪我大義滅親了!來人,把幾位夫人捆了,一起送到尚武居去!”
尚武居。
燕君銘問燕君行:“十哥,您爲什麼不把人直接攔下來?”
燕君行眯着眼睛,道:“要攔,公主的人就能攔下。只是公主的意思,是讓咱們,將計就計。”
不多時,陳夫人等人很快被捉了過來,也沒有嚴訓逼問,幾句話就問出了原委。看陳夫人的樣子,倒有些萬念俱灰,又有些嘲諷的意思。
陳夫人和太子妃的來往一直非常密切。這軍機府的人又以陳夫人爲馬首是瞻。從很早的時候開始,軍機府的一舉一動,陳夫人就已經向太子妃報備了。
因爲在這場大政局變動中,陳夫人把寶,壓在了太子和太子妃身上。就是現在,她也認爲她沒有做錯。
而太子妃試圖收買過棋歸,不過失敗了。陳夫人就趁機進言,別院刺殺就是她一手策劃的。因爲她想着,她既然能鼓動燕王后殺那個小乞丐,就也能鼓動太子妃殺今天的趙國公主。
太子妃許了她,到時候能保住陳昭的官位和榮華,其他幾個夫人,本來就沒什麼主見,大抵也是被這樣收買的。
陳夫人看着陳昭,陳昭別開臉不看她。
燕君行讓人把這幾個女人帶下去,先好生看管起來。
燕君銘憤憤地道:“倒是小看了那個小賤人,平時不聲不響的,沒想到收買人心的功夫倒是一流。”
陳昭的臉色很難看,主動摘了帽子,跪在地上,道:“是屬下教導無方,請府主懲罰。”
說着,管將軍,姜將軍,也跪了下去。
燕君行冷冷地道:“你們自然該罰。不過事已至此,若是這次大難可以平安度過,再計較不遲。”
陳昭謝了恩,才站了起來。
根據陳夫人的供詞,當時陳昭在家曾經被她套出話來,管姜二位將軍也是如此。因此,現在對方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全盤計劃。會怎麼應對,倒也好猜。
雖說前半夜的功夫全都白搭了,不過能夠有的放矢,也不得不說就是因禍得福。因此,燕君行精神一震,把全盤計劃推翻,又和衆人重新商議。
直接到天翻出魚肚白,燕君行纔回了臥室。推開門,就看見棋歸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燕君行一怔,走上前去輕輕叫了幾聲:“棋歸,棋歸?”
棋歸“嗯”了一聲,睜開惺忪的雙眼,道:“將軍,您回來了?”
“怎麼不去睡?”
棋歸又把頭捱了回去,口齒不清地道:“在等將軍回來啊。”
然後就又睡着了。
燕君行失笑,俯身把她抱了起來,放回牀上塞好。這孩子跟着他熬了幾天夜都沒有睡好,也怪可憐的。
不過他也沒有多呆,很快就收拾妥當,進宮了。
太子料理過欽天監,這一點不奇怪。可是他竟然把幾個不願意和他同流合污的欽天監成員,都給處置了……這一點,就有些讓人側目了。
雙方依然僵持不下,直到大中午。
棋歸等在家裡,也開始有些擔心起來。
“將軍就是太厚道,明擺着要逼宮的事兒,還留着許多餘地。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兒纔好。”
百合柔聲安慰道:“公主放心,將軍畢竟手握兵權,太子再怎麼樣,也只不過拿着遺詔嚇唬人。不會有事的。”
棋歸懊惱,道:“都是我聽了李宛的話,讓他千萬不要爭王位的。不然早就該逼宮了,哪裡用得着那麼麻煩!現在他的軍隊都在城外,就算臨時調兵也是遠水不解近火。若是太子喪心病狂,非要同歸於盡,那將軍……”
“呸呸呸,公主快別說這喪氣話!駙馬吉人自有天相,怎麼也不會有事的。”
可是人被逼急了,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棋歸幾天沒睡好,此時也睡不着。想派人去支援,可是手下這一百多號人,也完全不夠看,更怕壞了燕君行的大事!
想來想去,棋歸只好用了最蠢的辦法,等!
八部騎兵的人頻頻進出,爲她打探消息,一會兒就有一個女衛進來稟告。
“啓稟公主,就在剛剛,城外兵馬已經進城,囤積在宮門外,主將便是咱們馮邵將軍。”
“公主,馮邵將軍已經帶隊滅了太子的親兵千餘人,這次是以平叛之名。畢竟無故屯兵圍困王城,早有謀逆之嫌。”
“公主,燕王后終於出來了!”
聽到最後這個消息,棋歸大喜過望:“終於出來了?”
宮裡,面對年輕的太子,和披麻戴孝的羣臣,憂思了半晌的燕王后,終於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開棺吧。”
太子大驚:“母后!”
燕王后厲聲道:“既然羣臣心存疑慮,你心中無愧,開棺便是!”
燕君行也鬆了一口氣,跪了下去,高呼道:“王后娘娘聖明!”
太子急忙飛撲擋在棺材前面,怒道:“誰敢!”
準備去開棺的兩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究還是沒敢動手。
燕君行高聲道:“讓開!本侯爺親自動手!若有罪責,便由本侯爺一力承當!”
這個時候,燕君銘立刻站了出來,道:“本侯願與十哥一併承擔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