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道:“……所以咱們暫時得先住在這兒。還是你覺得,我先把你挪到別院去?”
不過後來想了想,又道:“但別院太遠,萬一出了什麼事,我怕照應不上。”
棋歸聽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道:“那麼小的年紀,心思怎麼這麼深……”
燕君行冷道:“光心思深有什麼用,我看他是沒長腦子,剛登上王位,就闖了這麼大的禍。”
他摟緊了棋歸,道:“等我把將士們都安頓好了,就帶着你去邊關打仗,再也不管他孃的鳥事了。”
棋歸捏了他一下。
燕君行道:“所以這陣子你得寬寬心,安心養身子。”
棋歸往他懷裡蹭了蹭,道:“我沒有什麼要緊的,這地方雖說是燒了,可是屋內的用具一應俱全,平時生活也沒有問題。就是苦了那些將士們了。”
燕君行冷冷道:“你不用爲他們操心,他們好的很。”
還有力氣鬥毆鬧事,可不是好的很!
棋歸聽他這話說的奇怪,可是精力不濟,也沒力氣多問,很快就挨着他睡着了。
燕君行把孩子從她懷裡抱了出來,去放在了早做好的小搖籃牀裡。
京城起了大火,燒的還是軍事重地軍機府。現在整個軍機府的武官都已經罷朝,組織人在軍機府的地盤上搭了帳篷,顯然是就地紮營的意思。光是每天上朝的朝工隊伍,就已經空了幾乎四分之一。
這麼大的動靜,不但朝野震驚,連民間都開始流傳着是那小王上派人燒了軍機府的傳言,幾乎是人走相告,到了三人成虎之勢。
你想啊,這軍機府是什麼地方,是想尋常人想燒就燒的嗎?何況,若不是小王上乾的,爲什麼諸將要罷朝呢?
外面鬧的越來越厲害,垂簾聽政的太后終於耐不住了。她一直不傳召小王上,是不想讓人認爲此事真的和這個小王上有關係。但是到了眼下這個時候,齊國都快把陳國給滅了,很快就要掉頭過來打燕國了,成羣將領罷朝也實在不是個事兒。
她派人去把小王上請了來,陰沉着臉問他事情的始末。
小王上反而笑了,一副小大人的樣子,道:“母后,您就放心吧,他們不來上朝,想以此威脅朕。可是這燕國子民那麼多,難道還怕找不到願意做官的人嗎?”
太后沉着臉,道:“這事兒真是你乾的?”
小王上的臉色便有些陰沉,道:“不錯,就是兒子指使的。可是母后,前陣子兒子在朝上要十叔交回兵權,可是十叔不肯,還煽動了一羣大臣來搗亂。您說,不用點非常之法,怎麼能……”
太后沒有耐心再聽他說下去,直接問道:“這話是誰說給你的?”
小王上一怔,眼珠子咕嚕咕嚕的,不說話。
太后冷冷地道:“王兒,爲君之道是一門很深的學問,你既然不懂,就該好好學着。一個朝廷,沒有大臣是不行的。文官倒罷了,你知道朝廷培養一個將領,需要多長時間嗎?一個將領,從小卒做起,武功再高,要成爲一個謀劃千里的將領,需要多長時間?”
說到這個,小王上還在嘴硬,道:“可我泱泱大燕,人才無數,民間肯定還有了不起的人才。”
太后耐着性子道:“好,先不說你的人才不知道在哪裡。我問你,現在這種情況,你打算怎麼收場?”
小王上道:“朕是王上,自然不能認輸!趕明兒朕就下個聖旨,把那些敢於藐視朕的人全都抓起來!”
太后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笑話!你憑什麼去抓!”
“憑朕是王上!”
太后道:“你以爲你是王上,可你有什麼?有文官,還是有武將,還是有兵權?你充其量不過是有個太監而已!”
小王上一驚,竟然是一時不敢說話。
太后道:“現在齊國滅陳,隨時會掉過頭來攻燕,這麼短的時間,你要去哪裡找你的人才來給你打仗?一國之君,卻做出這種燒大臣府邸的事情來,就算你是國君,以後還有誰敢給你賣命?現在百姓瘋傳,說你是個昏君。哀家到是沒想到,哀家生了個能幹的兒子,小小年紀,既然就能做昏君了!”
小王上道:“朕不是昏君!”
太后一拍桌子,道:“把王喜給哀家拿下!”
小王上驚呆了,忙道:“誰敢!”
可是旁邊的兩個太監卻沒有聽他,直接越過他,去把旁邊嚇得臉都白了的王喜給捉住了。王喜連忙道:“王上救命!王上救命!”
小王上道:“放肆!朕是王上,朕的話你們都敢不聽了。朕要砍了你們的腦袋!”
太后道:“拿下去,直接打死在外面。內侍干政,還敢妖言惑衆,這樣的奴才,留着也沒用!”
小王上一看王喜真被抓去了,也有些呆,喃喃道:“朕是王上,你們爲什麼不聽朕的話!”
太后道:“荒唐之君,即使手握天下,也不能讓人真正臣服。你從小也讀過不少史書,也該懂得不少道理。沒想到過去那些書你都白讀了!古人有言,以史爲鑑,可以明是非。從明日開始,你便跟着先生,每日去讀書吧。”
小王上道:“朕不去,朕是王上,不需要幹那些東西。朕要乾的是,收回兵權,一統江山!”
太后冷冷地道:“王上,您別忘了,哀家既然可以立了你,也可以就這麼,廢了你。”
小王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燕王后。畢竟母親這樣強勢,做兒子的不免敗下陣來。
等小王上垂頭喪氣地走了,一邊的蘇貴妃不免就要輕聲勸太后,道:“王上本是個聰明的,現在也只不過是因爲年紀小,受了妖人的蠱惑罷了。過一陣子,就會想通的。娘娘彆氣壞了身子纔是。”
太后苦笑,道:“王上不懂事,咱們可以慢慢教。只是他已經闖了禍,咱們還得去幫他收拾殘局。你想想,我心裡能不生氣嗎?”
蘇貴妃勸道:“等處置了逆臣,王上再多讀這些史書,以後便會好了。”
太后頭痛,道:“這次他捅的簍子太大了……”
想到這兒,她又道:“不過事已至此……”
能趁這個機會一舉覆滅軍機府,倒是比以前少了很多麻煩。
這話她就沒當着蘇太貴妃的面說出口。
軍機府的人住了好些天帳篷,才接到懿旨,說和太后娘娘要親自來探望。
燕君行接了旨,回到屋裡。
正聽見有人在高聲道:“我覺得這倒是個好機會,不如就趁着這個機會,你趁勢而退吧,比以後還牽扯到那些是是非非裡。”
赫然是李宛。
燕君行看了他一眼,道:“天下未定,我怎能只管自己隱居?”
李宛冷笑道:“等定了天下,順便還能定你一個功高蓋主的罪名。”
燕君行沉默了一會兒,想到外面那些士兵,道:“不行,這事兒我一定要有個交代纔算完。”
李宛幽幽地道:“你若是聽我的,我就告訴你,軍機府已經成立了百餘年,也是到了氣數已盡的時候了……”
燕君行倒是不大把李宛的話放在心上。軍機府畢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他是絕對不想讓軍機府就這麼垮下去的。就算最後要功成身退,
也不能夠是因爲被小王上一把火燒了。
何況現在這形勢,大敵將近,小王上的作法等於是寒了所有將領的心。這樣一來,燕國也只能成爲別人的砧板上的魚肉!
棋歸帶着孩子在裡間聽着,心裡不由得有些擔心。
燕君行的性子倔……最要命的是,他根本就不怕死。若說是爲了國家,要他馬上去上戰場,就算是知道前頭是死路,他恐怕也連眉頭都不眨一下。
李宛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已經打算好了?”
燕君行道:“大敵將近,我沒有退縮的道理。”
李宛笑了一聲,道:“你英雄一世,註定是要爲他人的功勳做踏腳石的。”
說着,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帳子,道:“那她們呢,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
燕君行沒有說話。
棋歸抱着孩子在裡頭,也沒吭聲。
直到李宛走了,棋歸才道:“將軍,雖然妾身兩耳不聞窗外事,可是也知道,齊王正當盛年,朝政清明,手下驍勇大將無數。再看看燕國,您覺得,燕國要怎麼跟齊國打?”
燕君行道:“那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我們的國土淪陷,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棋歸就不說話了。
燕君行道:“棋歸,不要怪我。”
棋歸沉默了半晌,突然笑道:“怎麼會怪您,您是蓋世英雄,妾身是你的妻子,以此爲榮呢。”
燕君行勉強笑了笑,坐在她身邊,道:“你也沒必要這麼悲觀,我打了那麼多年仗,平順時有平順的打法,朝野亂時有亂時的打法。還記得前幾年,燕國發生了一場內亂,那一次的場面也很大,我們還不是一樣捱過來了。”
那時候內憂外患,燕君行年紀不大,卻頂着求和派的一衆壓力,最終還是平定了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