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愈發大了。
整個世界的聲音都被吞噬。
秦唳還提着手裡的食盒,暖爐已經燙手,他卻並未鬆開。
“曲金歌,當初說成親的是你。”
他突然開口,語氣依舊是平靜淡然的:“現在說和離的,也是你。”
沒有一絲質問。
曲金歌慢慢閉上眼睛:“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秦唳慢慢笑了,他放下手裡的東西,猛地擡手擒住曲金歌的下巴,然後,滾燙的脣覆了下去!
與其說是深吻,不如說是蹂躪。
她略帶蒼白的脣瓣染上血色,藥味、血腥味相互糅合,讓秦唳雙目赤紅,呼吸也陡然粗重許多。
曲金歌無動於衷,直到鮮血從她的脣角淌下,直到秦唳觸碰到她冰冷僵硬的手。
最後,是秦唳摔門而去,曲金歌看着懷中的暖爐和食盒,然後打開,看到裡面憨態可掬的各色麪點,輕輕笑了。
淚水隨着笑意一齊涌現,她拿起麪點,幾乎是狼吞虎嚥的,全都吃了下去。
半個時辰後,曲金歌裹着厚重的深灰大氅,沿着秦府的小路離開。
外面的積雪很深,曲金歌渾身無力,每走一段,都要停下腳步歇一會兒。等她到月府門口,已經是正午了。
月府也在準備祭拜祈福的事宜,因此大家都忙碌的很,曲金歌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纔有侍女過來給她開門。
侍女認得她,整個月府的人都認得她,忙不迭的將她送到月輕鶯的小院中。
月輕鶯昨夜非要出去給人祈福,結果早上開始發熱,現在吃了藥正在睡覺,沒一時半會兒的醒不過來。
曲金歌點點頭,啞着聲音說:“不用喊她,我在這邊等着就好。”
侍女點點頭,又道:“月少爺去外邊兒採購東西了,要晚上才能回來。曲小姐,您要是無聊了,可以喊咱們。”
“恩,辛苦了。”
曲金歌站在月輕鶯房門前的屋檐下,背靠着滿天飛雪,宛若雕塑般一動不動。
等到了晌午,大雪停了,日頭也漸漸出來,月輕鶯纔得到消息,披着衣服,睡眼朦朧的跑了出來。
“金歌!”
她依舊是明媚漂亮的,像是覆蓋初雪的櫻花,沾着水滴,露出最爲嬌嫩的笑容。
曲金歌在外面帶了太久,本就不耐寒,此刻更是手腳僵硬,呆滯的看着月輕鶯朝自己走來,然後面露詫異。
“你臉色好差,怎麼了?”她滿臉疼惜,眉頭輕輕蹙起:“告訴我,是誰欺負你了?穿的這麼厚了,手怎麼跟冰塊一樣!”
說着,月輕鶯用手撫摸着曲金歌的面頰,掌心的溫度柔軟若春風,卻讓曲金歌慢慢啓脣。
“輕鶯,對不起。”
曲金歌慢慢跪在她面前,嘴脣發着抖。
“是我沒有保護好年長卿。”
“對不起……”
月輕鶯脣角的笑容僵住了。
“金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兩人雙雙陷入沉默。
月輕鶯身形搖晃幾下,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
“金歌,你不會開這種玩笑。所以長卿?他?”
月輕鶯眼前陣陣發黑,丫鬟見狀不妙過來扶她,卻不料,她“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雪地被鮮血覆蓋,很快滲透、擴散。成爲一抹刺眼的紅。
整個月府亂成一團。
可誰都沒料到,月輕鶯竟然趁亂跑了出去!
街上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瘋瘋癲癲,一身狼狽,踩着積雪往前奔去,彷彿身後有狼在追。
可她沒走幾步,便踉蹌的摔在地上,衣襟上沾滿鮮血,嚇走了不少人。
這時,一雙銀紋軟靴踩碎積雪,出現在她的視野之中。
與此同時,淺藍色的手帕也被人遞了過來。
月輕鶯慢慢擡頭,視線中,出現了一個雍容華貴的男人,腰上掛着的金石長刀極爲奪目。
……
曲金歌追出去沒多久,便在一處屋檐下找到了月輕鶯。
她一向整潔乾淨的衣襬,此刻滿是泥污,袖口處沾滿鮮血,發冠凌亂,眼眶發紅,呆呆的盯着地面出神。
“輕鶯。”曲金歌慢慢靠近,像是在花叢中捕捉警敏的蝴蝶。
月輕鶯慢慢擡起頭,視線並未落在曲金歌身上,只是問:“你爲什麼不去救年長卿?”
曲金歌的腳步猛地頓住。
見她不回答,月輕鶯的聲音更柔了:“金歌,爲什麼?”
她僵在原地,一言不發,面色白的可怕。
月輕鶯輕輕地笑了,她起身,同曲金歌擦肩而過,只撂下一句話:“你先回去吧。我累了,想好好休息。”
月泠光駕着馬車回來時,已是傍晚,月府並沒有預想中的熱鬧,反倒是籠罩着一層陰沉。
他快步進入大廳,一眼便看到了蹙眉嘆氣的父母,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最後一絲天光驟然消失,月泠光踩着厚厚的積雪,在一處屋檐下找到了曲金歌。
若不仔細看,她幾乎要跟旁邊守門的石獅子融爲一體。
上前拂去她身上的落雪,月泠光道:“金歌,太冷了,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曲金歌沒有反應,只是動了動眼珠,問:“輕鶯怎麼樣了?”
“一個人在房間裡休息,我們誰都沒有打擾她。”月泠光看着曲金歌被凍得青紫的手,只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來,他伸手握住曲金歌的手腕,想要將她帶走。
可她的衣袖滑下,露出滿是刀痕的青紫皮膚,讓月泠光陡然驚住,目光滿是不可置信。
半個時辰後,月泠光帶着她來到了一處極爲偏僻的地方,是他前些年購置的院子,只有兩個老婆婆負責打掃,他只是偶爾會過來讀一讀書。
月泠光喊來了同自己交好的郎中,卻發現這郎中竟然認得曲金歌,熟稔的給她開了藥,還囑咐月泠光,她如今的狀態極差,定然不能再出什麼差錯了。
“恩,您放心。我送您回去。”
月泠光眉間壓着一層憂心忡忡,送走郎中,剛一回頭,便瞧見秦唳一身黑衣,立於牆頭,衣袖獵獵,面無表情的垂眸,同他對視。
“你們去淮陰一趟,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月泠光臉上的笑意陡然褪去,他幾乎是帶着殺意質問:“爲何金歌會變成這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