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他是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意我受苦。
朝廷流放的日子,不是自由自在的遊山玩水,而是在嚴寒酷暑、缺衣少食的惡劣環境,在邊境守衛着國土。流放的犯人的臉上和身上都刺有特殊的刺青,他們不能逃走,根本也逃走不了。他們每天接受不同的工作,必須定時在規定的地方報到,嚴格按照規定生活着,沒有自由。所以流放歷來都是很苦很累的。
我喜歡自由,但是——
我故意放輕鬆,嘿嘿一笑:“大哥,不要忘記我可是軍營出身的。”
南宮澈一點也沒有把我曾經三年從軍的事放着眼中:“你是在軍營,但是你南宮透在軍營幾年就沒有吃過苦、受過累。”
他翻開我的手,用食指肚摸着我的手心,說:“手還很好。”
我是有一雙富貴手。
我就是這一雙手,讓軍中的男人都知道“吳還憐”是小男妓。
但是,同樣也是這一雙手,把那些軍中色魔打得滿地找牙。
學軟乎乎的胖糰子嘟嘴,我嘟着嘴巴:“是我偷懶。”
南宮澈不屑地笑:“如果不是爹護着你,你以爲自己可以偷懶嗎?”
我驀然。
我應該想到。
我背後無人,軍營也不會對我特殊照顧。
可知,南宮大將軍是如來佛祖的天羅地網,是四海龍王的浩瀚百川。
我爹幾年不找我。
我爹的女兒失蹤了幾年。
因爲南宮大將軍早知道他的不孝女兒在軍營。
他知道我在他的視線範圍。
我以爲我神通廣大。
我以爲我自由自在。
其實南宮透只不過是那隻神通廣大、大鬧天宮、七十二變的石猴子,南宮大將軍纔是一眼三千、過去未來的如來佛祖,只要如來佛祖的一個五指山下來,石猴子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實在有點悶氣。
南宮澈揉着我的兩邊臉頰,靠近,閃動的眼眸,淺淺深深說不出的憂鬱,他說:“小透,你也不要回去軍隊了。黑羽衛也不安全,不是女孩子該留的地方。我不在,南宮家就靠你,不過,你就爲自己打算一下,或者可以去嫁人。”
我頓時愣了。
我恍惚:“你說什麼?”
南宮澈轉過臉,卻不敢直接面對我:“小透,找人嫁了吧。”
我恨不得抽南宮澈一個耳光。
他就是這樣,一邊抱着我的腰,一邊叫我嫁人?
這男人就是南宮澈?
我瞪大眼睛,看着南宮澈,不可思議的,手指都緊張揪着他的衣襟:“大哥,大哥,你怎麼啦?你不願意我跟着你,我可以等你回來的。三、五年都可以等!”
沒有問題的。
南宮澈愣了。
他的眼睛對着我。
清澈見底。
那種單單純純的深褐色,冷冷清清,無悲無喜。
眼底微微的赤紅。
但是我卻摸不到底。
南宮澈流動的眼眸一轉,眼睫毛瞬間就蓋着流光:“如果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回來呢?”
如果?
人生就沒有如果!
我頓時想咆哮:“哥,是不是因爲小水仙?”
南宮澈搖頭:“不是,小透——”
我就真的糊塗了:“你是怕拖累我嗎?”
南宮澈正要說話。
我鼓着臉,立刻堵住他的話,說:“我告訴你,南宮澈,我不怕!不管你南宮澈說什麼話,你想要把我甩開,你是癡心妄想!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哥,不要說你同小水仙有什麼關係,那種騙小孩子的話,我壓根兒就不相信!我大哥都不會欺負我,怎麼會欺負小水仙?”
南宮澈低下頭,看着我,說:“小透,那天我喝醉了。”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解釋。
我以爲南宮澈這輩子都不會給我解釋。
錯了就是錯了。
南宮澈是倔性子的驢,即使委屈也不會解釋。
我點頭:“哼,喝醉就了不起啊?”
我恍恍惚惚就伸出手臂,抱着他的脖子,把身體貼上去。
南宮澈也伸出手,勒住我的腰。
他很用力。
我感覺我的骨頭都軟了。
這樣是一種什麼感覺?
我不知道。
我以爲自己是在生氣。
但是,若然是生氣的話,我怎麼感覺整個人都抽不出一絲力氣?
我貼着他的脖子,聞着他身上的熱氣,清淡嫋嫋的香味,我哀求着說:“哥,我跟着你一輩子,讓我跟着你。”
南宮澈埋着我的耳邊:“你這樣說,我會軟弱。”
我不管!
我抱緊他。
樹蛙沒有大樹是不能生存的。
即使換一棵大樹,也不能生存的。
“啊!”
忽然在身後響起一聲嬌脆的驚呼。
我睜開眼睛,穿過南宮澈,就看到站在大牢外面的一襲落地黑色斗篷。
厚重的斗篷裡面藏着一張小巧俏麗的臉孔。
而那人的一雙纖纖玉手正捂着嘴巴。
我勾着一絲邪惡的笑意。
真的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啊。
南宮澈鬆開抱着我的手臂,也回頭:“薇兒?”
薇兒?
那麼親密?
我瞪了南宮澈一眼。
小水仙這一細條的身材都被厚厚的斗篷遮蓋着。她拉開披風的頭蓋,立刻露出素裝粉白的臉,看向南宮澈,又看着我,有點驚訝,有點驚嚇,有點嬌怯,水漉漉的大眼睛立刻涌出點點的淚花,低聲輕吟:“澈哥哥,對不起,打擾了。”
我咬着牙:“司徒薇兒,站着!”
小水仙愣住了。
我依舊掛着南宮澈身上,說:“司徒薇兒,我有話問你。”
司徒薇兒還是叫做司徒薇兒。
自從太上皇在刑部的公函上面蓋上玉璽大印之後,南宮澈被刑部收監入獄,判爲流放,而司徒薇兒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司徒薇兒被收回了公主封號,貶爲庶民。不過,對於小水仙來說,只不過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司徒家,司徒家的大門還是爲她敞開。
但,大司徒就煩了,因爲小水仙已經嫁不出去,除了嫁給我大哥。
小水仙扶風弱柳的嬌柔,手指擰着手絹,微微的顫音:“南宮透,你怎麼在這裡?”
說話間,她的眼圈就紅了。
憔悴的小水仙,小臉白得可憐,好一個我見猶憐啊!
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在欺負她。
我心裡頭騰起了火氣。
我摟着我大哥的腰,故意在他的小蠻腰上摸摸摩挲着,挑起眼尾,斜視小水仙:“我不能在這裡嗎?”
小水仙臉色立刻一變。
小水仙欠身走進來,動着蒼薄的嘴脣,說:“南宮透,你最好以後不要來了。因爲我不希望看到你同澈哥哥……像剛纔那樣。”
——————————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