渙秋此刻將兩盞新茶奉上,懷袖端起茶盞,輕聲道:“無需我多言,一會子人來了,額娘一問便知道了。”
只片刻的功夫,雪雁果然由人引着,進了懷袖的閨房。
雪雁一進門,還未來得及行禮,除了懷袖之外,其餘的三人皆目瞪口呆地瞪着她瞧,且目光齊刷刷停落在她已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渙秋和映雪雖然驚訝,但畢竟當着兩位主子的面兒,不敢輕易出聲,只掩着脣,望着已經顯懷的雪雁。
東果兒格格卻是驚聲道:“雪雁!你,你這是……”
東果兒話還未落,雪雁直挺挺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邊哭口中還邊絮叨些什麼,雖然聽得不太真切,卻依稀能聽出來在給懷袖賠不是。
東果兒心善,儘管事情還沒問清,憐惜雪雁畢竟已身懷六甲,即刻便映雪將她挽扶起來,卻將驚訝不解的眸子投向旁邊,依然沉靜喝茶的懷袖臉上。
懷袖沒給東果兒解釋,卻擡起眼簾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雪雁,沉着臉色問:“你爲何不跟福晉說清楚事情緣故?如此一來,福晉還只當是本宮難伺候,將你趕回來的!”
雪雁哽咽着,淚眼朦朧凝着懷袖道:“奴婢……奴婢不敢說……”
雪雁的娘是東果兒幼時的貼身侍女,後來隨着東果兒嫁入將軍府後,便許給了將軍府內一個不大不小的管事,眼下依然在府中做事。
雪雁算是地地道道的將軍府家生的女兒,比外面買來的丫頭親厚許多。
因此,當初東果兒纔將她給朱赫塔娜做了陪嫁丫頭,一同送入了京城,誰知當初朱赫塔娜的陪嫁丫頭,卻突然被懷袖打發了回來。
東果兒見懷袖這麼問,心下便知這其中定有緣故,蹙眉問道:“雪雁,你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孩子他爹是誰?”
畢竟是生過四個孩子的女人,東果兒大眼兒一看便知雪雁這肚子已經有幾個月了,心下便了然懷袖必定是因這孩子,纔將她打發回來的。
雪雁此刻越發哭的洶涌,一時言辭斷斷續續,聽不清楚,東果兒發急,轉臉看向懷袖。
懷袖見雪雁這般情形,向旁邊的渙秋道:“你給她搬個凳子坐着吧!”
渙秋應聲,端着個帶軟墊子的矮凳過來,扶着雪雁坐下,映雪也瞧着她可憐,畢竟曾在宮內共事一場,倒了杯溫開水遞在她冰涼的手心裡。
懷袖放下茶盞,輕嘆道:“額娘依我的話,好生照看她與腹中胎兒吧,這個孩子的身份可不一般!”
東果兒蹙眉不解地望着懷袖。懷袖咬着脣,低低的聲音吐出三個字:“皇太子!”
東果兒臉霎時白了,驚愣地瞪向雪雁:“你……”
連旁邊的映雪和渙秋,也是傻愣愣的凝着雪雁皆不敢相信懷袖所言。
懷袖簡單將事情的原委說與東果兒,最後囑咐道:“如今,這孩子除了咱們幾人外,還沒人知曉,但,他畢竟是皇家的龍種,是當今萬歲的親皇孫,咱們不得不慎重!”
東果兒輕輕點了下頭,卻依然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雪雁。
懷袖看出了東果兒的心思,看了眼一旁哭的可憐兮兮的雪雁,輕嘆道:“這件事,也不全怪雪雁,她也是被逼不得已。
如今,我在宮內尚人微言輕,也替她做不得主,只能先將她送回疆北來好生保護,等待他日時機成熟,女兒自然要爲雪雁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爭個名分!”
東果兒聽懷袖這麼說,心下明白她的意思,憐憫地看了眼對面的雪雁道:“額娘就按你的意思辦,將她安置在你外祖母后廂的院子裡。”
母女倆正說着話,福全突然在門外低聲道:“主子,萬歲爺回府了!”
懷袖豁然起身道:“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東果兒道:“我先領着雪雁離開,你預備迎駕吧!”
說完,便帶着雪雁從偏側的樓梯離開了,懷袖由映雪和渙秋伺候着,簡單整理裝容準備迎駕。
康熙這幾日皆至掌燈後,方纔由疆北大營回將軍府,今日的確比平時回來的早了很多,待康熙進入燕喜堂落了座,懷袖方纔知曉,原來明日便是大軍出征的日子。
晚間,幾個將軍皆在府中與康熙共用了晚膳,晚膳後,康熙將一干文臣武將皆聚在燕喜堂內,身前的桌面上,放着一隻插着令牌的竹筒。
懷袖躲在康熙身後高大的屏風後,從側面小心翼翼探出頭瞧。
幼時,她也曾瞧見過阿瑪葛吉泰出征前頒令布將的陣勢,那時候,她只覺那一支令牌被鄭重交給某個將軍的時候,阿瑪的神情格外莊重威武。
如今,懷袖瞧着康熙正正襟威嚴地對衆將士發號施令時,心裡卻不知爲何,竟生出些許愁思困緒來。
過後,懷袖將自己的這份情緒講給額娘聽,東果兒心有慼慼地給她解釋,說這樣的情緒,就叫做“捨不得”,每次葛吉泰帶兵出征的時候,她也有同懷袖一樣的情緒。
晚間康熙回了房,懷袖照舊將已經煮好的分心木茶,連帶剝好的核桃仁兒一起端至康熙面前的茶桌上,今日還多了份她起手做的甜乳酪小花捲。
伺候康熙淨完了手,李德全便捧着金盆出去了,只剩兩人在房內。
懷袖爲康熙填滿茶汁,輕聲問:“明日幾時大軍出征?”
康熙捻起一個花捲嚐了一口,道:“五更天,朕便要與你阿媽一起趕往疆北大營。”
懷袖只靜靜地聽着,眨巴着那對明亮的大眼睛不說話,康熙吃完了一個花捲,擡眸看她一眼,笑道:“怎麼?捨不得朕出征了?”
懷袖想承認,又怕康熙笑話她,扭捏着湊近,擡手臂緩緩圍住康熙的脖子。
康熙順勢將她攬坐在腿上,這還是懷袖第一次主動跟他撒嬌,康熙心裡很受用。
“呃……明日出徵,臣妾……”
“不行!”
懷袖嘟起脣:“我還沒說完呢!”
康熙卻一掃方纔的溫柔,蹙起一對英挺劍眉道:“什麼都不行,你甭想着隨朕一起出徵,好好給朕在家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