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起了壞心,想要看看這個女人如何應對!
鷂子微微蹙起的眉梢,讓他看起來更加的神情可怖,花語心無語的低下了頭,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攪動着手裡的絲帕,顯現出內心的極度不安來。
這個男人……是在和她談條件麼?他問她,可以用什麼東西來酬謝他?可笑,她此刻已經無能爲力,除了她自己她什麼都拿不出來了。
可是她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允許她有什麼把自己當作謝禮拿出去的衝動。因爲她的肚子裡已經有了另一個生命體的存在,她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獨立的個體,她即將要再幾個月之後,真實的成爲一個母親。
儘管他來的是那麼的突然,儘管她還什麼準備都沒有做好,但是……她卻處於一種母性的本能似的,不願意讓這個未出世的孩子,胎死腹中。
所以當她在聽見鷂子提出來這個要求之後,下意識的用雙手捂住了小腹。結結巴巴的說,“奴家……奴家已經無有什麼東西可以作爲好處來補償給鷂大人了。”
如果他一定要什麼的話……
她緊緊的咬住了自己的下脣,神色之間越發顯得焦慮不安,“大人如果一定要什麼作爲補償的話……奴家所剩……不過是自己這一副軀殼而已。”
如果他一定要的話,他也不是不能給了他!
她這番話說的很是難過,然而坐在椅子上的那個身殘男人,卻忽而在聽見她的話之後,微微而笑,這也許就是爲什麼,他極力推薦給若溪這個女人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爲她的歌聲和美色,更加是因爲……她和他的公主殿下一樣有着讓人爲之敬畏的大無畏的精神!
一個女人,只有被逼迫到了一定的地步上的時候,她們纔會被逼無奈的做出這種舉措。鷂子想到這兒之後,緩和了自己的口氣和表情,朝她笑了下。
但是那笑,映在了花語心的眼中竟成了另一幅模樣,那點似笑非笑的弧線,似乎是在嘲諷她。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忍下了心裡橫生出來的那口氣,笑得有些嘲諷的意味,“若是鷂大人不嫌棄奴家蒲柳之姿,殘花之體的話……”
鷂子擺了下手,阻攔住了她後面的話,神色也不似之前的那樣輕鬆和傲慢,“語心姑娘言重了,就算姑娘真有這份心思,我也是不能。”
花語心驚愕的看着他,更加不懂他話裡的意思,“鷂大人……您……”
“我只是要你去見一個人,然後進行的輔助她完成心裡的願望。很簡單,是不是?”鷂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又恢復了那樣似笑非笑的模樣。
“什麼人?”花語心的心中猛地涌上了一點奇異的感情。如果他說的是那個人的話,她可能真的沒有勇氣去面對。
“姑娘怕是想錯了。”鷂子一見她的那副神情,就猜到了她心裡所想的,“不,不是那個人,是我的一個朋友而已,你今天能和我這樣自由的見面,也是因爲她的緣故,若非她事先精心安排,拖住了那幾個人,你我還不能有這一世片刻的交談的時間。”鷂子枯瘦的手掌輕輕的拍了幾拍,“她之前和姑娘已經有過一面之緣,若說起來,她也是風鳴的朋友。”
乍一聽見那個男人的名字,花語心險些沒有站住,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醜陋而可怕的臉,“你……你們怎麼知道?”
“她是一個無所不知的人,無所不能,等到你見到她的時候,自然會被她的那種特質而深深的折服。”鷂子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閃爍着由衷的欽佩。
花語心不由得更加好奇,她已經從其他人的口中知道這個類似於殘廢一般的男人實際上是很有神通的一個人,但是如果是連他都如此崇拜,說起來的時候都是這樣的一副表情的男人,那還應該是什麼一個人物!
“不必猜了,她明日晚上便會來見你。”心裡的想法再一次被鷂子說中,花語心美豔上一陣火熱,微微福了福身子,“是,鷂大人。”
“叫我鷂子就可以了。”他很隨和的笑了下,外面忽而傳來二更天的更鼓之聲,花語心臉色一變,匆匆忙忙向他告別。
“鷂大人,奴家已經出來許久,恐不能繼續停留,告辭。”
鷂子點了下頭,轉過頭去看着濃黑色的漆黑的天空,低低的嘆了口氣,“的確是……太晚了。”他的聲音很低,花語心沒有聽清楚,也沒有聽明白,“啊?您說什麼?”
“不是什麼要緊事,你去吧。”
花語心提裙而去。
被大家共同期待的第二天終於到來,花語心的心裡因爲惦記着這件事,所以一早就梳洗打扮,連晚飯都吃的索然無味,胡亂的吃過了之後,只苦苦的等着天色漸漸變晚。
等到真的捱到了天色變晚,花語心反倒把這種期盼的感情變成了緊張和害怕。連緊緊握緊的手指都漸漸泛出了白色,骨節之間發出的難耐的痠痛提醒着她,今天的她,太過緊張了。
出乎花語心的意料之外,她今天再次站立在鷂子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一個人站在門口等她。
他的個子並不十分高大,相反還有點瘦小,站在漆黑的樓道里,甚至讓人感覺不出來這裡還站着一個人的存在一般
花語心也根本都沒有看到這個男人,只是因爲她即將要叩響鷂子的大門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替她打開了房門,那種文雅而清瘦的神色和臉頰,在花語心的腦海裡猛地印了一下,恍惚間,想到了一個似乎見到過的人。
他似乎曾經和風鳴一起出現在過君來酒館之中。是那次自己的花魁舞會之上,他和她的確有過一次一面之緣。
花語心愣怔在當場,看着這個頎長身形的男人,驀地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親切的和藹之氣。
“這位……公子……”她稍稍停頓了片刻,終於鼓足了勇氣,揚起一張絕代的臉,看着他,“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君來酒館,得見姑娘芳容。”他的聲音和不像一般男人那樣的粗啞尤其是如果將他的聲音和屋裡的鷂子放到一起的話,那簡直就是天籟之聲。花語心差點被他這種獨特的低壓的嗓音而着迷。
“語心姑娘,這就是我昨日與你提起過的那位……故人。”鷂子推着自己的輪椅從屋裡出來,看見已經站在一起的兩人,微微而笑,那笑容裡有着說不出來的詭異。
不過,幸好,花語心沒有在看着他的臉,不然又要像昨日一樣被驚嚇到了。
“兩位請進來吧。”鷂子朝四周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提醒他們外面並不安全妥當。那男子點了下頭,“這裡的確不是說話之所。語心姑娘,如若不棄,請到我的房間裡來吧。”花語心臉上一紅,看了眼滿眼笑意的鷂子,抿了下脣,只好點了點頭。
等到了他的房間,花語心剛剛放鬆了一點的心情更加的緊張了起來,她直覺的眼前得這個男人十分的儒雅和白淨,似乎都白淨的太過分了些。那男子微微一笑,端坐在桌案旁邊。開口說道,“語心姑娘似乎很怕我?”
“這可不像姑娘的作風啊。”他還記得當初在君來酒館之中,她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灑脫和自然,讓每一個見到過她的男人都難以移開視線。
然而此刻,卻拘謹的像一隻初到人間的小貓兒一樣的溫順,膽小。
花語心苦澀的笑了下,將視線放在他的房間窗臺上的那盆翠綠的榕樹盆景上,“對於公子來說,奴家自是要認真對待,而對那些男人,則是不同。他們……只是語心用來活命的本錢罷了。”
那男子聽了之後,稍稍對她的話表示了下驚訝,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復了正常,“語心姑娘到底是玲瓏心思的人,言語之間流露出的豁達和洗練,讓人佩服。”他說的很認真,倒是叫花語心更加的臉紅耳赤。
“公子謬讚了。奴家當之不起。”她微微福了福身。
男子以手相摻,笑得更加儒雅動人,“語心姑娘何必如此客氣,直接叫我白溪便好。”他看着她,眼神閃動着莫名的亮光。
“白江是我的一位兄長,所以和風鳴兄弟倒也算是認識。卻沒有深交。”他自曝了家門,花語心彆扭的避開頭,聽見那個人的名字,心裡總還是不舒服。
白溪看着她的神色變化,瞭然於心,“要我說,姑娘心裡是有着風鳴兄弟的,不然,姑娘何以日日高歌,然而歌聲之中卻有着那樣揮之不去的惆悵和相思之情?”
花語心低頭不語,“奴家雖心念風郎,而他……卻不知在天涯何處,瀟灑自在。”
“男兒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不可強求,但是我想他也一定不知道,你如今已是懷了他的骨肉的吧。”他脣角帶笑,說的輕巧。
花語心臉色一變,他當真是一個什麼事情都知道的人。如今話既然已經挑明,她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和他兜圈子下去了。
咬了咬牙,花語心終於發問,“奴家看得出來,公子是個正人君子,只是,奴家現在卻不知道,公子如此幫助奴家逃離魔掌,是想要奴家爲公子做些什麼?”
“不急,語心姑娘,再說這件事之前,我倒是想問問你,爲什麼心裡既然有這風鳴,卻還要答應李玖的求婚,和他做着有名無實的夫妻?”白溪的食指微微屈起,敲打在桌面上,在這個寂寥的夜中聽起來,旋律輕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