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杏林山啊,那小的可是有話說了,說上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啊,只要殿下您不嫌煩,小的就給您一一說清楚。”
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這裡的風景都應該是花紅草綠,鳥飛蝶舞的話才更應景,美麗的男女主人公在花叢中留戀漫步,男主聽着妖嬈多情的女主鶯聲燕語的講述着自己在未遇到男主之前的生活……
但是事實是那麼的讓人遺憾,男主顯然很進入角色,認真的聆聽着女主的話,只是……我們的女主大人明顯的沒有那麼好的覺悟,既沒有仰視天空四十五度角的流眼淚,也沒有穿着如水的長裙,生動搖曳的扭動着腰肢。他們二人僅僅是並肩在枯樹纏繞的院子裡,一個聽,一個說。而說的那個人……穿着簡練的麻布衣衫,袖口上還帶着很可疑的潮溼痕跡,正在眉飛色舞,口水連連,幾次噴到衛颯的臉上,再不好意思的用袖子給人家擦掉。
“大概,就是這些。”說得口乾舌燥的若溪喘了口氣,表示彙報完畢。
“還有沒有要補充的?”衛颯好脾氣的繼續誘導。
“沒了。”若溪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您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去調查小的,保證讓您知道小的所言不虛。”
“嗯,我已經派人去了。”衛颯優哉遊哉的敲着身邊光禿禿的樹幹,對着若溪笑靨如花,彷彿若溪的臉上也開出了一朵花兒似的。
“額……”若溪眨巴眨巴眼睛,被某人的直言不諱驚愕的說不出一句話來。憨憨的笑了兩聲,“還是三殿下大人您老人家英明神武,睿智無雙……嘿嘿,正好小的是說的實在的不能再實在的話,天地可鑑,不怕您老人家的調查。”
“哼,你知道說實話的好處是什麼麼?”美男斜眼一挑,風情無數。
若溪勉強忍着噁心的衝動,諂媚的答應,“小的不知。”
被折斷的小枯枝點在她的頭上,木頭渣滓粘在零散的頭髮,衛颯一點點的把它們摘下,笑得如同貓一樣的臉更加燦爛,“因爲你可以不必記得自己說過哪些假話。”
這句話,似有所指。
若溪只裝作沒聽懂,嘿嘿的賠笑,“您老說的是。”
晚上吃飯的時候,衛颯特地准許她一起到中廳。
偌大的中廳裡燈火明亮,各色地方小菜都被端了上來,席間更是不乏穿着薄紗疊裙的舞姬出場,頓時,廳中的飯菜香氣被陣陣奢靡的甜香掩蓋。
領舞的女子身材曼妙,長袖翩翩,水粉色的長裙斜斜的拖在地上,一對玉臂細緻潔白如瓷露在薄紗之外,隨着舞姿來回不斷擺動揮舞,手腕上戴着的玉串珠串碰撞在一起,發出好聽的叮叮的聲音,配上樂師的琴聲,真真是活色生香。再說那領舞的女子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膚色白皙,因爲舞蹈而染上紅暈的臉頰顯得她好像一隻熟透的蜜.桃,粉嫩的,水潤的,只是輕紗飄舞之間,她的眉眼卻讓人看不清楚。
從她出現,衛颯的眼睛就一直貼在她的身上,手中託着酒盞,一臉欣賞的表情。
自打剛剛開始不斷望這邊張望的周大人在看到衛颯頗有興致的表情的時候,頓時喜笑顏開,彷彿是得了尚方寶劍似的歡喜連連,藉着酒勁兒,大膽的湊上前,“殿下,沄沄是咱們虎攔鎮上沒人能比得上的舞娘,她那雙腿簡直就是爲了跳舞才生下來的,更難得的是。”他說到這兒似乎是爲了吊衛颯的胃口,停頓了片刻才壓低了聲音說,“更難得的是沄沄現在還是純淨無暇之身,連那衣角都還從沒有被男人觸碰過。”
“哦?沒想到虎攔這種小地方也能出這種極品,不錯。”薄而堅毅的脣抿起成一條弧線,襯得他整張臉顯出生動的神情,晃動着手裡的琥珀瓊漿,懶洋洋的聲音從那條縫隙中飄逸而出,“周大人心細如塵,很能幹嘛。”
“都是殿下栽培,都是殿下栽培。”周大人暗暗掏出袖子裡的帕子擦了擦腦袋上的汗。心裡的石頭落下去一半。
“可惜,美人似真似幻,至今未能見到她的真容,遺憾,實在是遺憾。”
“這個……”周大人剛剛放下的心又被提起,“沄沄是民間樂坊從小清養大的,這個……從不以真容示人,不過殿下放心,您能瞧上那丫頭,是她們整個香秀坊的福氣,這裡面的厲害關係,她自省得。”
“哎,周大人,話不是這麼說的,美人有的時候就是要慢慢的發掘慢慢的馴服纔有意思。”邪氣凜然的笑爬上衛颯的臉孔,一手捻着自己潔白無瑕的衣袖,一邊將目光移到坐席末尾的白若溪身上。
那眼神,帶着三分魅惑,三分期待,三分探究,還有一分的匪夷所思。
周大人默默給他斟滿酒,低頭思考要怎麼才能今晚上把沄沄送到衛颯的牀上去。
話說到這兒,酒也喝了大半,場子裡沄沄的舞蹈也到了尾聲,衛颯似乎不勝酒力,一隻手託着腮,一隻手還拿着酒杯往自己的嘴裡灌酒,神態比剛剛坐下的時候明顯鬆散了很多,一條腿已經習慣的屈起,拿着酒杯的胳膊就架在那條腿上。時不時的就往末尾上掃一眼,每一次看過去,都能看到那讓人不能忘懷的一幕。
一個身材嬌小到讓人懷疑年齡的丫頭大模大樣的坐在一羣高冠素衣的官員身邊,和每一個從她面前路過的人熟絡的打招呼,實際上,她誰也不認識,別人也不認識她。
而他們都會在她的面前停留的原因是……他們這些上層人物還從未見到過有人能在這種場合下大吃大喝到如斯地步,她的面前是羅列的空碟子,啃了一半的雞腿被丟在一邊,油滋滋的手又抓向了隔桌的紅燒豬肘,一根豬蹄塞進嘴裡的時候,她的目光又發現了對面桌子上有一道自己這邊沒有的菜式。
於是,我們的女主,若溪大人,用她獨有的白氏厚顏大.法,以淡定的不能再淡定的神情,邁着坦然到不能再坦然的步伐走向對面的桌案,一手按在桌案上,一手叉腰,很有氣勢很有內涵的問道,“哎呀,這位大人,恕小的多嘴,鵝這個東西屬於發物,勾老病,小的離您那麼遠,這麼一看吶,竟然就看見您老人家嘴上的大紅火瘡,看這個頭,看這成色,這火瘡是快破了吧?啊,那麼您這道爐燒板鵝還吃麼?”
她說完手指毫不客氣的已經摸上了爐燒板鵝的碟子邊,花瓣樣式的碟邊上立馬染上了她的大油手指印子,紅呼呼的是紅燒豬肘的痕跡,黃橙橙的是爆炒猴腦的傑作……那位大人眼珠子都快掛到眼眶上,一張臉苦瓜着慘綠慘綠的,伸出去夾菜的手停在半空,眼睜睜看着筷子底下那盤頂級的爐燒板鵝被那小妮子輕飄飄的端走。
看完了若溪好戲的衛颯認爲酒喝得差不多了,於是很有責任感的說了一聲,“關於明天西涼王子的到訪,各位都準備的如何了?”
咦?就在這種杯盤狼藉,色藝雙全的時候暢談國事麼?末尾的若溪耳朵一動,忍着不讓自己的眼睛去看那個坐在首位沒點樣子的男人。
周大人吞了口口水,機警的瞧了瞧衛颯不以爲意的樣子,輕聲說,“當下的都是您的嫡系官員,您有何指示,儘管開口。”言下之意是暗示衛颯他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行賄受賄的法門,藉着這次迎接西涼王子國庫撥銀子的大好時機,請三殿下您大大方方的撈上一筆吧。
周大人一對鼠目裡閃動的滿滿都是信息:三殿下,您整體花天酒地辛苦了,找女人養歌姬花了不少錢吧?沒關係,來來來,下官和衆位下官的狗朋們願意給您添上財政上的一筆數字,就請您老人家高擡貴手的說明白要多少吧。
哎?原來三殿下好色奢華的生活習慣已經成爲人盡皆知的美談了哇?若溪眼皮跳了幾跳,還是沒動。
“啊,原來你們打算的不錯嘛。”上面的人似乎在衆多狗腿的報告中有了那麼點的反應,很舒服的嘆了口氣,伸個懶腰,“那麼,一切就這麼辦吧。”
他站起身,弧線優美的腰線撐起瘦長的衣袍,黑髮如絲,鵝黃色的髮簪挽住的那部分泛着謠言的光華,在這片污濁的空氣裡,奢靡的香氣中,衛颯彷彿是來自另一個地方的仙人,不帶一點菸火的味道,只是,仙人在離席的時候瞬間回眸,清亮的眼睛閃動着狡黠的光,看向身後的某處,“吃飽了就伺候我沐浴更衣吧?小溪兒?”
被點到名字就不能再繼續裝傻了啊,若溪慌忙吞下好幾口酒,把嘴裡還未嚼爛的雞肉鴨肉鵝肉絲一起吞下,用袖子擦了擦手和嘴,吧嗒吧嗒從酒席中間跑上去,扶住搖搖晃晃的衛颯,“殿下,您叫我?”
“明天西涼王子要來,今天咱們得早點就寢,不然誤了國事。”衛颯說得漫不經心,全然沒有顧忌到身後一衆嫡系狗腿們大張的嘴巴和沄沄眼中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