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就是客棧平日正常的客流量嘛。
天下第一美人的選夫大會,無論如何也不該如此的蕭條啊。
衛颯納悶的看了一眼身邊的白江,白江挑了挑妖嬈的眉梢,這舉止清淡的如同蜻蜓點水,卻看得衛颯一陣睜目結舌。想不到今天的白江竟然爲了花語心的選夫大會而精心裝扮了自己一番。從上到下好好的看一遍白江,衛颯簡直要稱讚他纔是天下第一美人,如果忽略了他是個七尺堂堂的男兒身的話。
不僅身上穿了一件極其奢華的袍子,而且衣服的袖子和衣襬上都綴滿了珍珠和貓眼做成的飾品,看起來極其奢侈豪貴,拋去這些不說,就是他今天在臉上的功夫就夠瞧的,白江的一張臉本來就生的尖下巴,膚白細嫩,再加上他今天……竟然……還……用黛筆修飾了眉毛,用眼線勾勒了一下眼角,用細粉撲了下臉頰,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衛颯似乎還能看見他兩團微微鼓起的顴骨上有一點隱約可見的細細的珍珠光暈……看來,白江用的細粉是用上乘珍珠母打磨而成的。
衛颯不由得勾起了嘴角,胳膊往馬車上一搭,隨心的動作引來不少周圍人的注目,他也不介意,只注視着白江妖嬈的一對眸子微微淺笑,語氣裡也染上了一點戲謔,“白江,你今天的這身打扮可是對天下第一美人的夫君的位子勢在必得?”
白江也淺淺的笑着,環視了下四周因爲他們二人的出現而越聚越多的圍觀羣衆,他微微湊上來一點,勾着首道,“殿下,您要是再這麼站下去的話,整個京城的人就都會被您吸引過來。”
衛颯爽朗一笑,擡步往裡走,“知道還不快些跟進來?”還好意思說他呢?今天到底是誰比誰更吸人眼球啊?
兩人進得君來客棧之後,才發覺客棧之中的人.流量與外界比較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有一句話說的好,東西在精而不在多,外面停下的車馬數量不是很多,但客棧之中的貴賓卻是可以用滿座來形容了,衛颯粗粗一掠看過去,便認出在座的幾位客人之中有些是他認得的,比如坐在最左邊的那位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富商,右邊的又是從山西匆匆趕來的煤窯領首,另有幾個是京城及周邊城鎮裡的一些珠寶商和古董商,裡面有人也曾見過衛颯的面,見他進來都是一愣,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泄氣的樣子。
也難怪,衛颯的身份何等尊貴,有他在前,誰人的風頭能夠蓋的過他去呢?今天這場選夫大會基本上已經在衛颯邁進客棧的那一步開始定出了結果。
臺子上已經被人裝扮的很是炫目,薄薄的白紗被紮成各種圖形妝點在周圍,白江仔細看去,竟發覺那些白紗上似乎在微微泛着金色的光暈,再仔細觀察,這才知道原來那些金色的光暈是些被研磨的極其細小的金粉,是真金十足的金粉啊!光是那些碎碎的顆粒組裝起來就足夠耀人眼目的。
白江咋了咂嘴,他只是打着衛颯的名頭吩咐下去,讓這個選夫大會上些檔次別寒酸,沒想到……這個手底下的人那麼有孝心,居然把一個客棧裝點的比忘魂殿裡的排場也差不多。
到底還是這個國主老子的寵溺兒子,名頭好用的很吶!白江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眉頭。
這時候,臺子上已經有人出來宣告大會開始。所謂開始,也不過是一名主事打扮的男子上場將在座幾位的家身給大家講講,白江端着茶杯看着在座的人,心裡一片瞭然,這些人大老遠的奔波而來,自然不會全是爲了一個天下第一美人而來,儘管他們當中不乏一些是爲了色字而來的,但也不盡然。
天下第一美人年年會有,歲歲會有,今年會有,明年也會有。而且,就算是天下第一的美人也是會老,會死,會嫁人。只要有錢,隨時都可以再買一個天下第一美人回來。
可是,像這樣把京畿周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聚集起來的機會,卻不是年年都有的。他們在這裡相會,聚首,大半還是出於自己的商業利益。多一次接洽的機會,多一個朋友多條路,這道理他們都精通的很。
白江看夠了他們,自己坐在了稍微遠離衛颯的位子上,自顧自的喝茶休息。在這些人的頭上,都有着明晃晃的利益二字爲目的,而他也有他自己要做的事。
等臺上那個衣冠楚楚的男人說完,才鄭重其事的請出了天下第一美人,花語心姑娘。她今日和往常的登臺不同,並沒有坐在珠簾之後,而是大大方方的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朝大家福了福身子,這本是個女子尋常做的動作,卻被她做的柔柔軟軟,輕輕淡淡,好似風擺過扶柳一般的流暢自然。
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斷然不是空穴來風的隨意冠名,花語心,的確有讓每個男人動心的本錢。她美麗,優雅,多才多藝,詩書通曉,琴曲專攻,加上再風月場子裡打滾的這些年,儘管她本人還是那麼的清雅,但她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那種能魅惑到任心的女人味兒,是怎麼也遮擋不住的,這纔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光有一副皮相的是萬萬不能擔當得起這幾個字的。
她一出場,衆人已經是目不轉睛的注視着她,但見美人的臉上帶着淡淡的憂傷和冷靜,彷彿對待幾天的選夫並不是十分的熱情。一對水眸環視掃過周圍驚豔的目光,極其清淡的一笑,彷彿是冰山上爆出了一朵冰蓮花,讓人賞心悅目。
“有勞各位從各地趕來京師,來捧語心的場子,奴家在這兒先謝過各位了。”她又輕輕彎了彎腰,半遮擋的領口微微露出裡面雪白的肌膚來,頓時又有幾人目光呆滯了幾分。“今天是奴家最後一次在這種公開場合拋頭露面,女人到了這個年紀,說不想嫁人是騙人的,奴家對安穩的相夫教子的日子已經嚮往許久。只是一直未能如願,在座的各位既然願意爲了奴家而來今天的大會,奴家對各位都心懷感激,是以今日無論是誰能夠獲選,奴家都要爲他獻曲一首,以表心意。”
她又緩緩看了臺下的衆人一眼,臉上的笑容淡淡的淺了,如春蔥般的玉手從袖子裡露出一半,放到自己的肚子上,臉上忽然帶出一點滿足而幸福的微笑,對着大家說道,“另有一件事,奴家要告知各位。或許,這話說了,各位便要說語心不知廉恥了。”她嘲諷般的笑着,竟比剛剛看起來更有幾分味道。
“今日不光是奴家的選夫大會,更是爲了給我腹中的孩兒找一個會疼他愛他容他的父親。”
她的話音才落,臺下便從寂靜一下變作譁然。
這些爲了博美人而來的富商們皆有一種被人玩弄了的惱怒!花語心有了孩子!那顯而易見的是她已經不是處子之身,一個不純的女子,就算是天下第一美人又還能值幾個錢呢?花語心站在高臺上,她的周身折射着周圍白紗反照過來的光暈,臉上帶着安寧的笑,一如方纔那樣微笑着注視着臺下,她的目光又像是落在了極遠的一處地方,彷彿那裡有着讓她一直魂牽夢縈的情郎。
儘管是微笑,衛颯卻看得有些不忍,略略掃過周圍憤怒人們猙獰的臉孔,衛颯冷冷犯笑,用眼角掃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白江,那廝正在低頭端詳着茶具,恍如置身另一個世界。
看來,他鐵定是不會出手管花語心的窘境了。畢竟是以憐香惜玉見長的衛颯,眉頭微微一動,直起了些許身子剛要開口的瞬間,便聽見白江帶着長音的開了腔。
“妙極,妙極。語心姑娘你這番話實在是讓在下感動至極。”白江輕輕的拍了兩下掌心,搖着頭,晃盪着站起來,“姑娘能夠將實情和盤托出,直面面對一切,但是這種勇氣就讓在下很是敬佩,總是聽聞花姑娘的盛名,今日一見,算是徹底的心服口服。”
妖嬈的臉孔一下讓大家安靜了下來,那些肥的流油的商賈瞪大眼睛在白江的身上逡巡,似乎是在確定他的性別。白江輕輕一笑,俊逸的容顏上又帶出幾分妖媚之色,看得這些色狼們神魂顛倒。
果然是色字頭上一把刀,白江無奈搖頭,順便看了一眼沉默着看戲的衛颯,像是對周遭的吸氣聲司空見慣一般的緩緩從人羣中間走過,脣邊帶着傲然的笑意,慢慢走到臺子的中間底下,仰起頭朝花語心安撫的笑笑,並伸出自己好看的手掌來,朝她發出邀請。
“若語心姑娘不嫌棄,在下願意呵護姑娘一生,連同你腹中的孩子。”白江緩緩的笑着,花語心看着他柔媚的眉眼,幾乎就要落下淚來。誰人說她不在乎,她不是不在乎,而是不敢在乎,如今的花語心已經今非昔比,往日的盛名和追捧都成了最好的嘲諷,如今的她不過是一個被情郎拋棄的殘花敗柳。
特別是,她的肚子裡還有着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種。
花語心凝視着白江,眼中的淚凝聚起來……
風鳴……我大概開始害怕了……
就算是她想傾盡努力的去給孩子營造一個清白的家身,也成了難以辦到的事。
害怕這個孩子……會如同我一樣孤苦無依。
卻沒想到,會這麼容易……
她的手懸在白江掌心上一寸……
風鳴……我已經等不及了。
“且慢,這位兄臺,在下也傾慕語心姑娘已久,既然是選夫大會,就不可你一人說了算。”斜刺裡,殺出一個程咬金。
衛颯和白江一起把視線投向他的時候,不由得微微一愣。